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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是那一抹难舍的乡愁

 xxjjsdt 2017-09-27

朱生旺

故乡是人们的衣胞之地,每个人对于出生的那片热土,都情有独钟,有着难以忘怀的浓浓乡情。

我家住在东台堤西的水乡,从小是吃堤西的米,喝堤西的水长大的。当年的我怀揣青春的梦想,从水乡走进军营,在部队服役达25年之久,后转业税务。如今,我已过了古稀之年,退休后,跟随子女,在江南他乡安享晚年。每当我想起故乡的养育之恩,思绪总是久久不能平静,故乡的一水一桥,一草一木,无时不萦绕在我的心头。

老家地处堤西安乐村西庄,庄子不大,只有三四十户村民,周围绿水环绕,树木掩映,有步行小道和小桥与外界相通,称得上是“小桥流水人家”。祖屋坐落在庄子北侧的坡地上,由父亲带着徒弟亲手砌成。砖草混搭,七架梁三间,锁壳式。这样的住所,古朴宜居,在当时的村子里,算是首屈一指的华堂了。

屋子的北侧和东侧,是父亲种植的七八棵桑树,长得粗壮挺拔、枝繁叶茂。每当家有喜事,或亲朋来临,栖息在树上的喜鹊,就会发出喜庆的叫声。屋内的横梁上,有燕子筑的小巢。春天来了,燕子总会如期而至,进进出出,翩翩起舞。屋子东南边的河岸,柳树如烟。柳树下,一头大水牛,席地而卧,悠闲地吃着青草。北面隔河处,沃野田畴,满眼翠绿。我家的田头河边,父亲制作的风车,不停地旋转,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习习清风,从田野上拂过,夹带着泥土与禾苗的芬芳,迎面扑来,沁人心脾。

我的童年是苦涩的,又是幸运的。父母深知不识字睁眼瞎的苦衷。所以,在解放前,我刚满五岁时,就送我到东村的学堂念书。学堂很小,设在一个丁头府式的茅屋内,总共不过十几个学生,桌凳由家长自备。茅屋的窗子狭小,室内光线昏暗,唯有墙上的孔子像,在烛光的映照下,比较醒目。那时也没有课本,由执教的常倬先生,用发黄的纸,裁剪后折叠成方块形,小孩巴掌大小,然后用毛笔蘸墨,写上“人、手、足、刀、尺”等常用字,俗称“字角”。常先生就是用字角教我们识字默写。平日里,他总是正襟危坐,一本正经,脸上从来没有笑容。书案前,放着一把戒尺,用以处罚调皮的学生,挺让人害怕。也许是我年龄小,长得还算对得起先生,所以常先生从未处罚过我。别看常先生平时很威严,还是很有爱心的。炎热夏季,为防止学生下河戏水,发生溺水事件,在中午回家吃饭前,他总是在学生的手背上,用毛笔写上“戒免”二字,作为记号。饭后回校,逐个检查,如果字迹淡化或者没有了,就要弄清原委,轻者斥责,重者体罚。这一着很灵验,小伙伴们再也不敢下河戏水了。

解放后,学堂改为初小,先生也改称老师,常先生继续执教。在学堂的北侧,新建了一座教室,统一配置了书桌板凳。新发的一年级课本,图文并茂,带着淡淡的纸墨香味,我很喜欢。这一切,对于我们来说,简直是“鸟枪换炮”,甭提多高兴了。记得语文课的开篇是“拍手、拍手、拍拍手”。有一篇是“每天常常喝开水,口不干渴肠胃好”,还有一篇是“大便小便要到厕所里去”。这样的内容好,把识字、保健与讲卫生结合起来。那时候,初小的课程就两门:语文、算术,内容浅显,学习负担轻。家长们几乎都是文盲,谈不上督导。老师不以学习成绩为学生排序,同学之间不互相攀比,常老师也变得和蔼可亲。因此,我们感到既轻松又自在。学习之余,能够帮父母干些力所能及的农活,做些家务。而且东瞧瞧、西看看,有较多机会接触社会,亲近大自然,体验书本上所没有的知识和乐趣,满足了我们好玩的天性。虽然生活清苦,但内心愉悦,幸福指数还是挺高的。  

