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
说起古代诗人,谁最是天真,一辈子保有一颗赤子之心? 当属李白。
他年少时,翻了几本书,就认为自己的才情远超西汉的大文学家司马相如: 十五观奇书,作赋凌相如。
古代文人不管会不会的,都爱佩一把剑,看孔老夫子的画像就是如此,而李白更是这样,他不仅文采卓著,十五岁开始就爱拿把剑比划,所谓“好剑术,喜任侠”,只是他的剑术究竟如何不得而知,但他的侠客梦却是流传至今: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后来李白到处投简历,一心想谋一个差事,在遇见当时名闻海内的大名士李邕,本指望这位渝州刺史给予推荐,不想相见不欢,李白忍不住的又是揄揶,又是讽刺。这份自负、可爱、天真跃然纸上: 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42岁那年,李白终于在长安谋到一个差事,看他得意的,好像皇上是要请他做宰相: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篙人。
当然,最终经过三年的工作,唐玄宗给了他一句不太高的评价:“非廊庙之才”,放归江湖山林去了。唐玄宗终究是唐玄宗,李白这般旷达的性情又怎么能做得好务实的庙堂工作。
李白郁郁寡欢的离开长安,心情很不好,就开始耍性子,完全一副不负责任的样子: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在自己的诗句中,李白把内心那种天然、自在的情怀表露无遗,这样的性情是做不了官的,当一个任游天下的散淡之人却是再合适不过,而李白的一生也就是如此。
即使最后,他不听夫人劝告,一定要去为永王李璘站队,不曾想落得人人得而诛之的下场,最终被囚禁了两年。
但他被放出来以后,一叶扁舟从白帝城到湖北江陵,这一路上似乎依旧是天真不改: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任由再多的苦难,任由怎样的折磨,也无法泯灭掉李白那颗天真浪漫的赤子之心。
这就是李白,这就是中华第一诗人的人格魅力。 五花马,千金裘, 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我想这种天真无邪的心性,也必将不断延续,这大约就是李白为自己一直努力保有的,也终将会伴随他往至来生的心性。
02 ▲
有些人的一生,在世间功业上是失败的,但在成就个人心性的路上,在这份失败的迷障背后,却保有着沉甸甸的收获。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这样评价南唐后主李煜: 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尼采谓:“一切文学,余爱以血书者。”后主之词,真所谓以血书者也……后主则俨有释迦、基督担荷人类罪恶之意,其大小刻不同矣。
李煜遇见赵匡胤,把个大好河山交出去了,但也因着这份失败,而为他带来另一个生命的萌发,自此,他所撰写的词,别开生命气象。把过去一直只是“伶工之词”转而变为“士大夫之词”。
所谓士大夫之词,就是其内涵不再只是局限于个人自我情感得失的沉吟,而是展现出普世的悲悯。王国维甚至把这份悲情,比喻为如同“释迦、基督担荷人类罪恶之意”。
这种风气的转折,不是来源于文学创作技术的提升,实乃李煜自身心性的转变。
他早先的创作基本上都是着力于吟咏宴游,笙歌燕舞,更多描绘的是奢靡的宫廷生活。
直至国破山河在,他就仿佛换了一个人,其词句内容从个人的小小情调转而为扣动一切人心的深哀巨恸,这种对于人生苦楚的品味,没有使其沉沦,反倒唤醒、长养了他心胸,那份共情一切众生悲苦的呢喃,至今还在被人广泛传颂。
从表面看来,李煜是失败的君王,但从生生世世修为的角度上来看,他却在那一世经过如此苦难的淬炼,完成了悲心的引发与长养。虽然这份成长的代价实在太大。
03 ▲
朋友相约,一个明媚的午后,来到一位画家的画室。
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地方,满屋子都是松节油的味道,整整一面墙,巨大的一幅油画就这样突然闯进了我的世界。
画中有400多个人物,尺寸最大的人物比我都高,画家从画前的脚手架上下来,邀请我们坐在角落里喝茶,整个画室回荡着《命运交响曲》,他把音乐声轻轻降低。
这是我第一次拜访一位油画家,第一次看见油画的创作过程。看着眼前的画家肃然起敬,他不似一般想象的那种所谓艺术家,在他透亮的镜片背后闪着智慧的眸子,爽朗的笑声不时回荡在画室中……
他正在创作的是一幅关于南京大屠杀的作品,说起创作的缘由,他提到因为一个偶然的机缘,接触了大量南京大屠杀幸存者,那些痛苦和眼泪一次次浸润他的内心,一种抑制不住的情怀,逼迫着他不得不停止过去创作的题材,转而投入这份苦难中。他要用自己的画笔把这份心底的悲怆、把那段刻骨铭心的真实,重新再现出来。
画家告诉我,在创作的过程中,很多次都痛苦的坚持不下去,还因体力不支、血压升高而住院,每天为了画画乃至整体的看画作,需要在脚手架上爬上爬下近百次,有一次由于长期伏案画画,导致皮下出血致使左臂失去知觉。
当初,仅仅定稿就折腾了10个月,草稿画了有好几摞,家里、画室贴得到处都是。每天早上7点进入画室,晚上10点才离开,到现在已近两年,一天休息也没有,其他所有事情都推掉,个中的辛苦实在非亲历而不得知,这段时间整整瘦了15斤。
画家徐徐道来:在这个过程中,其实心中常会有放弃的念头闪过,但是往往随之而来的就是一种道义和担当,责任和情怀,把这样的退心给予化掉。每一天,他就是在这样心境中艰巨前行。
我问他为什么会选择在画室里播放《命运交响曲》、《黄河大合唱》之类的歌曲,他笑着说: 有时候,真是画不动啦!需要用这些曲子来给自己打打气、鼓鼓劲。
这位画家身上有一种特别的责任与担当,深深打动着我,我甚至觉得这份担当已经有些超出他的能力,但他为了心中的情怀依然在拼命扛着……
这位让我想起就特别敬重的画家,就是在这样每日不断的付出过程中,再再熏习着自己的内心,一层层的以这份担当来不断渲染和净化着自己。
这样一种责任和担当不断融入他的血液、化入他的生命,想必未来定会成就他更为壮丽的生命。
我也坚信,来生,这样的品质依旧会跟随着他。
我们每一天都在不断的做着什么,而这一切都是功不唐捐,不仅会给这个世界留下些什么,其实在这个过程中,也是在不断塑造着我们每一个人的心性。
佛教有一句话: 万般带不去,唯有业随身。
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所苦心经验、建设的一切都无法带去。即使过去生曾经名震天下,这辈子还是半点光都粘不上;过去生富可敌国,这辈子也没办法找寻过去生的儿女,讨来钱财享用。
然而,我们每一个起心动念,都再再的对今生后世的一切发生影响和变化,其中最直接的影响莫过于对于自身心性的熏染。
一辈子到头,最终落谢在自己心性上的 是争斗的习性,还是的给予习气? 是嗔恨的习性,还是良善的习气? 是算计的习性,还是天真的习气? 是封闭的习性,还是豪爽的习气? ……
我们于此要格外谨慎。不能只是盯着外在的成功得失,而是要把眼光放远,站在更高的维度上来审视生命。要把自己的一切,投注在真正值得投入的地方,要设法让来生的你,感谢今生的你。
我们不妨都走得慢一点,轻一点,好好琢磨琢磨,这辈子到底要给自己留下点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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