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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2年8月，左宗棠与二哥左宗植再次应试。考完了，兄弟俩吃了睡，睡了吃，待在一家旅馆等着公示成绩。黑色八月，度日如年，终于等到放榜了，大家都跑去看天大的好消息或天大的坏消息。左宗棠兄弟呢，不去看。说有什么可看的？中了就中了，不中就算了，摆着“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天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的好心态。 从昼到夜，两人在房间外挂起“请勿打扰”的牌子呼呼地睡大觉。睡呢，又睡不着，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在床上烙烧饼，烙到近半夜。砰砰砰，外面有位“一只眼看人做官，两只脚沿门报喜”的人来敲门了，“兄弟共卧一榻，忽闻捷报至，叩扉甚急”，原来，左宗棠中了举人了。左宗棠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整顿整顿，装饰装饰——当然得将仪容弄得端正端庄。其他的都装扮好了，就是一只袜子怎么也寻不着。一只脚穿了袜子，另一只脚光光的，打赤脚。这模样，怎么迎接人生至喜？左宗植不起身，看着他老弟急急如蚁，他神色淡然。自己亲弟弟高中了，亲哥哥真是如此淡然？人性还有幽微之处，值得琢磨。 左宗棠寻啊寻，寻了床铺，寻了床底，寻了屋角，寻了卫生间……寻了半天，终于寻到了，那袜子不在别处，就在枕头下，于是“喜甚，白足着一袜起，匆遽间遍寻另一袜不获，旋于枕畔得之”。脖子上找围巾，脊背上找背心，手中寻手，何则？喜的呗！喜得物我两忘了！ 左宗棠中了举，到处寻袜子。袜子平时都是在脚底下的，这回却到了枕头上，大概是袜子做起了引体向上的体操吧。所以他二哥左宗植就一边发毛一边发骂：“何量之小耶？一第安足荣，乃失措至此！”他左宗植比左宗棠大二十多岁，经事多一些，遇事沉稳一些，看到左宗棠一点小事就高兴成那样，将他骂了一顿饱的：大丈夫的志向应该远大点，屁大一点小喜事就高兴坏了，怎么成得了大器？骂得左宗棠很不好意思！“郝然复眠”。 左宗棠二哥果真是镇定自若，历练到“猝然临之而不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高境界了吗？ 次日大早，又是砰砰砰，沿门报喜的又来了，这回报的是左宗植的喜，而且是更大的喜，左宗植中的是解元。“黎明捷报再传，宗植中解元！”这回轮到左宗植举止失措了，他也是整顿衣裳，仪容上釉完毕了，一只脚穿上了袜子，另一只脚呢，袜子不见了！到处寻袜子，寻啊寻啊，地上寻到床下，被里寻到被外，枕头下面呢，也寻了。这回，左宗棠帮着二哥寻，把屋子都翻了一个遍，寻不着。袜子在哪里？“扰攘既定，乃见宗植一足着两袜！”两只袜子都穿到一只脚上去了！这回，轮到年轻二十多岁的小弟笑话年长二十多岁的二哥了：“功名之际，岂真能让人颠倒耶！” 左宗棠是枕上寻袜子，左宗植呢？是脚上寻袜子，这回，袜子没有做引体向上，左宗植却近乎癫狂了。 不说修行则已，凡说修行，谁都别自夸，也别笑别人，事到临头，可能自己比别人更不堪。过去的“辉煌”皆不足道也，拿来吹吹牛，或许勉励一下，也就如此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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