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砸向道德楷模的“道德”大棒 WORD
2017-09-18 | 阅:  转:  |  分享 
  
砸向道德楷模的“道德”大棒





明代著名理学家朱熹恩道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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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大经在《鹤林玉露》里表扬朱熹,说“朱文公每病近世解经者推测太广议论太多,曰:‘说得虽好,圣人从初却元不曾有此意。’”这是朱子的远见,批评前五百年后八百年六经注我我注六经者,当然更包括拿《论语》章句附会个人心情的人。朱子虽然认识透彻,行事却难免糊涂,“说得虽好,圣人从初却元不曾有此意”的也包括他自己。????季文子是鲁国三桓里最重要的季孙氏的代表,历史上著名的赋税改革“初税亩”的主要推动者。他相鲁三世,“家无衣帛之妾,厩无食粟之马,府无金玉”,历来被视为廉吏的道德代表楷模。季文子政治上的成功,很大程度得益于他的思虑周详,而他的多思在后世却招致了非议,起因是孔子的一句话——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闻之,曰:“再,斯可矣。”(《论语·公冶长第五》)孔子“再,斯可矣”的表态,字面上的意思就是“两思可矣,不必三思。”也就是对季文子的行为方式没有做百分之百的肯定。于是,朱子便抡起道德大棒,砸向了这个道德楷模。????朱子引程颐言曰:“至于再则已审,三则私意起而反惑矣,故夫子讥之。”说“再思”就已经足够周详,万勿三思,倘至三思,必然会掺入个人利益,事情就会复杂化,“反惑矣”。程子认为孔子的“再,斯可矣”是对季文子的讥,是批评。但是,以人情而论,倘若有私,则私字必然当头,何必至于“三思”才起私心?而朱子显然是认可了程子的说法,他举例说当宣公“篡立”之时,季文子不能讨之,反为其密切与齐国的外交出力,以证明季文子“三思”引起的“私意起而反惑”,公然质疑这个道德楷模的人品。



那么,“三思”、“再思”究竟是何所思,究竟是思考的次数还是思考的方面,朱子没作深究,他臆断孔子,也臆断了程子,他把“三思”当成“思”在次数上的累加,并且据此做出了一个滑稽的否定之否定之否定的推论。以后的《论语》注家受朱子影响,大多作如是的解释,无须赘说。而东汉的郑玄认为“文子忠而有贤行,举事寡过,不必及三思。”认为孔子之意无非是说季文子过于谨慎,“三思”其实是个影响效率的无用功问题,而并不像程、朱所讲,上升到了质疑季文子人品的高度。不过,对“三思”的理解,郑玄也只停留在“思”的次数的累加上。????但是,所谓季文子的“三思而后行”,不惟见于《论语》,亦见于《左传》。《论语》言“三思”而语焉不详,《左传·哀公二十七年》则记载:“君子之谋也,始衷终皆举之,而后入焉。今我三不知而入之,不亦难乎?”这是季文子自己说的话,杜预注曰:“谋一事则当虑此三变,然后入而行之,所谓君子三思。”《论语正义》并以此“三思”为美行。《左传》另有一段记载:卫太叔文子曰:“君子之行,思其终也,思其复也。”也认为成熟的政治家谋事要考虑事情的实行和结果。由此可见,所谓“三思”,并不是说“思的次数”,而是讲“思的方面”;并不是多次反复的掂量,也不止于正反两方面的考虑,而是“始衷终皆举之”,对事情的开始、过程、结果都要做出预料,实际上就是进行一个完整的可行性分析。在这个意义上,在接近季文子的时代,孔子作出“再,斯可矣”的表态,不过是说行事但只考虑其始衷,而无须顾及结果究竟如何。这种只管耕耘不问收获的思维,正符合“礼崩乐坏”之世,欲砥柱中流而不得的孔子的心理。如此而已。朱子断章取义,由孔子片语只言引出了对季文子人品的质疑,实属“道德大棒固然厉害,但圣人原不曾有挥舞之意”。????一个是成熟成功的政治家,一个是“知其不可而为之”的理想主义者,孔子与季文子的思维方式有明显的不同。孔子“义之所在不论成败”的理想主义,在《论语》中多有体现。比如《宪问》中“陈成子弑简公”一则,孔子请讨陈成子,告于哀公,再告于三桓,皆曰不可,而孔子的态度就是义之所在礼之所求,当告于君、大夫则告之,他的热情使他无暇顾及事情的可行性。而儒家似乎有此光荣传统,继承了孔子衣钵的孟子仍然“知其不可而为之”,一句“虽万千人吾往矣”激励了万代千秋人大义凛然,而“吾往矣”的结果却往往不遂所愿。????倘若心里没有圣人先入为主,把季文子“始衷终皆举之”的“三思”摆将出来,那么,“三思而后行”与“再,斯可矣”,只是季文子与孔子这两个不同社会角色的不同思维、行为方式的表述,并不存在程子所谓的“孔子讥之”;在“思”次数的累加上得出所谓“三则私意起而反惑”的结论,并且引出对季文子人品的质疑,更是无稽之谈。朱子在继续了程子对季文子的批评以后议论说:“是以君子务穷理而贵果断,不徒多思之为尚。”朱子在这件事上,确确实实是未穷其理而武断了,他真应该“多思之为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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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健君文荟首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