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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 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开元二十五年（737）春天，河西节度副大使崔希逸战胜吐蕃。王维以监察御史身份奉命出塞宣慰，察访军情。完成宣慰任务后，王维留在河西节度使幕府，担任判官。 一般认为，这诗作于凉州。 1 作为一首名诗，它好在哪里呢？ 王夫之认为好在整体结构。他说：“右丞每于后四句入妙，前以平语养之，遂成完作。”意思是，王维的诗妙处在后四句，但是前四句的平淡也有烘托之功。前后映照，方成佳作。 多数人欣赏的是诗中的写景名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顾可久称赞它们格调“雄浑高古”，张谦宜称赞它们“边境如画”，王国维称赞它们写出了“千古奇观”。 有意思的是，《红楼梦》四十八回，香菱在林黛玉的指导下，阅读诗歌有了些初步的领悟。见到黛玉时，就“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两句诗发表了如下的议论：“想来烟如何直，日自然是圆的；这‘直’字似无理，‘圆’字似太俗。合上书一想，倒像是见了这景的。若说再找两个字换这两个，竟再找不出两个字来。”“诗的好处，有口里说不出来的意思，想去却是逼真的；又似乎无理的，想去却是有理有情的。” 就我个人的读诗体验来说，这首作品吸引人的地方，除了前人所指出的上述好处外，还可以补充一点：故事性。 这首诗，实际上是讲述诗人（王维）奉朝廷之命、表彰慰问边防军队的故事。这个故事，细思之下，颇有味道：单车，意思是就一辆车，不是车队，没有随从队伍，有点孤单，寂寞；居延，凉州，萧关，燕然，相距动辄数百上千里，道路漫长，故事主人公长途跋涉的辛苦，不言自明；到了萧关，得知自己慰问的对象仍在燕然前线，不论是原地等待，还是千里寻访，故事都有不顺利、充满挫折的感觉；征蓬、归雁，似乎又透露出诗人在朝廷遭到排挤的郁闷，以及在遥远的西北地区思念家乡的心情，总之，这个故事的情调是有点忧伤的。王维颇像行吟诗人，他的边塞行情形，引人遐想。 2 居延在哪里，前人大致有两种说法。 一种是说，指居延泽（海）。在今内蒙古额济纳旗北境。汉太初三年（前102）路博德曾于居延泽上筑居延城（居延塞，又名遮虏障）。 还有一种是说，指汉末所设县名。古城在今额济纳旗东南，在今甘肃省张掖县西北。 属国，颜师古：“凡言属国者，存其国号而属汉朝，故曰属国。”又，《汉书·武帝纪》记载，元狩二年秋，匈奴昆邪王杀休屠王，率领部众四万余人降汉，武帝置五属国安置他们。根据“属国”的这些情况，诗中的居延，应是第一种说法，即居延泽。《后汉书·郡国》，“十三部刺史”之一凉州刺史部辖下“张掖居延属国”有如下说明：“居延有居延泽，古流沙。” 3 孤烟，所指为何历来有如下数种说法： 一是烽火，也叫狼烟。宋陆佃《埤雅》：“古之烽火用狼粪，取其烟直而聚，虽风吹之不斜。” 二是尘卷风。“尘卷风起时，可以见到有一股尘沙的烟柱如地上冒出，然后不停地向空中伸展，形成一幅壮观的奇景。”（转引自陈铁民《王维集校注》） 三是平安火。《通鉴》卷二一八“及暮，平安火不至”，胡三省注：“唐镇戍烽候所置，大率相去三十里。每日初夜，放烟一炬，谓之平安火。” 四是炊烟。 那么，王维诗句“大漠孤烟直”中的孤烟是哪一种呢？ 我倾向于认为是第三种，平安火。主要理由有两个，一个是“孤烟”一词，可能来自庾信诗句。庾信《至老子庙应诏》诗：“野戍孤烟起，春山百鸟啼。”野戍，野外驻军之地，不是战争发生之时，当然是平安火。一个是，其他解释都有说不通的地方。王维是代表朝廷去表彰、宣慰边防军队的，但战争已经结束，诗中也并无战事触发迹象，不太可能是烽火；尘卷风，跟整首诗歌的平和宁静风格不一致，显得突兀，也跟沙漠地区的天气情况相矛盾，有风天气，沙漠地区会尘沙飞扬，看不到“落日圆”的景象；炊烟，应该是村落景象，不是大漠景象，而且，炊烟不太可能是孤烟，应该是群烟。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是王维旅途所见的真实画面。以我在甘肃新疆等西北大漠地区几次旅行的经验，晴朗无风天气，傍晚日落时分，是可以出现这种画面的。这样理解还有一个好处：“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时间上是紧接着“孤烟”“落日”发生的事情。日落时分，王维到萧关（古关塞，在今宁夏固原）投宿，迎接他的骑士，告诉他，主帅破敌之后并未返回都护府，仍逗留前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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