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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学典故:三纸无驴

 A芝兰之室 2017-09-28



国学典故“三纸无驴”出自南北朝时颜之推的《家训》,原句为“邺下谚云‘博士买驴,书卷三纸,未有驴字。”,用来讽刺读书人写文章废话连篇,不着边际,文辞繁冗,连篇累牍而不得要领。


  南北朝的博士官,和现代意义的博士不是一回事,那时候的博士,称得上真正的博,而现今的博士,只是他专业领域中的博。虽然博士无论古今在有学问这一点上都毋庸置疑,但有学问的人也有其学问太多的呆气,买驴的这位博士到牛马市上银货两讫,也就拉倒,立一字契,无非免得悔约而已,值得洋洋洒洒,写上三大篇纸,而三大篇纸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硬是没有接触到主题——那头正在牲口市里嚼着争刍豆的毛驴。这等功夫,恐怕不能不令时下的先锋作家望洋兴叹,自愧弗如的。

  晋隋之间的169年间,南北双方既有夺城掠地、生灵涂炭的战争,也有相安无事、互派来使的和平。那个写过《哀江南赋》的庾信,就担任过梁国驻西魏的大使。在相对平静的日子里,两边都同样地歌舞升平,吟诗唱和。游山逛水,欢宴不断,而江南,斯风尤盛。如梁简文帝萧纲,就大力提倡写“宫体诗”;如梁元帝萧绎——颜之推曾经侍候过的君主,最后失败时,居然归咎自己读书太多,才丢了江山,一气之下,把历年收集的书籍数十万卷,付之一炬。这些人,只要战火不烧到屋檐下,利刃不架在脖子上,都是玩文学的好手。

  整个社会,从统治阶层,到豪门贵族,到诗人士子,到小康人家,竞相侈靡,贪图安逸,淫奢享乐。在这种风气下,指望文学能写出有质量、有分量、有力量的东西,是不大可能的。那位当大使的庾信,后来由于战乱阻隔,逗留北方,不得回归,在怀念故国和感伤身世的情绪中,才形成苍劲悲凉的独特诗风。杜甫称“庾信文章老更成”,指的就是这一时期的作品。当他尚未奉命出使北朝,与另一位也是青春偶像派诗人徐陵,擅写绮丽诗文,领江南文坛之风骚,群起仿效,号曰“徐庾体”。

  这使人不由得琢磨,太美满丰足,太安逸享受,太快活自在,太优哉游哉,对作家而言,是好事呢?还是坏事?曹雪芹为什么在喝莲叶羹时不写《红楼梦》,偏要饿到只有稀粥咸菜可吃时才写?这就证明,饿,不一定就产生文学,但饿与饱,前者更可能靠近文学一点。因为,吃得太饱,血液都跑到胃肠中去帮着消化,脑子就会缺血,就会犯困,就会下笔无神,不知所云。饱,尤其太饱,大概是会产生出一种文学上的催眠素,有可能使得作家浑浑噩噩,行尸走肉。南北朝文学,比之他朝,相对来讲,较少巨匠力作的主要原因,不知是否与那时太甜美,太甘醇,太轻松,太舒服的日子,使作家多了些惰性有关?

  魏晋南北朝的文学总势,前不如汉,后不如唐。看来,作家们太潇洒了,神采俊逸可能会有,但指望其深沉凝重就不太可能了。酒足饭饱,一劲儿打嗝,是无法体会饥饿是什么滋味的;帷幄重裘,薰笼香浓,哪里能知道数九寒天薄衣单衫的可怜?对作家来讲,太快活了,说不定倒是文学的厄运。

  文人太快活了,写东西就玩形式,就耍技巧,就讲性灵,就要搞一些翻新的花样。自然,精致的把戏,散淡的笔墨,隽永的余韵,也是需要的,甚至不可少的。若全是清一色的黄钟大吕,也是会令读者头疼的。文学,既不能全是沉甸甸的,也不能全是轻飘飘的,一个时代,最后留下来的全都是像《花间集》那类男情女爱,闻香盯梢,床帷嬉戏的作品,怕会给后世的读者生出许多错觉。似乎王建、王衍的前蜀,是五代十国时一块伊甸园,只有一丝不挂的亚当和夏娃似的,那当然是天大的误会。

  文学,还是要给读者一点实实在在的东西,即使玩文学,也应该玩出一点真名堂来,写了三大篇纸,硬是不见驴,读者就要骂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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