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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的某一天，我在北京东三环边一个公交站台上看到一幅巨大的灯箱广告。广告内容是，祝某个偶像明星生日快乐，署名是他的粉丝团。当时我惊讶极了，竟然还有这种玩儿法。 两年后的今天回想起当初的“偶遇”，恍然发觉那都不算什么。少年团体TFboys的成员之一最近成年，粉丝们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号称“承包海陆空”，被形容为“史诗级”。具体内容，好奇的话请自行百度，反正我看完之后目瞪口呆。这一切让人猝不及防地想起杨过对郭襄的宠溺，不，比杨过给郭襄的生日礼物不知道浮夸到哪里去了。 最夸张的是，有个粉丝团号称为少年买了十八颗星星，分别起了名字，连成的祝福话语特别“中二”。此处的“星星”所指的，就是天上的星星。是不是疯狂到匪夷所思？这种操作，之前我只在《三体》里见过。科幻故事里的那个世界危机四伏，行将死去的云天明买了一颗星星送给暗恋的女孩，希望对她能有所帮助。搁在科幻小说里，这能叫“史诗级的浪漫”，移植到现实中，大概只会给旁人带来“史诗级的错愕”。 不过，根据较真者考证，星星的命名权是没法通过官方渠道购买的。当然，非要买，商业公司也可能帮得到你。说白了，就是花钱买个“开心就好”，这一场“买星星”的狂欢，说起来也是讽刺。 现如今明星产业的路数，和从前不大一样。从前的明星神秘而遥不可及，皆是高不可攀的“男神”和“女神”，所以天王巨星隐婚多年，生怕打破粉丝的幻想。今日社交媒体空前发达，聚光灯无处不在，明星作为普通人的一面被充分曝光，也被充分挖掘和重塑，并且高度商品化。 这让我联想起《美国众神》。那些挑战旧秩序的“新神”，有一副世俗的面孔。“科技之神”的装扮，活脱脱是街头的嘻哈青年，“媒体女神”的形象高仿玛丽莲·梦露。虽说是“神”，却并没有多少神秘感，而且流于狂傲与肤浅。 科技进步催生了“新神”。神秘感是弱化了，但本质仍旧虚幻。娱乐工业也一样。都说现在流行的造星策略是贩卖“人设”，其实早些年，也并非不讲人设。“玉女形象坍塌”一类的标题是八卦杂志的心头好，这背后可不就是“人设”么？说起来，都躲不开人为的包装和经营。但能看到的是，现如今好些明星，离艺术越来越远，只剩下精致的皮囊可供膜拜和消费。 如今的包装路数貌似更加“接地气”，更讲究对日常情景的开掘。就我的观察，最受欢迎的标签，一个是“努力敬业”，一个是“真性情”，这两种品质让“爱豆”们显得尤其可爱，而且不小心生出是非来的时候，考虑到他/她“很努力”、“很真性情”，一切都应该被原谅。这种现象，对正常人的三观很有挑战。“努力敬业”难道不是基本款的职业道德么？“真性情”倒是很讨喜的性格，可也算不得什么美德。更何况，经过“设定”和“调试”的真性情，还剩下多少“真”？ 扁平化的时代似乎更欢迎看起来易亲近的偶像。任何年代都会有狂热的追星族，区别并不在于有没有“承包海陆空”，而在于姿势。发现没？这些年来新晋偶像们的粉丝，追起星来跟宠溺子女、偏袒闺蜜差不多。再平常不过的品质，放到亲生的儿子闺女或者亲闺蜜身上，可能都是闪闪发光的。更有甚者，盲目起来，比溺爱孩子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姑娘小伙固然漂亮可爱，可全无理性的追捧，也是让我等理解不能。 对身处大众文化潮流中的人，似乎并不能强求他们以深刻为追求，可如今的趋势，几乎是跳过作品、直接消费明星本人。那些毫无营养、全靠明星流量吸金的影视作品，就是这一趋势下被吹起的泡沫。两年前，作家王小峰出了一本集子，标题叫“只有大众，没有文化”，这句一针见血的点评，放到几年后的今天来，更加到位和形象。 在追星族的自述里，最常出现的除了“没什么原因，就是喜欢”之外，还有“他/她是我困境中的精神支柱”、“激励我成为更好的自己”一类的表述。这些想法或许都是真诚的。单从功利的角度出发，追星或许真能有自我激励的疗效，不过那和心灵鸡汤的原理其实是一样的。喜欢明星本无害，但追星一但越过了理性和克制的边界，无论如何，都很难让人赞同。但凡精神独立的个体，都该对非理性的痴迷保持警惕，这些东西，天然地与深刻互斥。给你带来所谓鼓励和希望的东西，也许并不属于真实世界，不过是人为营造的泡沫。浅薄和虚幻的底色之中，长不出真正的自我和自由。 在某日剧里看到过个犀利的桥段：少女团体在台上表演，青春四溢、活力无限，她们嗲声嗲气地对台下的粉丝说，我们的目标，是给你们勇气。这时一个中年大妈路过，朝舞台白了一眼：小姑娘穿着制服蹦蹦跳跳需要什么勇气，到了我这个年纪还敢打扮成这样，那才需要勇气呢。 大妈多少有偷换概念之嫌，可这番吐槽也有那么些启示性。对精心包装的商品，还是切忌入戏过深。虚假的希望难免被粗粝的现实揭穿，反鸡汤能分分钟把一切打回原形。 （文/张静雯） 点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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