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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石文坛]潘兰香的随笔《有情蓼花醉西风》

 黄石新东西 2021-11-21

有情蓼花醉西风

西风一阵紧似一阵,秋草渐黄向季节深处漫溯,乱蛩在秋梦里细道寒凉。  
立冬几日了,云淡风轻,阳光明媚,真是小阳春的天气。本是个宅人,休息日多半在家看书,喝茶,发呆。昨夜读放翁诗巜山园草木-其四蓼花》一一  
十年诗酒客刀洲,每为名花秉烛游。  
老作渔翁犹喜事,数枝红蓼醉清秋。  
读到“老作渔翁犹喜事,数枝红蓼醉清秋”这样的句子,实则被惊艳到了。在古往今来大诗人之中,最喜欢蓼花的也许是陆游。他的很多诗都提及蓼花。《渔父》中的“苹叶绿,蓼花红,回首功名一梦中”;《秋日杂咏》“忽然来到柳桥下,露湿蓼花红一溪”。“老作渔翁犹喜事,数枝红蓼醉清秋。”此时的放翁,放下功名,人生多了几分从容和通透。诗酒相伴,见惯名花,闲居乡里后,垂纶为乐,田园风光,秋来傍溪而开的蓼花红艳热情,醉秋亦是醉人。名花倾国,蓼花亦是清欢,实在是分不了高下的。  
昨晚又决定了今天去看乡居的母亲,心里又蔓生了别样的心思,想去看一看野地里是否还有蓼花老秋风。其实,很多年没有采过蓼花了。记忆最深的是小时候,夏天晚上在堂屋里睡觉,家贫买不起蚊香,母亲总是采了大把的马蓼回来点着了熏蚊子,蚊子没熏着,倒是把人个个熏得眼泪直流。一直以来,对蓼花没有好印象。马蓼就是蓼花,那时候乡野遍生,在农人眼里都是芒蒿野草之流,沟渠湿地塘坳溪边,清浅地开,从暮夏开到晚秋。今天,去村后面转了一大圈,几口池塘边不见蓼花。荒径草伏,岭头柿红,菜碧田畴,岁月经行处,自然草木年复一年,同行的母亲步履蹒跚,那从水边采蓼花的母亲真的是老了,记忆中的蓼花也褪去了一抹红艳。寻寻觅觅,在一处低洼的荒地之中,一大片蓼花开得正好。母亲说,你外婆在长港的时候用这个花做酒麯,酿米酒。外婆已仙逝多年,她酿的米酒我也不曾喝过。巧的是,我将今天见到的蓼花图片发在朋友圈,一位远在湖南的文友告诉我叫辣蓼,可以做酒麯。时空相隔,不约而同的话语让我在同一天听到,人生,有时就这么奇妙,与一种花相遇,竟有这么多巧合,是必然还是偶然,还真是无法甄别。今天又在朋友圈看到好友马静发的图片,有蓼花,更有芦花。北宋诗人黄庚的“三分秋色无人管,半属芦花半蓼花”无疑是最著名的,最平常的野草凡花,此刻却成为秋天的主角。不知道她是在哪儿拍的照片。我在想,若是在东湖湿地,碧云天,波上寒烟翠,乘一叶扁舟,穿过蒹葭苍苍,红蓼花繁,一红一白,管领一湖秋色,直教人慵归去呢!  
说到蓼花,民间有一则关于蓼花的经典故事,说有一位姓铁的官员,要去远方就职。临别之时,各路朋友都来相送。送别者中以文人居多,但也有一名看似粗鄙的武官,文人们打算为难这位武官,于是提出,到场的每个人都即兴作一首诗,赠给这位姓铁的官员。当这群文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吟诵出诗句之后,终于轮到武官了。文人们猜想,一个武官能有什么才学,等着看他出丑吧。只听武官开口:“你也作诗送老铁,我也作诗送老铁。“这两句诗太俗了,文人们暗自得意,正想着怎么嘲笑他时,武官的后两句诗,却令他们震惊——江南江北蓼花红,都是离人眼中血。这首诗虽然朴实,意境却非常契合送别的情绪。  
唐朝诗人司空图,写过一句关于蓼花的诗:“河堤往往人相送,一曲晴川隔蓼花。”别情依依,蓼花艳艳,秋水渡头那一丛丛次第开放的植物一一蓼花,作为代表离别的有情野花,在古人的生活中正式登场。蓼花本是平常物,一入诗篇便不同。读到《诗经·郑风》里有诗句说:“山有桥松,隰有游龙。”意思是说,山上生长着高大的松树,而潮湿的水边则生长着蓼花。原来,蓼花,早在巜诗经》里以游龙之名,倩影临水,风致清婉了。在《红楼梦》第十七回:《大观园试才题对额,荣国府归省庆元宵》。宝玉道:“越发背谬了。'秦人旧舍’是避乱之意,如何使得?莫若'蓼汀花溆’四字。”蓼汀——汀,汀洲,水边平沙。“蓼汀”一词当从唐代罗业《雁》诗“暮天新雁起汀洲,红蓼花开水国愁”想来,但意境萧索,所以元春看了说:“'花溆’二字便好,何必'蓼汀’?”除了花溆之外,大观园里还有多处有红蓼花,如紫菱洲、蓼风轩等。蓼花,想来是入不了大观园中一帮痴儿女的眼吧,作为一种离别的花,隐喻着大厦倾塌,风流云散的命运,真真是离人眼中血呀!  
此时此刻,我不在送别的渡头。一束蓼花,在案头装点我人生的秋天,白发红花,相互映衬,心境竟也是平和的。

潘兰香,学了医,却做着学医之外的梦。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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