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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穹:怨缘有穷时

 老鄧子 2017-10-07


中秋那天晚上,本不应该想起母亲的,但送走父亲和继母(我们一直称她婶婶)后,望着满厨房的残羹剩菜,我还是不由得想起了已逝多年的母亲。


或许是中秋月盈人相守这个特殊氛围让我很容易睹物思人,亦或许那个晚上被我诚邀来的父亲和继母过于矫情的默契,让我心生腷臆,自然念起了缱绻在我灵深处,对父亲怨恨至死的母亲。


我想如果那天晚上换做是母亲,父亲能否因为我将母亲的头发剪短了而喋喋不休的数落我?其实这个答案在我心里早已肯定了无数次:绝对不会。因为在我记忆里,父亲没曾在我们儿女面前言行过类似于疼惜母亲的事情。所以当看到继母头发被我修短(其实就是比她需求的短了些)而被父亲护佑,关爱至极时,心在百感交集中跌宕着一股疼痒不堪的思潮。思念母亲之情便油然而生。


关于母亲的那一抹怨缘,我也曾从姐姐口中得到一些细枝末节的求证。所以曾经一度对父亲情感上经历了由质疑不解到悲愤怨怼再到行儿女之责,尽恺悌之孝,一段求同存异的逶迤心路。


虽然我没有躬亲那一幕,但从姐姐嘴里我依然可以想象得到彼情彼景:在母亲的追悼会上,父亲手里拿着吃了一半的桔子喜迎着前来为母亲吊唁的婶婶,我现在的继母。这一幕恰巧被满目悲戚的姐姐撞见。我时常想若当时目睹到这一切的是我,我能否会对父亲做出不恭不敬的事来?但那时就是看见了,我又能做什么,因痛失母亲,只剩满目的疮痍,满心的凄怆。


继母是与我们一街之隔的邻居。她丈夫早几年前出了车祸离她而去。母亲在世时,她经常来我家串门。那时她和母亲处得很好,她比我母亲小四岁,常以姊妹互称。当时我们称呼她婶,所以今天我们就一直这样叫了下来。母亲是个基督教徒,后来继母在母亲的福音传教下也跟着走进了教堂。但那时,继母仍偏好于打麻将下象棋,没事时就跟父亲一起玩。母亲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常对她打麻将表现出不满的情绪。在母亲看来,打麻将形同赌博,在上帝眼里都是行不义,不会被悦纳的。相对于母亲,继母是个性情较温厚的女人。每每对母亲的一番说教只是一笑而过,尔后依然故我,没事时就和父亲要不棋逢对手般博弈得不亦乐乎,要不将遇良才似的厮杀“将”场。他们的默契最终还是引起了母亲的怀疑。慢慢的她们的关系不再像从前,由睚眦之怨发展到道路以目。


还依稀记得有一年正赶上我回家,看见母亲在自家菜园里满头大汗忙碌着。婶在不远处的自家菜园里也径自忙乎着。她们谁也不搭理谁。在经过婶家菜园时,我向她打了招呼,婶也很热情回应了我。当我走近母亲身边,她忽然朝我发了火,斥责我为什么要跟婶说话。她声音很大,足以能让咫尺之遥的婶听到,但奇怪的是婶没有还应一句。因为之前我不晓得她们之间的怨缘,所以当时我很讶异,错愕在她们的这种是非不明的关系中。我问母亲为什么,母亲愤懑的说,以后你会知道的。


如果说十多年前的这一幕是为后来父亲与婶携手走过这一段黄婚恋埋下的伏笔,那么母亲当初对我所说的,“你以后会知道的”就有据可证了。可是那时当他们最终走到一起时,除了姐姐的强烈反应,我还是在心里默许了他们的婚恋。因为一方面我不明就里他们其中的恩怨,另一方面我想,毕竟逝者已逝,总不能让刚过花甲之年的父亲身单影只,凭吊老去吧。再说母亲这一生因放弃大城市生活而随父亲来到一个穷乡僻壤生儿育女,经受许多生活的磨难,自然会心有不甘,所以她和父亲的婚姻之路多是在争执不休中走过。或许他们的婚姻里早没有了感情,即便后来不是婶的插入,他们又能维持多久。当然这些都是此刻我在行文中感悟到的,那时我根本就没有洞明到母亲是带着一抹未解的怨缘含悲而去的。


当这一切在我心里昭然若揭时,我曾经一度真的很恨父亲。因为每解开一层异疑,在我就好像剥开一层心膜,不能抑制的刺痛会让我的心泫然而泣。或许经历了很久,婶最终用她对父亲的真诚和对我们的关爱慢慢消融了我们之间的冰霜,当冰释前嫌的那一刻,我们默然相许。毕竟婶的一生也不容易。而相对于婶,父亲总觉得我们对他没有像对婶那么好。但我们知道他心里是温暖的。


虽然所有的怨缘已释,但在我心里,谁也取代不了母亲的位置,我还是会思念母亲的,那抹思痛已深嵌在灵魂里。尤其在这个月满花香,天涯共此时的仲秋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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