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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别处（摘录） 米兰·昆德拉 01．两个人彼此靠近总需要超越某种相异性，而拥抱的一瞬之所以醉人就因为它只能是一瞬的时间。羞怯的感觉从来不曾减缓，它使爱变得更加令人激动，但是同时它又在看着身体，唯恐身体整个儿投入进去。 02．有一天，他和妈妈待在花园里，说出了一句浸淫着忧伤的外婆式感叹：妈妈，生命就是像野草。 03．画家的责任并不在于再现事物的线条，而在于用自己的线条在纸上构筑一个新世界。 04．一个女人不能充分享受自己的肉体时，这肉体就会变成她的敌人。 05．是的，是疯了，爱情是疯狂的，否则就不是爱情。 06．一直以来她都渴望着那样一种心灵与肉体可以肩并肩慢慢一起老去的爱情。是的，这才是她梦想、憧憬、坚定地计划好的爱情。 07．她却觉得自己的灵魂尚很年轻，而身体已经可悲地老去了，她在这场遭遇激情中如履薄冰，战战兢兢，自己也不知道日后将是身体的衰老还是灵魂的年轻带来的爱情的毁灭。 08．最糟糕的不在于这个世界不够自由，而是在于人类已经忘记自由。 09．如果说我们不能改变这世界，至少我们应当改变自己的生活，应当自由地去生活。 10．如果是每个人的生命都是独特的，就让我们按照独特的方式去生活吧；抛却所有的旧事物。 11．她的一生在他看来都浓缩在一句魅力非凡的诗中：忧郁，美丽的脸庞。 12．但是如果我们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卑贱，逃到哪里才能避开呢？只有逃向崇高借以逃避堕落！ 13．睡眠对于他来说不是生命的反义词；睡眠对他来说就是生命，生命就是一种梦。他从一个梦转到另一个梦，就好像从此生命到彼生命。 14．他讨厌那些瑟瑟缩缩，生命不够完整做人不够完整的渺小的人。他要把自己的生命放上天平，而天平的另一端则是死亡。 15．他在另一段生活里，另一段故事里，他无法在他目前所处的生活中拯救他已经不在场的生活。 但是窗外的那个世界更加美丽。而如果他为此抛弃他所爱的女人，这个世界则会因为他付出了背叛爱情的代价而弥足珍贵。 16．镜前的时间将他抛到了绝望的边缘，幸好他有另一张能将他带至满天星斗间的镜子。这面令人激动的镜子就是他的诗句。 17．于是他能够坚决而肯定地对自己说，尽管他的外表微不足道（甚至他的生活也是如此），可是他拥有一种特殊的财富；换句话说：他可以肯定自己是被选中的人。 18．他对自己说人只有完全处于他人之中时才开始成为完全的自己。 19．通常情况下，当某种不可逆转的事情在即将发生之际，人们会加速事件的发生（也许是为了证明在事件的进程中我们还是有一点微小的决定权的）。 20．自由并不始于双亲被弃或埋葬之处，而是始于他们不存在之处： 在此，人来到这个世界却不知是谁把他带来。 在此，人由一个被扔入森林的蛋来到世间。 在此，人被上天啐到地上，全无感恩之心踏入这尘世。 21．他的一生就是在被遗弃的电话亭里，在没有连线，根本无法接通任何人的听筒前的漫长等待。现在，他面前只有一个解决办法：就是从被遗弃的电话亭中走出来，尽快出来! 22．在世界面前炫耀自己和走入这个世界根本不是一回事。 23．年轻一词指的不是生命的年龄阶段，而是超越年龄所建立起的一种价值，与年龄无关。 24．抒情就是一种沉醉，人总是为了更好地和这个世界搅和在一起而沉醉。革命不需要研究和观察，它需要我们和它结为一体；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它是抒情的，并且必须是抒情的。 25．爱上一个灿烂、完美、优雅的女人是很容易的事情：这只是美丽偶然在我们心里自然激起的微不足道的反应；但是伟大爱情所希冀建立的爱的客体，恰恰是不够完美的生灵，正因为不过完美才更加人性化。 26．在诗歌这片领地上，所有的话都是真理。诗人昨天说：生命就像哭泣一样无用，他今天说：生命就像笑容一样快乐，每回都是他有道理。他今天说：一切都结束了，在寂静中沉没，明天他又会说：什么都没有结束，一切都在永恒地回响，而两句话都是真的。诗人根本不需要证明；唯一的证明就取决于他的激情的程度。 27．抒情的天才同时就是没有经验的天才。 28．爱情意味着一切，否则就不能算是爱情。爱情是彻底的，否则就不能算是爱情。我，我站在这一边，而他站在另一边。你，你应该和我站在一起，而不是什么中间地带，在我俩之间，而如果你和我站在一起，你就应该做我之所做，想我之所想。 29．对于我来说，革命的命运就是我个人的命运。如果有人反革命，那就是反对我。如果我的敌人不是你的敌人，那么你就是我的敌人。 30．但每个人都会感到遗憾，觉得除了自己惟一的存在以外，不能够有别的生活；您也一样，您希望能够经历所有不现实的偶然性，所有潜在的其他生活。我的小说和您一样。它也想成为其他小说，它原本有可能却没能成为别的小说。 袁筱一 译 来源 米兰·昆德拉《生活在别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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