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刚拿毕业证， 你和你的室友一起在校外的烧烤摊， 喝着八块一瓶的啤酒，抽十一块一包的烟， 吼着那首跑调的歌， 想着隔壁班可能再不相见的姑娘。 最后你醉了，坐在街角喃喃： “老子的梦想一定会实现的。” 你其实也不知道你有什么梦想， 但是男人怎么能不谈梦想呢？ 那一年，你22岁。 2 你咬牙买了一套西服， 却不怎么会打领带， 然后借了一点钱买了新皮鞋， 镜子里的你怎么也看不习惯。 你在人才市场里头晕目眩。 发现十个大学生有九个都只能做销售。 你垂头丧气， 看到别人的朋友圈在晒offer， 点过赞后彻夜难眠。 那一年，你23岁。 3 你搬了两次房子， 从东门到南门，从南门到北门， 刚搬来这个城市的兴奋， 变成了如今搬家的疲惫。 你关注了一百多个学习类公众号， 却从没翻过收藏夹。 你想起刚毕业时候的规划， 只能自嘲自己小看了现实的劳累。 距离下个月发工资还有几天？ 这是你入睡的药。 那一年，你26岁。 4 身边的朋友开始陆续结婚， 红包封600不像回事， 封1200又觉得心疼。 你羡慕别人事业小成佳人在侧， 再一想想自己的存款， 只能用10000块的税前收入安慰自己， 开始琢磨搞点副业提高一点收入， 却猛然看见镜子里的自己， 已经有了一点啤酒肚。 那一年，你27岁。 5 家里开始旁敲侧击问你有没有女朋友。 你也曾想象有个女孩子在身边， 这间屋子是不是才能叫做家。 你开始让身边朋友留意， 也不排斥三姑六婆的介绍， 有一天你无意看到大学时在书上的旁批， 上面赫然写着：“爱情，我绝不将就。” 你怔怔看了半晌，然后轻轻撕去。 就这样你认识了一个女孩子， 但你发现你似乎已经失去了心动的能力。 你问介绍人那个女孩怎么看你？ 女孩说工作什么的说了一大堆， 但好像，都无关爱情。 你有点犹豫，但你妈轻轻一句： “你觉得你还小吗？” 你妥协了。 那一年，你28岁。 6 你东拼西凑付了首付， 心想着终于不用搬家了。 但一想到每月的房贷， 你似乎又有点沉默， 女孩在一旁挽着你，说我们俩一起努力。 你点点头，默默告诉自己， 前半生，就这样吧，还有明天。 婚礼上，你从没见过的亲戚举着杯子祝你幸福。 司仪说因为爱情他们走到了一起。 满堂掌声热闹非凡。 你一侧头，觉得这个即将和你成婚的女孩， 如此陌生。 她的眼神，如出一辙。 你看到朋友圈里有人在刷你们的婚礼， 你刹那明白，你这辈子最重要的事， 对于别人来说只是一条朋友圈。 那一年，你29岁。 7 你的事业进入峰值， 收入在涨，职位在升。 但是你开始不想回家， 因为当你听完了一天客户和同事的三万字， 家里怀孕休假的女人的三万字，才刚刚开始。 你不能说累，因为你是男人。 你不能说烦，因为你是丈夫。 你不能说苦，因为那个女人肚子里，是你的新生。 你开始逃避，找一些借口晚归， 你身边有年轻漂亮的女孩， 你也会欣赏一眼，但更多的， 要哄着那个你叫做媳妇的女人。 直到有一天你在出轨的边缘， 收到女人一条信息： “老公，你什么时候回家，宝宝今天动了。” 你大梦初醒，迅速回家。 女人却闻到了香水味，对你盘问。 你解释了很久，她不听就一直哭， 你觉得无理取闹，只蒙头大睡。 那一年，你32岁。 8 你的生活很乏味， 所有的事情你都没什么兴趣。 你的脑子里， 除了挣钱养家，就是啤酒睡觉， 再不然就是耳边女人的家长里短， 你只能恩恩附和，却从未听。 偶尔想起晚上皇马对巴萨， 你想起来看个球， 又想起明天有三个会议，摇头作罢。 你每天最开心的事情， 就是一家三口在下班之后散个步， 那个时候你老想， 这或许就是你要的生活。 那一年，你35岁。 9 你爸妈的身体开始出现病痛， 孩子上学在即。 你让女人每天去接送孩子， 自己在公司和医院里面来回奔波。 散步，都是一种奢侈。 你对生活很绝望， 因为你想陪陪爸妈， 但是手里的工作又实在放不下， 你在那个时候觉得老天不公平， 为什么这个年纪还没有让你特别富裕。 