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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怀念陈佩斯,我们在怀念什么

 方竹云天图书馆 2017-09-22

“走到今天,是我不幸中的万幸。”

——陈佩斯

01

1950年,匈牙利首都布达佩斯,

著名表演艺术家陈强正随团演出,

在国家歌剧院出演《白毛女》。

演出期间,陈强接到一个电话,

自己的第一个儿子出生了。

为纪念这个时刻,陈强想来想去,

将这个孩子取名为“布达”。

4年后,二儿子出生于吉林长春,

名字自然而然用了剩下那两个字:

“你哥哥叫布达,那你就叫佩斯吧。”

小时候的陈佩斯性情顽劣,

不喜欢读书,成绩总是班上倒数。

当时他长得比一般孩子要高,

正巧遇到一个刚参加工作的老师,

见他人这么皮,也是存心治他:

“你个子这么高,坐最后一排去吧。”

不得不说,陈佩斯打小就“反权威”,

从此就跟这个老师杠上了。

一次,老师让同学用“五彩缤纷”造句,

陈佩斯把手举得老高,然后站起来说:

“我放了一个五彩缤纷的豆花儿屁。”

引起全班同学哄堂大笑。

老师心说我还治不了你小子?

随即把陈强叫到学校一通训斥。

回家后,陈强拿起鸡毛掸子就打。

那时,陈强常在外拍戏,

情感上和儿子之间有些疏离。

但每一次看到父亲登台,

看到父亲身上顶着璀璨的光环,

陈佩斯内心深处还是充满了崇拜。

陈强曾是“中国二十二大明星”,

因为出演黄世仁和南霸天而闻名,

“百花奖”为其单设最佳男配角,

他还是那一年得奖票数最多的演员。

然而,就在一夜之间,浩劫袭来,

陈强被抓进牛棚,成为众矢之的。

批判的理由简直叫人无从反驳:

“好人怎么可能把反派演得那么好?”

陈强饰演的黄世仁

每一次从批斗场上回到家中,

陈强的白衬衫上都是一道道血印子。

与此同时,和那个时代大多数孩子一样,

15岁的陈佩斯被卷入了浩荡的时代洪流中,

成为内蒙古一个建设兵团的普通知青。

边疆条件极为恶劣,最痛苦的是吃不饱,

身上光长胡子不长膘,饿得风一来就倒。

干了整整4年,好不容易探亲回家,

一进家门,陈佩斯就对父亲叫苦:

“爸,我饿死了!我再也不想去了!”

02

如何才能让儿子安稳回城呢?

想来想去,陈强只能让他演戏:

“没有别的出路了,我也自身难保,

你要是不入这行,真可能要饿死。”

然而,陈佩斯的长相实在太普通了,

北京军区文工团、总政歌舞团都没要他,

正好,当时八一电影制片厂需要演员,

陈强赶紧找到招生负责人演员田华:

“帮个忙,把佩斯收了吧。”

就这么着,因为生活所迫,

陈佩斯成了一名演员。

很大程度上,外形限制了陈佩斯,

一开始,他能得到的都是些龙套角色。

尽管如此,他还是非常用心,

经常跟搭戏的演员合计如何给自己加戏,

有一次,他本来是演一个跑场的匪兵,

就因用心设计,被“提拔”演了俘虏兵,

一下子增加了几分钟的戏份。

话剧《万水千山》的编剧毓钺说:

“当时陈佩斯就表现得与众不同,

一讲起笑话,无论语言上还是动作上,

总是比别人可乐,有把人逗笑的天赋。”

这时,陈强也给了儿子一个建议:

“中国的老百姓太苦了,你可以演喜剧,

以后多给大家带去一些欢乐。”

当时,陈强是北影厂党委成员,

力主做喜剧,试图用电影告诉中国人:

“新环境下,人人都有笑的自由。”

1979年,他带着儿子主演《瞧这一家子》,

这是十年浩劫后的第一部喜剧电影,

虽说笑只是手段,重点在于“说教”,

影片整体笑得“极其委婉”,

但在那个年代已算是一大步了。

要知道,在那时让人肆无忌惮的笑,

弄不好是要葬送前途的。

《瞧这一家子》电影剧照

这是陈佩斯第一次做主演,

为了演好这部电影,床头贴满了人物分析,

随时随刻都在琢磨人物的心理逻辑。

到了片场,父亲陈强就站在摄像机后头看,

有时实在嫌陈佩斯太笨,就着急道:

“你过来你过来,怎么这么笨?

