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卿康健本无病。 上文我们分析了在曹雪芹笔下，张友士的真实身份并非医生，而是贾珍请来的“易理大师”。同时，我们说书中还暗示，秦可卿根本没有生病，最多只是有“心病”而已。那么，曹雪芹是如何“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作出如上暗示的呢？ 让我们看看第十一回贾敬寿宴那天，王熙凤、贾宝玉前往秦可卿处“探病”时的入场描写：（王熙凤等）进了房门，悄悄的走到里间房门口，秦氏见了，就要站起来。……于是（王熙凤）就坐在秦氏坐的褥子上。宝玉也问了好，坐在对面椅子上。贾蓉叫：“快倒茶来，婶子和二叔在上房还未喝茶呢。” 在此段描述中，曹雪芹作了如下暗示：其一，当众人进房时，秦可卿是“坐着”而非“躺着”的；其二，秦氏此时不仅是坐着的，身体还非常健康。为何有此推论，我们还需详细解读下原文。 先说“坐”。我们假设此时“病重的”秦氏应该是卧床休息的，所以见到王熙凤等进屋，她自然就应该“要坐起来”，而不是书中所谓的“站起来”。接下来，书中通过“王熙凤坐在了秦氏坐的褥子上”，再次点明秦氏此时是“坐着”的。并且，王秦二人所坐的应该正是贾宝玉曾午睡过的那张“寿昌公主卧榻”。 到此，或许有人会说，曹公有可能在此处跨越了秦氏“坐起来”的过程，而直奔了“站起来”的结果。曹公果然会有如此疏忽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原因如下： 第一，书中所有人睡觉的寝具都被称为“床”,而榻虽可卧可坐，却并非夜晚休息、生病休养的寝具。例如，在秦氏死的那天晚上，尤氏就因为胃疼旧疾犯了，睡在床上。贾宝玉被贾政暴打后也是回到“怡红院内自己床上卧好”，只是在贾母等众人前去探望时，临时移到了外间榻上。 第二，抛却榻不说，在前80回中，每当提到“褥子”时，指的都是“坐褥”或“跪褥”。至于睡床上的褥子，书中每每以“衾褥”并称。 第三，书中有多处关于“当一人睡卧时，另一人坐于这人身侧”的描写，其时，不论这人所卧是床是榻，书中都会明确以类似“在床（或榻）沿坐下”的句子作为交待。只有此处，以褥子“模糊”了秦可卿的坐卧之处，这不能不说是曹公为了吐露秦氏未病之事实所用的“隐笔”。 其次，再来说说“健康”。书中贾蓉叫“快倒茶来”，他所“叫”或者“使唤”的人是谁呢？贾蓉等人是“悄悄”走进来的，这说明此时秦氏身边并没有丫鬟、婆子服侍，否则早就会大声传报了。并且，书中描述，秦氏是“见了”三人进来，而并非“听闻得”三人进来，也说明此时秦可卿是独处的。话说至此，既然房中只有这四个人，“贾蓉叫”后所省略之宾语便只能是秦可卿了。 更退一步说，假设贾蓉使唤的是丫鬟、婆子，那么，在“礼出大家”的贾府，平白无故地，贵公子贾蓉是不会对下人们“叫喊”的，他只会“命道”或者“吩咐道”；贾蓉更不可能说“婶子和二叔”，而只会以“琏二奶奶和宝二爷”的称呼去吩咐下人。 既然按常理，此时“患了很大的症候”的秦氏更应卧床休息，而不是坐在榻上，甚至起身亲自给客人斟茶。那么她的“坐”和贾蓉的“叫”都说明，她其实无恙，只是因“忧虑”而消瘦了些。语言大师曹雪芹仅用寥寥数语，就清晰而准确地传达出了秦氏无病的信息，令人钦佩。 可是，如果秦可卿没病，那她因何缺席贾敬寿宴呢？为什么在王熙凤离开时，她又说“婶子，恕我不能跟过去了”呢？在这举家欢庆的时刻，秦可卿独坐闺房所为何事呢？所有这些疑问，我们且留待下次细说。这里我们仍接着上回解说的内容，说说贾珍为什么要先迷晕秦可卿，再请人来卜卦。 我们说，由于贾珍、秦氏二人的秋分幽会丑闻触怒了当时一个重要人物，为此贾珍才请张友士来出主意以避祸。但既然秋分丑闻也涉及秦氏的名节，贾珍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地向易理高人求助，根本没有必要对秦氏瞒天过海。 但是事实上，以秦可卿的身份和地位，秋分丑闻并不会令其命丧黄泉。相反，秦氏如果抵赖称慌，则不仅犯了欺主罔上之重罪，也为她自己的情感所不容。也就是说，在此事上，秦可卿与其撒谎不如沉默甚至坦白，并且她也没有说谎的必要。 不过对于贾珍而言，他却只有使自己从秋分丑闻中撇清关系，才有可能保住性命。当然，以贾珍的身份，他的话并不能成为“呈堂证供”，只有秦可卿的解释才有可能被那位重要人物采信。而要使秦氏愿意配合贾珍说谎，则需要一个足够有诱惑力的“诱饵”，这就是张友士口中所说的“药引”。 事实上，在我前文解出的62字张友士密语药方中，关于“药引”我一直遗留未叙，而这药引的作用非常重要。书中原文是“引用建莲子七粒去心，红枣二枚”。去心的莲子又叫“通心莲”，所以这“药引”的解码要如何解释呢，我们下文再见。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