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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票

 昵称37138587 2017-09-19
粮票:50-60年代饥饿是童年最刻骨铭心的记忆
时间:2016-06-20栏目:中国历史来源:历史之家
  
  粮票
  50——60年代,是个物质贫乏,亿万民众带票生存的年代,吃穿用样样凭“票”,有粮票、油票、布票、肉票、盐票、烟票、水产票、自行车票、缝纫机票等等,而其中印迹最深的,则莫过于粮票了。
  1959年,我在新疆石油管理局红山咀钻井处劳资科工作。计划经济规定,钻井工人的定量是最高的,每月45斤,这个数目与当时老百姓的生活相比,真的算是"天之骄子"了。困难时期定量没减少,可人人还是喊饿,人人都在找东西吃,上顿接不到下顿。为啥?当然是因副食几乎没有所造成的。一没菜,二没油,三没肉,肚子里没菜没油水,光指望饭,那饭就费了。在光吃饭没有菜的日子里,才晓得"越穷越能吃"这句话的道理深刻性。如今,这45斤,足够我吃三个月了。
  那一年,虽然我没饿着,但老家饥荒严重,家里来信求救,我得勒紧裤腰带去救灾,省下食堂里的饭票去换成新疆的地方粮票,再托人走后门换成全国通用粮票,寄回黑龙江老家去救还活着的那八口人。
  我父亲在哈尔滨、新甸、木兰、巴彦等松花江几个码头上当了一辈子搬运工人,船上船下,扛了几十年的粮食,有几十万斤粮食从肩上走过,到头来却饿得全身水肿卧床不起。一家人,靠我那几十斤粮票的补充维持生存。
  1960年,农村拆了大锅饭的公共食堂,老百姓获得了自己生火做饭的自由,吃了一年多的共产饭,所谓“人人进入新乐园,吃喝穿用不要钱;鸡鸭鱼肉味道鲜,顿顿可吃四大盘;天天可以吃水果,各样衣服穿不完;人人都说天堂好,天堂不如新乐园。”几乎吃光了一个国家,刮了好久的共产风渐渐地熄了,可一下子怎能好转的那么快呀!那一年,我饿得东倒西歪,眼冒金花,如果我要多吃几口,就会少寄几十斤粮票。这少寄的几十斤粮票,就成了杀人不见血的一把刀,苦了万里之外的父老乡亲。家里,由于没有粮票的补充,定量口粮微不足道,眼睁睁地看着全家人天天挨饿。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他们劳累了一辈子,舍不得吃,省下一些粮食来养活还年幼的五个小弟妹。弟妹们度过了灾难深重的年代,活下来了,可我那可怜的父亲,扛了一辈子粮食,到头来却饿得全身浮肿,水泡似的,苦啊,挺啊,一直熬到这年的12月16日,再也挺不住了,终于饿死在东北的大炕上,饿着肚子西行,年仅64岁。
  后来听母亲说,父亲奔赴天国时已经消肿,我想这可能是回光返照吧。这一照,照出了因饥饿死亡的模样:头上,双耳失聪,头发脱落,剩下的几根全白;脸上,腮帮子陷下,拳骨凸出,眼睛大而无光,视线模糊;身上,变成佝偻,筋骨暴露,肚大如鼓;四肢,瘦得像麻杆儿,活动缓慢,其状惨不忍睹。走时,他已没有说话的力气,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嘴唇微微颤抖,他在说什么?他是不是说:我多想活啊!可是,也许死了更好,死了,就不觉得饿了。他死后,两眼仍然睁得很大,不甘心啊,死也难瞑目。是母亲哭着叫着用泪水洗去了他的终身遗憾,用干瘪的双手抚摸他,帮他闭上眼睛安详地走了。
  父亲去世时,我刚刚调到独山子炼油厂销售科工作。工作太忙,领导不准假,作为儿子,确没有能力去见上父亲最后一面。我趴在销售科办公桌上,哭了半夜,悄悄地,暗暗地为他老人家祝福送行。没招啊,