春天里,我们很喜欢跟着堂叔,到野外放风筝。堂叔比我大六七岁,是小伙伴们的头头。他心灵手巧,扎的风筝稀奇古怪,有两扇厨房门那么大,上面还扎了两个碗口大的眼睛。风一吹,眼珠骨碌骨碌转动着。风筝上,用八个开缝的葫芦装饰,点缀成鼻子和嘴巴,底下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放风筝的线,是用手指粗的长麻绳。水乡的田野,风力较大,放飞的风筝,飞得很高,风吹进葫芦的缝隙,发出浑厚的呜呜声,传得很远。一阵大风刮来,麻绳被拉得很紧,堂叔身不由己,被风筝牵拉得踉踉跄跄,差点跌倒。我们既紧张又兴奋,赶紧上前搭把手,那架势,就像在跟风筝拔河。

在我家东边一里外,有一条大河叫串场河,南北走向。我们经常到串场河畔看行船。河中,有远航的帆船,篙子撑的货船,载客的快船,南来北往,号子声不断。这使我联想起一首歌:“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歌词写得很美,就像专门为老家水乡写的。其实,在河里行船是很苦的。满载的货船,吃水很深,河水似乎要漫过甲板。货船两旁狭长的甲板上,各站有一位船工,他们将篙子“嗖”地扎到河底,篙子的梢头紧紧地抵顶在肩窝处,从船头走到船尾,然后又拖着篙子走回船头。两人交叉着,来回往复。遇到逆水,船工很吃力,脸涨得通红。货船的水程,就是靠船工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快船船身修长,船头尖尖上翘,就像一镰弯月,穿行在碧波之上。甲板上设有简易的棚子,供乘客遮风挡雨。快船追求的是船速,船上没有机器动力,全靠人工橹摇纤牵。岸上的纤夫,用纤绳拉船,身体前倾,一路快跑 ,风雨兼程,日复一日,总是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正如水乡谚语所说的:“世上万般苦,行船打铁磨豆腐”。这使我从小就知道了劳动的艰辛,谋生的不易。

从河畔的工地上,传来锯子斧头的声响,那是父亲带领他的徒弟们在造船。待船接近完工,就把船翻扣过来,底朝上,然后举行一个“排斧”仪式。父亲是领作的大师傅,就像是一个敲打乐队的总指挥。只见他娴熟地用斧头,敲打送钉,送钉对准钉眼,不断变换敲打节奏,发出清脆的响声:“咚咚锵,锵锵咚,锵咚咚锵咚咚,锵锵咚!”另有二十来名壮汉,排列在船身的两侧,用斧头敲打扁凿,将和了油灰的丝麻,敲进船板之间的间隙。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敲击出的声音完全一致:“咚、咚、咚、咚”,应和着父亲送钉的节奏。父亲能够击打出“八哥洗澡”“喜鹊登梅”等“曲谱”,这是他久久为功练出来的。他的徒弟中,也不乏有高手。凿子在他们手中,或不停地旋转,或抛上接下,就像杂技演员在玩杂耍,这样的动作,称为花斧,看得人眼花缭乱,博得片片喝彩。排斧的场面,颇为壮观,击打的声响震耳欲聋,令人的精神为之振奋。排斧表现了木工劳作的快乐,也是为船东祈福。据说,排斧能驱除邪气,船下水后,会顺风顺水,平安吉祥。

往昔里的一幕一幕是那么地深刻,永难忘怀,又离我如此遥远,如此依稀。唯有对生于斯长于斯的那份情愫,对辛勤哺育我成长的那份父爱母爱,深藏在我的心头,永永远远地定格在了过往的岁月里。在时光里停下追寻的脚步,蓦然回首,故乡已是旧貌换了新颜,欣喜之余,我又多了一份惆怅:多少年以后,可否还能找回美好的回忆?可否还能领略水乡的风情? 其实,好多铭心的记忆有时只能在梦里,在埋在心头的那一抹愁思中。在那里,我儿时的记忆,童年的足印,美好的憧憬紧紧地缠绕在一起,就像家乡绵长的串场河水,日夜流淌着我对故乡深情的眷恋和诉不完的情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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