你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公司的新人上， 告诉那些成天想着诗与远方的后生， 梦想，其实是个贬义词。 他们私下笑话你没有情怀， 你没有时间去想他们说对没有。 你不能体现出一点脆弱， 你必须胸有成竹。 你知道，你是你家里的顶梁柱。 你因为压力大偷偷在车上哭过， 但是哭了过后你还是要擦干泪水回家。 那一年，你38岁。 10 你不再收到婚礼的请柬， 生活却慢慢开始有了亲戚的白事。 直到你父亲去世， 你才明白一条锁链忽然断掉的感觉。 你坐在书房发呆，戒掉的烟又重新拿起。 女人递过来一杯茶， 你对她说： “我到现在都没能让他享到福，挺对不起爸爸的。” 女人落泪了，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你。 你看着书桌上的全家福， 儿子刚上初中，青春开朗， 就像年轻的你一样。 那一年，你44岁。 11 你发现儿子越来越不乖， 你试图掌控他，像小时候那样， 他试图摆脱你，不像小时候那样。 你和他争吵，和他斗气。 女人苦口婆心劝你们两个， 但似乎事与愿违。 直到有一天他想买一双限量球鞋， 你觉得贵就说了他两句浪费。 他忽然说了一句： “你什么都不行，就知道对我凶。” 你想都没想就是一耳光打过去， 儿子捂着脸扭头就走， 眼神里除了怨气，只有恨意。 那晚你怎么也睡不着， 想道个歉，又觉得拉不下脸， 你暗示女人去缓和一下。 女人摇摇头：“那孩子不开房门。” 那一年，你46岁。 12 你的工作开始进入最尾阶段， 公司不再把重要的工作分配给你， 升职名单里也已经很久都没有你。 你这么多年在公司， 得到了公司元老应有的待遇， 有不高不低的年底分红， 有饿不死吃不饱的月薪。 你每天都没什么事， 就开始重新看球，还学着去健身。 但你发现你看球已经不会欢呼， 在跑步机上走两步已经气喘吁吁。 你在小区里和其他熟识的人打招呼， 聊天的内容慢慢变成了孩子的成绩。 女人的身材早就走样了， 但是熟悉的气味和一手好菜， 让你已经慢慢不再抱怨平淡， 开始觉得温馨。 那一年，你47岁。 13 儿子高考的时候考了二本。 你有点生气。 因为小区的别人家的孩子都是985、211。 女人说了一句： “孩子已经很难过了，你就别骂他了。” 你想了想，又开始准备他离开的行李。 儿子走的那天， 你倒了一点酒给他， 他喝完就坐上了去机场的车， 你第一次觉得这么多年来， 这个家里好像有点空荡。 你没有答案，只不停喝酒。 女人埋怨你，本来肝就不好。 你笑笑，说儿子长大了我高兴。 那一年，你50岁。 14 你开始问女人儿子打电话没有。 女人问你为什么不打， 你说你没有什么好说的。 女人只笑，儿子说他恋爱了。 你和女人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姑娘的情况。 但是你发现姑娘家是单亲家庭。 你有点反对。 后来那么懂事的儿子在饭桌上红了眼： “我就想娶她，我喜欢她。” 你怔怔不说话。 晚上却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你觉得你失去了什么， 但又不知道拥有过什么。 你想起你结婚的时候， 又想起已经模糊的一张姑娘的脸， 有点不对劲，但又忘记了哪里不对劲。 那一年，你52岁。 15 儿子毕业了。 那个姑娘和他分了手。 你问他有什么打算？ 他主动陪你喝了一杯酒， 告诉你他的职业规划。 你默不作声，指出规划里的不足。 第二天，儿子要去招聘会， 一身新买的西装， 一双新皮鞋， 衣冠楚楚仪表堂堂。 你开车把他送到招聘会， 问要不要等他？ 他点点头： “爸，我一定会实现我的梦想。” 那一年，你54岁， 看着儿子的背影、想起熟悉的话语， 再一瞥倒车镜里自己的白发， 趴在方向盘上一边流泪一边喃喃自语， 内容却没人听清。