  时代要求,别无出路,只能做一个不孝的子孙吧。为的啥?为的是听革命组织的安排,不准假走不成,为的是再省下点粮票和钞票去拯救那还没有饿死的七个人。
  后来,国家形势虽然有所好转,但粮票是不可少的。这粮票伴随我走过了二十来年的人生。记得1975年6月15日,我同长炼厂的乔福根同志在湖南怀化和郴州地区负责招收新工人工作,从湖南的通道县乘汽车到桂林,再转火车去郴州检查工作,通道和郴州都是湖南的,有湖南地方粮票就行了,可忽略了中转的桂林市,它可是归广西省管辖。我俩到了桂林,大摇大摆地进了一家饭馆,排了半个小时的队,开饭票时还糊里糊涂地交上一斤湖南粮票。
  "这是广西!"一句硬梆梆的话推着粮票从窗口里吐了出来。直到这时,我俩才清醒过来,出省了,手里的地方粮票不管用了。换,找谁换,人生地不熟;讨,多丢人,这么大的男子汉;加钱,没那个规矩。有钱也难买一碗饭吃,咋办?硬着头皮说好话,低三下四地求,没用,谁理你那一套,手中没有“吃饭的护照”,寸步难行……。
  一天多没吃东西了,肚子大声地抗议!看到别人吃饭,自己的肚子就叫得越发厉害,嘴里馋得口水溢满,一说话就往下滴哒。
  饿得流口水并不是丢人的事,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感受。记得1960年初,我在独山子炼厂销售科工作时,晚饭买的馒头舍不得吃完,将留下的一半放在暖气包上烘干。第二天早饭只喝了一碗稀饭,仍然没舍得吃那半个馒头,一直拖到上班了,肚子实在饿得不行了,才拿起暖气包上的半个馒头吃。正在这时,科里的杨先荣书记来了,与我在办公桌旁说话,看他的眼睛盯在我的馒头上,只说几句话,收不住,口水掉在办公桌上,他不好意思地用手擦去,我也装着没看见扭过头去。我真想递给他一个神圣的馒头,因为他是老领导、老红军,是为共和国的成立立下汗马功劳的人。可是我没有,我无奈,我也是挨饿的同路人。
  如今,身处桂林,万般无奈,跟服务员讨好,总算买到一盘不要粮票的猪蹄子,遗憾的是那猪蹄子根本没煮熟,我又未老先衰,牙快掉光了,剩下几个也是东倒西歪地不管用,一碰硬东西就疼,没法吃,吃不下,干看着老乔又撕又拽地把一盘猪蹄子啃个精光,最后舔舔粘满油迹的手指头,他笑了,我苦了,我要饿上一天才能到达湖南管辖的地段。
  谁笑话谁呢?没谁问谁“吃好了没有?”,那个"好"字在那个时代没得用;人们最大的奢望是只求吃个饱饭,那个"饱"字才是货真价实的期盼。因为,那个饥饿的年代,人们都饿得面黄肌瘦,饿得皮包骨头,都像前世没有吃过饭一样,都像从饿牢里刚刚放出来的,还有什么客套可讲。
  为什么全国闹饥荒?为什么大多数人忍饥挨饿?当时的报纸上有大块文章说是由于"连年严重自然灾害"所造成的。理由是够充分的了,"连年"自然灾害,而且"严重",吃不饱、浮肿病,是理所当然的事。怪谁?不能怪人,只能怨天!不是人为,而是天意!不能直话直说出"人祸"二字,而要曲线表达为"天灾"遮盖。因而,就有了"与天斗其乐无穷"。怎么斗?那办法可就多了,一斤油可以炸出一百多斤油条,白面猛加水可以蒸出又大又白又泡又囊的发糕,大米蒸两次产饭率可翻番,还有榆树叶、瓜藤、树皮、野菜根等等。
  粮票啊,粮票,谁能知道你具有那么可爱的诱惑性,谁能知道你能成为国人不可缺少的“第二货币”,又有谁会相信缺了你而饿人,谁又能相信有了你居然可以成为救命英雄,可你都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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