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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英勇

 千哆 2017-10-18

“边塞寒峻,姑娘请回吧!”

马上之人一身长袍银甲,手中握着支长枪,面上冷漠。他身后是胡蛮十万疆土,衰枝枯草连延脚下,鹰鹫还在不远处啄食死尸。

长绫被这鬼天气冻的抹了把鼻涕,而后忍着风沙抬头看他,“将军,我是当今武举状元苏长绫,奉皇上旨意特来助将军破阵杀敌的。”她那手帕上绣了两朵格桑花,撷秀的模样,此时正狠狠抹着鼻涕。

陈凛川冷峻的面上挑了挑眉,圣旨三天前就到了他手里,当时他还嫌苏长绫这名字女气,没想到居然还真是个女子。

怪了个天的,大承的武状元竟是个女的!

长陵提了个布包,身上只裹了一件罗绫长裙,她见他直直瞧着自己,以为他觉得自己穿得单薄要将披风给她。她等了半晌,却听那人道,“苏姑娘可想好了,战场不比擂台,若是输,便是死。”

长绫一怔,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质疑自己的能力。当下长鞭破空,她猛的甩鞭过去缠上他手臂。

陈凛川皱了皱眉,暗道这女人自不量力,欲挥开,却发现手臂上竟然使不上力来,眨眼间他已被她拉下了马。

长绫收鞭,提身上马,一只脚屈在马背上,笑的得意洋洋。“将军,马背上也不是擂台啊!”她衣裾翻飞,眼眸清亮,低下头朝他叫喊时,万里风沙狂妄都不及她飒爽。

陈凛川怔了怔,看着她那倨傲的模样突然觉得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他收了银枪,看她还在用手帕抹着鼻涕,忍不住弯了嘴角。

“苏姑娘英勇,若不嫌弃,随本将回营喝碗热酒吧!”

长绫跳下马拍拍他的肩,“早如此不就好了,我都快被冻死了!”

大承二十万兵将骁营,帐中帐外全是清一色的男人,还有几队军兵光着膀子在营中操练。长绫看到时便瞪大了眼,边看还边感叹身材真好。陈凛川咳了咳,入帐命人拿酒。

何盛进来时先是愣了愣,而后立即行礼,“副将何盛,见过武状元。”

长绫看了他半晌,道,“阿盛哥,你不记得我了?小时候何太傅要你教我识字,你却偷偷带我出去摸螃蟹,害我被阿爹打了五板子手心呢!”

何盛咽了口口水,想着这回死定了,这苏刺史家的妮子来报仇了,没想到长绫却没计较。陈凛川端着酒碗敬她道,“苏姑娘路途劳累,喝了这碗酒,今晚本将便为姑娘设宴接风。”

“不必。”陈凛川挑眉,见长绫一脸认真道,“行军打仗,最忌饮酒误事,将军心意我领了,况且我此次奉旨助将为次,寻人为主。”

陈凛川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何盛,问道,“不知苏姑娘所寻何人?”

“实不相瞒,是寻我夫君。”

何盛后退了几步,摇摇头表示不是他。陈凛川来了兴趣,这如此彪悍的女子,究竟是谁能收入囊中?他呷了口酒看她。

“那敢问姑娘夫君是何人?”

“淮安陈凛川。”

“噗……咳咳……咳咳……”一口酒呛在了嗓子眼儿里,陈凛川冷峻的面上咳得通红。何盛瞬间兴趣盎然,刚要询问,就被他一个眼刀堵了回去。

长绫疑惑,“莫非将军认识我夫君?”陈凛川哑舌了半晌,“苏姑娘,令尊可是凉州刺史?”

“正是。”

这下好了。儿时爹娘曾与他提起淮安陈家与那苏刺史之女的婚事,他压根没放在心上,不料这姑娘竟寻他寻到这儿来了。

陈凛川瞧她一身青罗衣裙,腰上缠着细鞭,头发全束了起来,一根未落。并非是已婚妇人的装扮,更何况……

“据本将所知,那陈凛川还尚未成婚,姑娘怎唤他夫君?”何盛不知何时已端了盘干果,一边吃一边看戏。

长绫猛地抽鞭打翻了桌椅,气势汹汹。“我自是要唤他夫君!那陈凛川不识好歹,竟要与我退婚,将我苏长绫当成什么了!这婚岂是他说退就能退的!我此次来就是为了取胜之后与他完婚!”