这个时候你得这么演才行,你看着啊。”

于是陈强演一遍,陈佩斯跟着演一遍。

陈佩斯被父亲手把手教着演完,结果呢,

《瞧这一家子》火了,还拿了优秀影片奖。

这时大家发现,原来让中国人笑一笑,也挺好。

可5年后,小品《吃面条》进入春晚剧组,

还是面临着随时会被枪毙的局面。

03

提到陈佩斯,

就不能不提朱时茂。

1977年,因为主演《牧马人》,

“浓眉大眼”的朱时茂名声大噪,

成为了那个年代的当红小生。

当初朱时茂刚被调到八一厂,

没有房子住,就先住招待所,

偶尔会去招待所打公共电话,

恰好陈佩斯那时候也常去打电话。

一来二去,两人成了朋友。

八一厂的演员时常要跟观众见面,

有些演员就自己安排个诗朗诵什么的。

朱时茂和陈佩斯也觉得,不能干聊呀,

咱们也给观众排点儿小节目吧。

陈佩斯回去琢磨了一下,便提议说:“不如把咱们平时训练演员的过程编成一个喜剧节目?”

于是两人私下捣鼓了一番,

排出一个“吃面条”的小短剧。

每次带着这个节目出去,

都能把观众们逗得前仰后合。

有一次,到一家宾馆表演,

那里炒菜的师傅本身肚子就大,

加之那天衣服穿得紧点儿,

看陈佩斯吃面,愣是把扣子给笑绷了。

《吃面条》喜剧效果奇佳,

可以说是走到哪儿红到哪儿,

一度因此轰动了整个哈尔滨。

春晚导演黄一鹤听说了,

就找到陈佩斯和朱时茂,

希望他们把节目拿到春晚上。

审节目的时候,凡是看了小品的人,

没有一个不是笑得喘不过气来的。

可是黄一鹤冷静下来一想:

“我们能让观众这样为笑而笑吗?

能让大家笑得如此肆无忌惮吗?

如果没有什么教育意义,可以吗?”

他把节目拿给姜昆,姜昆也不敢保证。

上面的领导,没人点头,也没人摇头。

大家都在想,把人笑成这样,太不严肃了,

敢在中央电视台直播这样的节目吗?

陈佩斯见到这种局面,对朱时茂说:

“算了算了,别搞了,还有正事儿,

我们回去演我们的电影。”

朱时茂却说:“再等等,再等等。”

在当时那种环境下,

《吃面条》的处境非常尴尬,

因为始终没人拍板能不能上,

陈佩斯和朱时茂就没有“身份”。

每次节目组拉演员去排练,

朱时茂就带着陈佩斯“蹭车”。

不但蹭车,连正式排练室也没有,

随便找个人少的房间,进门对人一笑,

两人就旁若无人地排起来。

甚至吃饭的时候,也没人招呼他们。

时间久了,陈佩斯心里郁闷:

“没人搭理咱们,咱们还留着干嘛?”

有两次,陈佩斯急得甩开膀子想走,

还是朱时茂拉住他,好说歹说,

“咱们这么一走了之,对得起黄导吗?”

