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报

　　十三、司机师傅都长点心吧

　　有一个司机困了，开着车在高速公路上睡着了。睡着睡着他就没有再醒过来，车翻进路边十几米的深沟里。他开的是一辆拉煤的货车。人们费老大劲儿把他拉上来，送到医院的太平间。

　　我经常去的地方就两个：火葬场、太平间。火葬场现在修得跟花园似的，不知道的人远看还以为是个景点。但是太平间就不是这样，比较简陋，基本上都不会和病房区紧挨着。我看到的医院的太平间都是单独的几间平房。从前更破，跟车库差不了多少。说是太平间，其实就是几个大型冰柜，主要的目的是防止尸体腐烂。打个不恰当的比喻，人们往家里的冰箱放吃的，什么时候想吃就拿出来，一只鸡，冷冻着放几个月也不坏。只不过家里冰箱放的都是鸡鸭鱼肉，太平间冰柜放的是人的尸体，但作用是一样的，都是为了保鲜。

　　那个司机不是咱本地人，家属想在天津给他火化，去店里买寿衣，问有人能帮忙穿一下衣服吗？那天正好我在，就跟着去了。到了一看，人都冻好几天了，又加上之前扎沟里比较深，从头部开始，半个身体都是黑的，跟刚刚拔出来的藕一样，全都是污泥。身体无所谓，可头部不行，鼻子、眼睛、耳朵，这可都能进水进泥，再一冻……

　　这个局面可是我之前没有想到的。我想，擦是擦不掉的，只能洗，可洗也不好洗，若是拿洗车的水枪冲，又怕把脸皮冲坏了，毕竟人死亡时间太久，又冻过，再化开的话……我看着他，真是为难。旁边家属还一个劲儿地催。我也急了：“要不就这样穿，反正你们让我来就是给他穿上衣服。关于去泥，你们当时也没有和我说明白。你们自己选，如果去黑去泥，这个非常麻烦，不好弄。”一听我这样说，旁边有人就哭了：“不行啊，小师傅，这是我哥哥，我妈已经知道了，一定要来天津见我哥哥最后一面。人已经在路上了。我哥这样，怎么让她老人家见啊！求求你，帮帮我们。我们虽然没有多少钱，但你说要多少，我们就算借，也会给你的。”

　　我说：“这不是钱的事儿，是真不好办。”思考半天，终于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我说：“这样，先要等人完全化了，你们去买一个大一点的澡盆，塑料的、木头的都行。先把人放水里泡泡看看。如果行，泡得差不多的时候，我们再一点点冲洗，需要多长时间我不知道。只能是试试，但我觉得可行。”我一说完，他们几个人一起跪下，哭着说：“谢谢！谢谢！”

　　事实证明，这个方法还是管用的。洗干净再穿上新寿衣，这个司机立刻就精神了许多。最后，我还是要说一句，司机师傅们，开车时都长点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