何盛咽了口茶,怜悯而同情地望了他一眼。定是父母见他对这门婚事不满意才帮他退了,未料惹怒了这姑娘。

陈凛川胸口气闷,“可是,苏姑娘并未见过那陈凛川,怎就非他不嫁了?”

“将军此言差矣,我嫁不是为那陈凛川,为的是我苏家颜面!”长绫看着他,誓有杀之而后快的意味。

“陈家为名门,我苏家亦是朝中官臣。我若不与他成婚,整个大承都会道我还未进他陈家门便给谴了回来。我苏家丢不起这个脸!”

帐中突然安静下来,长绫揉了揉冻僵的胳膊,何盛赶忙将一旁的绒风递了过去。长绫笑开,“多谢阿盛哥,阿盛哥可知陈凛川在何处?”

他慌忙道,“苏姑娘来的不是时候,他一月前受了重伤,现下已回京休养了。”长绫眼中嫌弃又增三分,“大男人如此娇气,真给陈家丢脸!”

陈凛川额上青筋直跳,一边忍着何盛幸灾乐祸的目光一边硬生生扯出微笑。“苏姑娘说的是,说的是。”

长绫愣了愣,总觉得她贬谴那人时这将军怎的一副不乐意的模样。

难不成是……长绫深深看了他一眼,神色复杂,这将军与她夫君陈凛川有断袖之嫌?

他后颈一冷。



陈家将门,出征之际他带了三百精兵,如今还剩不到一百五十余人。此为他心腹,却折损过半。他思索之时见何盛正入帐,说是安排好了长绫的住处,问该如何。

“凛川,你不会真打算让她留在这儿吧?不说她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单是这军营哪能住女人?”

陈凛川笑出声,想起了白日里被她给拉下马的场景,问道,“那你觉得该如何?”

何盛也咂舌,那苏家的妮子虽生了副俏模样,可言语举止全无姑娘家扭捏,光使得那一手长鞭,何盛想跟她动手都还得思量思量。

他想了半晌,问他,“凛川,说实话你想娶她吗?”

“自然不想。”

何盛一拍桌子,“这不就结了,跟她说开了,这军营不能留女人,你也不会娶她。让她明日就回去!”

帘帐被人掀开,人未至语先声,“让谁回去呢,阿盛哥?”长绫已换了一身深青色的束腰劲装,她本就生得娇好,那衣服穿在身上更是显得她英姿飒爽了。

陈凛川愣了愣,下意识地想说怎么不多穿几件,然后硬生生给咽回了嗓子眼儿。

他管这干嘛?

“没什么,我们在想你不喝酒,岂不是要让全营的人都得戒酒了。”陈凛川看着她道,长绫顿时笑开,声音都清脆起来。“将军不必如此,酒也要喝,不过得少喝才行。”

何盛坐在一旁给他打眼色,都什么时候了还谈喝酒!

“长绫啊”何盛叫她,见她询问的看过来,“阿盛哥也算小时候跟你玩得好吧,你能不能听我一句话?”

“阿盛哥直说便是。”

“回去吧,这军营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何盛说完就已经做好了要被她一鞭抽死的准备,未料长绫听完只是挑了挑眉。她腰肢极细,全倚进宽大的椅子里,笑着看向了 陈凛川。

“将军可知调我来这儿的是圣旨?”

“本将自然知道,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苏姑娘是女子,军营中有诸多不便。”陈凛川这人,明明是将军,可说话总跟富家公子一般慢条斯理的,你想堵他,却又找不到漏洞。

长绫面上也无所谓,给自己倒了杯茶,“如果我一定要留在这儿呢?难不成将军要打着赶我走?”

“苏姑娘若想留,便留吧,只是这边塞寒峻,切勿感了风寒。”长绫愣住,他看着自己时的模样当真像是关心她,她刚感动得不得了又听那人道。

“不然本将不好向皇上交代。”

“……”


陈凛川说得没错,这边塞果然寒峻,极北之地阴冷,将士每天都要大量操练来使身体御寒。长绫自认从小习武身体要比平常人强壮的多,可才五天就已经病倒在了床上。

陈凛川来看她时死活不让看,蒙着被子嚷着没事没事。

他强扯下棉被,扳着她单薄的肩膀把人转过来。她肩膀的温度隔着亵衣都直烫手,陈凛川皱紧了眉。她面上通红,他去探她额上温度,烫得都能煮鸡蛋了。

长绫死闭着眼不看他,发丝黏在颈子上,后背也被汗浸湿一片。

“军医可来过了?”他冷着声音道,后面有人恭敬答来过了。

“苏姑娘体寒,本就不能受凉。所幸姑娘习武底子不弱,煎剂药吃了就好。但今后万不可再着凉寒。”