1 你刚拿毕业证， 和你的男朋友走在学校里。 男孩说我们还是分手吧， 与其到最后被距离和时间冲淡感情， 不如留个好念想。 你答应了，男孩在你寝室楼下吻了你。 你坐上了回老家的火车。 坐着坐着你就红了眼眶。 男孩是个好男孩，但是中国太大了。 那一年，你22岁。 2 家里想让你考公务员， 虽然收入低一点但是很稳定， 也能满足小城市的消费。 你也不知道前路多长，就答应了。 你在家备考，偶尔和朋友去逛街吃东西。 遇到很久不见的小学同学， 发现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 你很惊奇回家跟家人说， 你妈说女孩子念完书不就图个嫁人么？ 你想反驳，但又找不到反驳的点。 那一年，你23岁。 3 你很顺利地考上了公务员， 家里人都很高兴。 上了几个月班你觉得不是很习惯， 早九晚五，泡杯茶，看看书，聊聊天。 很多朋友都夸你工作好。 但是你自己觉得不好， 上司是谢了顶的中年男人， 同事是三十岁的唠叨女人， 你看了溜须拍马无所事事的工作状态， 开始向往大城市的生活。 你觉得你不应该这么耗在这里。 你回去跟你爸妈说你想辞职去省会。 爸妈大发雷霆，然后就劝你： “女孩子稳定比什么都好。” “生活平平安安平平淡淡才是福气。” “你在这边有什么事情家人都可以照顾你。” 你憋红了脸，第一次顶嘴： “可是，我不喜欢一眼就能看到未来几十年的生活。” 爸妈又发动亲戚朋友来劝说。 可是他们越是这样你越是想离开小城市。 终于，他们妥协了。 送你上车的时候，他们叮嘱你： “女孩子出门在外要小心。” 你含着泪，坐上了火车。 那一年，你24岁。 4 你学会了很多。 为了降低生活成本你学会了做菜， 虽然还不是很好吃。 为了房租便宜你习惯了室友晚归， 虽然有时候真的很烦。 为了增加收入你学习写文章画插画， 虽然还没有挣到钱。 你懂得了很多。 你开始知道什么化妆品性价比高， 你开始知道一些时尚穿搭风格， 你开始知道工作的重心应该放在哪里。 那一年，你25岁。 5 你的身边开始有人给你表白， 你拒绝了，虽然那个人你其实有好感。 但是他是个富二代， 你担心你和他在一起会有闲话， 你担心他会变心。 女人总比男人在舆论上更艰难一些。 你孑然一身，全力工作。 领导很欣赏你，你的薪水涨了很多。 你可以买一点贵的东西了， 也可以给家人寄钱了。 你在大城市里很有斗志， 但是你和你妈打电话的时候她很隐晦地提醒你： “你已经27岁了。” 你挂了电话，喝了一点红酒， 打开熟悉的情感作者的文章， 忽然觉得有点孤单。 那一年，你27岁。 6 你的工作顺风顺水， 家里人却开始忧心你的婚姻。 你也想过要找男朋友， 但是环视身边的环境， 却发现入你眼的都成双入对， 单身的却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你开始惧怕逢年过节回家过年。 因为饭桌上一定会有这个话题。 你曾经和家人介绍的相亲对象见过面， 却发现对方要么仗着有钱粗鄙下流， 要么斤斤计较三观不合。 你有点烦躁和不安， 却开始明白家人考量男方的标准和自己考量的不一样。 你回到大城市让身边的朋友留意， 却又有不知根知底的疑惑。 直到有一天朋友问你：“要不我们凑合一下吧？” 你想了想，答应了。 那一年，你28岁。 7 你跟着他回了老家， 发现他的妈妈是个很强势的女人，有点严苛。 你有点委屈，因为自己的妈妈都没有这么严厉过。 幸好他会保护你替你说话。 你觉得你找对了人。 一切都顺理成章地进行着。 直到你看见穿着婚纱的自己， 你才想起旁边的男人连求婚都没有求过。 那一年，你29岁。 8 你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很惊喜，又有点忐忑。 你给他发消息，他很开心。 晚上回家却发生了争吵。 你想辞职在家专心备产顺便好好休息几个月。 他觉得你还可以工作，何况还有90天产假。 你很委屈，没有理他。 他过来哄你，告诉你他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缺少安全感。 你理解这种金钱带来的安全感，所以你原谅了他。 半夜他发来一条消息：“你辞职吧。” 