这个经典小品才一路熬到了大年三十。

然而,直到1984年春晚当天夜里,

《吃面条》能不能上,仍旧没结论。

这时,导演黄一鹤对他俩说:

“你们上吧,出了事我来负责。

但你们记好了,千万别说错话,

要是出了重大事故,我就惨了。”

陈佩斯永远记得那一天夜里,

黄导说这话时有多么悲壮。

结果呢?《吃面条》火了,

作为春晚历史上的第一个小品,

一种全新的喜剧形式让观众笑疯了。

事后也并没有苛刻的文艺批评出现,

原来让观众自由地发笑是如此美好。

一夜之间,陈佩斯和朱时茂家喻户晓,

街上好多人对他俩的表演津津乐道。

大年初一,朱时茂去公共厕所方便,

刚一进厕所,就看见俩小孩站在尿池前,

一个学着他的腔调:“诶你再吃一碗。”

另一个学着陈佩斯:“哎呀我不吃。”

“诶你再吃一碗。”

“我吃饱了我还吃什么吃。”

“什么吃饱了,你再来一碗。”

听了一会儿,朱时茂实在忍不住了:

“吃什么吃!这是厕所,

什么来一碗不来一碗的!”

04

之后,陈佩斯和朱时茂,

一起上了整整11次春晚,

陈佩斯是那个时代当之无愧的“小品王”。

《拍电影》《胡椒面》《警察与小偷》

《主角与配角》《姐夫与小舅子》…

这些小品成为了一代人的集体记忆,

每个作品背后,都离不开对社会的洞察。

比如那年代,社会上的不法商贩特别多,

经常有烤羊肉串儿的冒充新疆人,

两人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

特意穿着大衣戴着墨镜去“研究素材”,

这才有了1986年令人捧腹的《羊肉串》。

当时陈佩斯穿的是朱时茂的睡衣

至于喜剧表演的技巧和层次,

别说同时代的人,即便放眼如今,

恐怕全国也找不出几个人能与之旗鼓相当。

豆瓣上曾经有人评价陈佩斯说:

“他能够操一口标准普通话,

几乎不使用任何俚语进行表演,

而当代喜剧离开方言和网络潮词,

离开了所谓的段子,几乎无法续命。”

知乎上也有类似的评价说:

“离开了地域和家乡,陈佩斯还是陈佩斯,

可有人一旦离开这些,就什么也不是了。”

看过小品《胡椒面》的人都会惊叹,

短短十来分钟的作品里,只有三四句对白,

陈佩斯却能仅凭肢体动作让观众笑趴在地上。

《胡椒面》

朱时茂曾经说过:

“其实我跟佩斯演小品没本子,

每一次演出的台词都不一样,

但偏偏是在春晚那天的效果最好。”

1990年,表演《主角与配角》时,

朱时茂身上的枪带突然断了,

他只好趁着背对观众时偷偷系上。

本来弄不好这就成了演出事故,

结果却有了意想不到的喜剧效果。

没断的时候,枪挎在朱时茂身上,

朱整个人显得潇洒威武;

断了之后,一系上,短了一截,

换到陈佩斯身上一挎,巧了,到胸口,

配上陈佩斯的表演,尤为滑稽!

观众看了,当即笑作一团,

反倒因此留下一幕经典。

《主角与配角》令陈佩斯名气达到顶峰,

直到多年后,一个假冒陈佩斯的用户,

注册了新微博,马上有网友给他留言,

“队长!别开枪,是我!”

微博一发出,迅速被疯转,评论数千条,

可见这个作品是何等深入人心。

“白日做梦!”

小品获得如此巨大的成功,

但陈佩斯的追求远不止于此。

他希望能让中国的喜剧走得更远。

于是每年花一半时间打磨小品外,

剩下的一半时间,他用来拍电影。

八一厂不拍喜剧,1986年,陈佩斯打算离开。

当初收他的田华知道他是好苗子,

上门来说了好几次,劝他别走。

田华苦口婆心地劝,陈佩斯就是不听。

最后厂里面对他说:“要走可以,

你要走的话,就分不到房子了。”

陈佩斯一笑:“那简单,我不要了。”