“你别听他胡说,我身体好着呢!”长绫慌忙睁开眼看他,这一看不要紧,陈凛川正坐在床前皱着眉瞧她,大手还放在她额头上给她降温。

他手也算温热,比起她额上温度却凉了不少。

“苏姑娘”长绫眨眼,“明日起你便随军中将士一起操练吧。”

“为什么?”长绫果然是被烧糊涂了,平日里看着挺精一姑娘。陈凛川叹了一口气,拿过身后递来的汤药喂她。

“苏姑娘就没想过,来这里可能会死吗?”长绫被苦味熏的直皱鼻子,他语气冷淡,可长绫还是听出了一丝关心的味道。她咽下那勺汤药。

“我当初向皇上请旨来这里时就想好了。我来不仅是想为大承出力,更是不想让别人瞧不起我苏家。我爹一生为官清廉,名誉倍荣,就因为陈家一句两人无缘,让我爹沦为大承笑谈!我自然不能善罢甘休!”

“我要整个大承看看,哪怕是战场杀敌,苏刺史之女也比陈家那臭小子强多了!”

陈凛川手上一顿,又继续喂他的药,面上难得有点无奈的笑意,“苏姑娘说的是。”

长绫嫌他太慢,索性伸手拿了药碗一饮而尽。她亵衣单薄,起身时漏出小片春光来,陈凛川慌忙移开眼。

“多谢将军,放心,我不会再给将军添麻烦了。”

陈凛川点点头,说了声好好休息便出了营帐。长绫拉上被子接着睡。


她十八年的功夫底子到底是刚硬的,风寒刚消就已随着将士一同操练了。现下十月,秋寒也盛,长绫穿不惯厚衣,仍旧穿着锦服。这军中大半将士一天天地跟着享眼福,还有些私下调笑。

陈凛川听见时也只是皱了皱眉,什么都没说。何盛见她又活蹦乱跳起来,提议说晚上给她把接风宴补回来,让她好好吃一顿。长绫答应的爽快,说要全军将士都沾沾她的光才行。

陈凛川看了她一眼,半晌让人把厚氅拿来给她披上。“别又着了凉。”

篝火旺盛,酒碗盛满,烤肉架在木棍上,被烧的通红,就连这寒风似乎都被这火烤的没那么冷了。四周将士很久没如此大吃大喝了,荤话张口就来,一阵人笑得放肆。

陈凛川皱眉,下意识看着长绫,她却没事人似得大口吃着肉,又喝了碗酒水。

“好酒!”长绫笑得像有什么好事般,不远处响起声音。


“那女人什么来头?将军对她还挺上心。”
“听说是大承的武状元,看那腰身儿,啧啧。”
“肯定是内室呗,不然还能是来给兄弟们解馋的?”一群人又嚷着笑开,那眼神倒是毫不遮掩地露骨。


长鞭破空,长绫鞭子甩出去前先踢断了面前的矮桌。长鞭勾起篝火向四处扔开,顿时火星四溅。她没收鞭,手腕又一转,鞭尾彻彻底底地抽了不远处那几个将士的脸,生生冒出了几滴血星子来。

军营霎时静了下来。

“多谢将军给我摆这接风宴。”长绫往前走了几步,手里还拿着鞭子,脸上依旧笑得开怀。将士们都往这注目,脸上神情看不明确。

“我是大承武举状元苏长绫!奉皇上旨意前来助将夺胜,既不是你们将军的内室,也不是来给兄弟们解馋的!”

她说这番话时,陈凛川就勾着嘴角笑。女子一身劲装,拿着鞭子站在二十万兵将骁营前,还真有那么点儿铁骨铮铮的意思。

“此番宴上,诸位该都认识我了。倘若再让我听见给兄弟们解馋这种话,那就别怪长绫让兄弟们给我这鞭子解解馋了!”

长绫面上倨傲得很,回头就见陈凛川正笑着瞧她。篝火正燃,他眼眸被火光映的明亮,流光溢彩。

长绫愣了愣,看他起身走过来,拍了拍掉落在地上的厚氅,然后给她披上。嘴角都盛满笑意,“苏姑娘……当真英勇。”

长绫笑开,豪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是!”