你很感动，发誓一定要生个最好的宝宝。 那一年，你31岁。 9 你在家的时候很无聊，只能看看电视。 你妈想来陪你，你想了想自己小套二的房子， 又拒绝了。 你抵抗着孕期抑郁带来的伤害， 每次想要跟男人说说话， 但看到他满脸疲惫的神色又不忍心打扰。 就算这样，有时候你仍然感觉到他不耐烦。 你开始变得多疑和焦虑， 是不是他在外面有人了？ 是不是他开始嫌弃你了？ 是不是他觉得你配不上他了？ 你开始看大量的情感文章来过滤这种想法。 直到有一天你看到他衬衣领口的口红印， 你哭了，去质问他。 他跟你解释就是陪领导和客户喝酒。 你找到一百个点来不相信他。 他一句：“你爱信不信。” 让你瞬间想要去跳楼自杀。 你不知道怎么办？但你又不敢离婚。 你不是情感小说里面那种潇洒的女人， 那种女人有吗？ 但你后来自己想明白了， 一个男人若真是出轨，会连痕迹都不处理吗？ 你想抱抱他， 忽然发现他为了防止碰到你蜷缩在床角。 你又哭了。 那一年，你32岁。 10 你想要去上班， 却发现自己身材走形穿不上以前的衣服。 你想去减肥又觉得累，还惦记着宝宝。 你回到原来的公司， 却发现有成长很快的新人。 你有点惶恐，又恢复了努力工作的姿态。 你请过一段时间的保姆， 但是心里还是不放心。 你叫你妈来到了你的身边， 却发现婆婆那边也想过来照看小孩。 你怕你妈的柔弱性子会受气，便劝说她回去。 你看到你妈舍不得外孙和你的样子， 有点心疼。 你婆婆过来了， 她不知道什么对小孩子有害，自以为是地对他好。 你跟她讲道理，她会阴阳怪气地说小话。 你满腹委屈地去跟男人说。 男人只叹了口气：“毕竟是我妈。” 你婆婆会对男人说自己的小孩都不带还要去工作。 你忍受不了这些话，决定辞职。 你婆婆又会说什么都不做还有怨气。 你跟你男人说你很委屈。 你男人扔下一句我更委屈， 就挺着日益发福的肚子去看电视了。 你哭了一宿，他在旁边睡得很香。 那一年，你34岁。 11 你闲在家每天就是麻将逛街， 你觉得这样很浪费时间， 就还是想出去工作， 谈不上补贴家用，至少充实一点， 你还是很顾家， 你任何时候都把家庭放在了第一位。 你有点心疼男人这么累。 但是你发现女人的年龄比女人本身还受歧视， 没有一家单位愿意接受快40岁的职工， 就算你工作经验丰富， 但是企业更愿意接受像她当年一样， 白纸一般的毕业生，有体力有冲劲。 你回家有点丧气。 一推开门发现男人已经回家了， 特别生气地吼她：“玩得饭都不做了？” 孩子在屋里不敢出来。 男人砰的一声摔门而去。 你拖着疲惫的身体下了三碗面条。 你吃了，孩子吃了，男人却一直没有回来。 那一年，你39岁。 12 你想离婚。 因为你觉得累可以接受， 但是委屈太多怎么接受？ 你跟你的闺蜜说， 闺蜜只说了一句： “你敢离婚吗？你几岁了？” 只此一句，她似乎已经看见了若是离婚自己的结局。 满盘皆输。 你活了四十来年，第一次厌恶自己的性别。 那个男人身躯不再挺拔，也不再浪漫， 可为什么他就有恃无恐呢？ 你开始追星，追剧，重心往孩子身上挪。 女儿很漂亮，像极了年轻时候的她。 有时候一家三口和别人家自驾出去玩， 也会显得其乐融融。 你会在这个时候笑笑， 就像你年轻时那样。 那一年，你45岁。 13 你开始偶尔在网上转发女性自强的文章， 偶尔会攻击那些直男癌， 但其实生活早已和这些无关。 你会欣赏长得俊俏的后生， 但是一涉及女儿你又变得很凶， 你保护着她。 她大学毕业还没找男朋友， 你告诉她没事， 你也是29岁才结婚的。 她工作背后有人乱说， 她有很多苦恼， 你只看着，就像你当年承受得那些一样， 你知道安慰不了只能让她自己来。 那一年，你54岁， 你问她，有男朋友没有？ 她高傲地抬头告诉你：“妈妈，我想嫁给爱情。” 你只摸着她的头，嘴上轻声开口：“乖孩子。” 窗外明月煌煌，你兀自湿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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