但陈佩斯没想到,

在当时的计划经济环境下,

要拍一部“娱乐片”是何等困难。

第一部电影《父与子》,陈佩斯写完剧本,

到西影厂求一个拍摄的“名分”,

扶持艺术片的厂长吴天明见都懒得见他。

一个副厂长看了剧本,回绝了他:

“你走吧,这类电影我们不做。”

回去的路上,陈佩斯想:

“你们不做,那我自己来做吧。”

于是他承担风险,自己拉来投资,

可电影拍到一半,陈佩斯才得知,

影片必须挂靠电影厂才能拍摄。

看在陈强的面子上,上头没有追究。

可等电影拍完,因为没厂标,

发行又成了一个大问题。

《少爷的磨难》

后来,中影公司收购了这个“黑户”,

电影《父与子》成为了中国影史上唯一一部没有厂标的电影。

虽然在今日看来,这部喜剧并不出彩,

但在当时那个年代,实属难能可贵,

环顾四周,老百姓根本没有喜剧可看,

中国也太缺乏让人发笑的娱乐。

《父与子》上映后,陈佩斯趁热打铁,

又拍了《父子老爷车》《傻冒经理》

《二子开店》《孝子贤孙伺候着》…

那些年,陈佩斯的父子喜剧非常红火,

在冯小刚将葛优推上喜剧片王座之前,

可以说最深入国民人心的喜剧角色,

就是那个秃头、小眼、一脸贼笑的陈小二。

不过,那时陈佩斯还没能够预见到,

无论是电影,还是小品,

最终都会成为他生命里的过去。

05

认识陈佩斯的人都知道,

他是一个特别有追求的人。

所以当初为了自己拍喜剧,

说不要房子,就不要房子。

同时,他骨子里有一股倔强,

这样的倔强,在外人看来固执乃至偏执。

陈佩斯不同于他演绎的混混、流氓,

私下里,他是个严肃、认真的人,

对待任何作品都趋近完美。

就像一个打磨玉石的手艺人。

在和朱时茂排节目的过程中,

两人经常各持己见,相持不下。

当时,陈佩斯和朱时茂的作息时间不同,

陈佩斯早睡早起,朱时茂晚睡晚起,

每天夜里,朱时茂等陈佩斯睡了,

还一个人伏案吭哧吭哧修改剧本,

结果第二天早上醒来一看,

早起的陈佩斯又照自己的想法改了回去。

两人没少为这个吵架,甚至冷战,

最后还得各自的老婆把两人请出来,

这才能继续把好作品磨下去。

搭档之间尚且如此,面对春晚剧组,

陈佩斯感觉自己的作品受到桎梏太大。

当初为让《吃面条》上春晚,

陈佩斯就感到厌烦,几度想走。

之后10次创作,每次都需要送审、修改,

还有各种原因不明的突发性撤节目。

当时,陈佩斯热衷探索新的喜剧形式,

希望小品可以有更大的突破,

可他的创作意见,从没被采纳。

1998年,《王爷与邮差》,

成为陈佩斯在春晚的最后一次亮相。

工作人员把麦克风随便挂在戏服外,

朱时茂刚一上场,麦就掉了,

陈佩斯不得不靠着他,让他蹭麦说话。

最后,当陈佩斯开始满场疯跑时,

朱时茂只能把台词“吼”出来。

原来准备的声效光碟,现场没给他们放。

下台之后,陈佩斯掉了眼泪。

从那时起,他便决心退出这个舞台。

而就在第二年,面对作品被央视侵权,

未经本人许可发行小品的光碟,

陈佩斯和朱时茂勇敢地站出来维权,

将发行方告上法庭,毫无悬念地胜诉。

从此,两人彻底与那个舞台告别,

一个小品时代,也就此落下帷幕…

《王爷与邮差》

一次谈话节目里,

主持人问陈佩斯:

“离开春晚,你后不后悔?”

他想都没想,便说:

“不后悔,上春晚的时候,

我过得很狼狈,见谁都是大爷,

作品里的东西受到太多的限制。

当时我提出过许多的想法,

但每一次人家都说‘NO’!

那么我也有说“NO”的权利,

虽然说这个字的代价比较大。”

主持人又问:“90年代的时候,

很多人都面临知识产权被侵犯,

为什么你就那么忍受不了?”

陈佩斯说:“当然要发声,

至少要让人知道,我是被侵犯的,

否则五十年一百年后,我们的后代看到,

会为我们现在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怒,

他愤怒的,不是那个侵犯你的人,

而是面对侵犯,我们选择了漠视和沉默。”

在胜诉之后,陈佩斯也曾说过:

“我不是什么斗士,千万别抬高我。

我只是对错误的事情,说了个‘不’字。”

在所有人面对顽固的高墙选择无视时,

甚至在许多人希望攀附高墙获利时,

希望借助高墙的力量而功成名就时,

陈佩斯第一个站了出来,说不。

而几乎在同时期,

他的电影事业也走到了尾声。

当时他拍了一系列喜剧电影,

每部电影盈利,只刚好够下一部开机。

如此算下来,电影是拍一部亏一部。

可这样的亏损,并不是因为电影不好,

而是因为整个市场极其不规范:

“当时偷瞒漏报票房的情况非常严重,

我们当年派出5个组到河北去监票,

有的地方演7场却只报3场,

有的地方100%到80%的上座率,

但上报却只报40%上座率,非常混乱。”

陈佩斯俯身一看,四处都是暗礁,

四处都有这样那样黑色的潜规则,

四处都是不可言传的勾结和打压,

这都是他心底最为厌恶的。

无奈之下,他只能关闭电影公司。

在做人和做艺的层面上,

陈佩斯是个有精神洁癖的人。

看到那些光照不到的地方,

他的第一反应是赶紧离开。

他知道世上有许许多多的灰色地带,

他没有能力去改变,但至少不会借此牟利。

别人告诫他:“你要懂成人世界的游戏规则。”

他却说:“这个世界缺的不是规则,而是规矩。

我们在这么烂的世界里生活了几十年了,

再把余生都这么烂下去,多没劲啊!”

06

曾有一段时间,

陈佩斯被封杀的消息传得很盛。

甚至有人说他交不起孩子学费,

然后贷款包下一片山林种果树。

陈佩斯听了传闻付之一笑。

有人想把他塑造成一个孤胆英雄,

可陈佩斯根本没有那样看待自己。

他的确花钱承包了一片荒山,

但不是为种树,而是为保护环境。

每当烦闷,他会去那里静心。

陈佩斯并没有像外面风传的那样,

一度陷入了生存的巨大压力和困境。

蛰居两年里,他看了许多的书,

思考了喜剧方面的许多问题后,

最终将目光投向了话剧。

因为朋友有被托儿欺骗的经历,

陈佩斯再一次以他的平民视角,

捕捉到了这个社会的讽刺点。

2001年,全国话剧最不景气的时候,

话剧演员纷纷出走去演电视剧了,

陈佩斯的话剧《托儿》横空出世,

一下子创造了千万票房的神话。

他带着《托儿》在全国巡演,

一连演了120场,观众多达17万人。

表面上看起来风光,但背地里充满艰辛,

当时各地剧院十分简陋,舞台边就是厕所,

后台一股尿骚味,水阀已经锈住了,

连个正常休息的地方都没有。

可陈佩斯还是一场场坚持了下来。

随后,他又制作了《阳台》

《雷人晚餐》《戏台》等多部话剧,

累计500场次,观众超70万人。

创造了话剧界的票房奇迹。

话剧《戏台》

陈佩斯常以手艺人自居,

在这个一切都求速度的时代,

他也的的确确像个“匠人”。

当初和朱时茂的《王爷与邮差》,

从构思到最终变成一个小品,

陈佩斯花了十年时间,才让它上台。

至于每一次话剧剧本,

几乎每一场戏,每一句台词,

他都是反反复复推敲、修改。

《阳台》一场戏,曾改了十几遍,

女演员十步的走位,他能推敲40分钟。

而随着年纪的增大,他体力也常常透支,

每一场戏演下来,中途要喝几次盐水,

可就是如此,还是一场不落地演了。

朱时茂曾经受他之邀出演《托儿》的配角,

演了33场下来,实在受不了了:

“我就吃不了他这个苦,太累,太寂寞。

每天都要重复。同一个舞台,同一帮演员,

同一句台词,同一个感觉,不觉得很寂寞吗?”

可陈佩斯就像个熬得住寂寞的手艺人,

编剧毓钺看他一场戏演下来,满头大汗,

人跟水耗子似的,真是在活受罪,

于是劝他:“你去搭一个剧组,

30集电视剧,4、5个月也就出来了。

你自己再租个大房车,弄俩助理,

小火锅一点,慢悠悠吃上。

你这样的腕儿到哪还能让你吃苦啊?”

可陈佩斯就是不干!

生活上,陈佩斯极其朴素。

他最爱吃的就是面条,

能天天吃羊肉烩面不腻烦。

每次他上节目,只穿上半身正装,

下半身一律粗布裤子和布鞋,

因为录节目一般只拍上半身。

他住的地方是乡下,开最便宜的车,

有一次倒是花钱买了一张很贵的床,

睡了几天,腰疼,又换硬板儿床了。

无论衣食住行,他都不求奢华,

只要让自己感到舒服自在就行。

话剧火了之后,很多人送钱上门,

拍电视剧的、拍电影的、做真人秀的,

陈佩斯都客客气气给人请了回去:

“对不起,我这边还要忙话剧,

一帮话剧演员要跟着我吃饭呢。”

他拒绝了一切浮华,不断给生活做减法,

因为他知道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凡此以外的,都可以舍弃。

而一个人只有懂得了舍弃,

才能够更好地抓住想抓住的东西。

当然,每过一段时间,他也接广告,

不是为了穷奢极欲,而是为做话剧筹钱。

只要你看到电视上出现陈佩斯的广告了,

那说明他又在筹备一部新作品了。

在这个嘈杂、物欲的时代,

陈佩斯看上去更像一个异类。

娱乐圈有什么诱惑,他从不掺和,

他有的只是艺术上的苛责与追求。

朱时茂说:“他太倔,太认死理。”

但他的倔强,是出于对艺术的敬畏,

也是他和这个世界相处的一种方式。

曾有一次,上海戏剧学院排演《阳台》,

戏结束后,大幕还没有完全合上,

有一个学生直接就下台了,

陈佩斯马上叫住这个学生说:

“你在演出,观众还没有退场,

作为演员你怎么能从两侧下去?

你是个演员,要懂得尊重舞台!”

这,就是那个倔强的陈佩斯。

07

几乎每年春晚之前,

都有媒体会做一个调查,

问大家希望哪个喜剧演员上春晚。

群众的呼声中,总少不了陈佩斯。

每当大家觉得语言类节目不好笑时,

总会有人提到他的小品,无限感怀。

陈佩斯虽然亲手拉下自己时代的帷幕,

但却在一代人心中打下了烙印。 

当我们怀念陈佩斯时,

我们究竟在怀念什么呢?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怀念的,

其实并不是落幕后那个陈佩斯本人,

只是他在舞台上奉献的笑声。

当我们穿过大幕,走进后台,

看到那个严肃、较真、倔强的陈佩斯,

看到那个不卑不亢的“手艺人”,

这样的他,才是我们最该怀念的。

他在求快的时代,依然精心打磨,

他在攀附的时代,依然保有傲骨,

他在贪婪的时代,依然懂得舍弃,

他在躁动的时代,依然懂得坚持。

曾有一位主持人问陈佩斯:

“你希望自己做喜剧的理想境界,

是把它做到一个怎样的广度?”

陈佩斯毫不犹豫地说:

“没想那么多,就坚持到明天,

还有明天,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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