转眼又过去了十日。

这估摸着不是第一次开战了,敌方五万兵甲在阵前对峙,气势汹汹,叫嚣大承的懦夫速来应战。马上的是个圆脸小眼的胖子,一身铠甲几乎容不下他那堆肥肉了。

长绫抽了鞭,看着陈凛川只调了一万兵将。他颈上围了白巾,护住喉咙一直遮到下巴,他本就丰神俊郎,如此更衬得他不像是将军,而是书香门第家的公子了。

长绫笑他,“将军这是去杀敌,还是去会相好?打扮得这么好看做什么?”

陈凛川知道她不是在夸他,却还是赫然不去瞧她。长绫笑得更欢,“将军可是害羞了?”

“苏姑娘,不可胡闹。”

长绫撇撇嘴,见一旁的何盛正直直瞧着自己,面色冷峻。她一愣,莫不是阿盛哥也喜欢这将军?

何盛背后一寒。

那胖子还在叫骂,见阵营里有个女子张嘴就叫道“怎么?大承没人了吗?让一个娘们儿上战场!”对面五万大军都放肆嘲笑过来,笑声响彻云霄。

陈凛川挑了挑眉,看着长绫握紧了鞭子,策马过来。“将军,长绫请战。”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她连人带马就已经跑出几十米了。

“对面的胖子,姑奶奶今天就取你项上人头!”她这一喊不要紧,身后一万大军顿时热血沸腾起来,都举着兵器随她喊。“项上人头!项上人头!项上人头!”

何盛:“……”

陈凛川笑开,留这姑娘待在军营,看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北方转眼就变了天,两军人马厮杀在一起,长绫挥鞭缠上那人脖子,扬鞭甩出。不料失身落马,霎时场面失了控。

陈凛川皱眉,驾马出战。他顾忌着要去救她,前来砍杀的兵将前仆后继,源源不断。

战马应军鼓,铠甲冰凉,厮杀喊将。八百里银霜,鲜血飞溅到脸上,他抬手抹了一把。反手甩枪,利尖挑了近身之人的脑袋。骏马飞驰,他弯身时将她揽抱上马,手臂紧锢着她腰身。

“苏姑娘定要小心,切不可大意。”

长绫笑着伸手在他胸前铠甲上锤了一圈,“将军放心,这些喽啰伤不了我!”

陈凛川手中银枪已杀出重围,刚想再嘱托她几句,下一秒怀中女子已纵身跃了出去。

“多谢将军解围,看我取了敌军首级,献于将军!”

陈凛川怀中一空,下意识要去抓她,却愣了愣。身旁的一个敌兵被他吓得停了动作,紧接着被抹了脖子。陈凛川看着她离去的方向,这本不该才对。

本不该对她上心才对。

大承是赢了。一万精兵损了五千,却杀了敌军三万多人马,长绫勒紧那胖子脖子时被他暗器伤了肩膀,陈凛川慌忙挑了他喉咙,那紧张的模样不知为何令长绫心生不安起来。

似乎打胜仗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将士们还是很高兴,何盛前来请示说能不能多开几十坛酒,给兄弟们庆祝庆祝。

长绫有些诧异,自上次她说酒要少喝,陈凛川就真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吗?

边塞的夜晚总是凄清寒冷,天空也不见什么星星,帐外的篝火倒是烧的耀眼无比,一簇一簇的温暖。

长绫待在营帐内没出去,肩上伤口已被军医包扎好了,她暗怪自己想的多了,何必要为这事纠结。当下掀了帘帐去和将士喝酒。

“苏状元,您今儿个可是立了大功了,不喝上十碗别怪兄弟们不让走啊!”全营的人也都跟着起哄起来,领头的是上次被长绫抽了的那个将士,现下是对长绫马首是瞻。

长绫笑开,看着他道,“行啊,我喝多少,你也得喝多少,今儿谁先倒了谁就给全军营的人洗碗!”她说完军营里又是一阵拍手叫好的。

陈凛川看过来时就是这幅场面,长绫换了身火红的曳地长裙,厚氅也没披,端着酒碗就往嘴里灌,夜风吹起她脚边的裙子,篝火在她身边燃烧。

“苏状元好酒量!”说话间长绫又喝完了三碗,等喝到第四碗时却被人握住了手腕。“苏姑娘,你还有伤在身,不可饮酒。”

他穿了一身月白锦衫,腰上挂着玉佩,墨发玉冠。苏姑娘,苏姑娘。长绫笑开,明明就是将军,怎么说话举止总是一副富家公子的模样?就连这相貌都如此俊郎。长绫眯起眼直愣愣瞧进他眼里。

“将军,你不做小倌都可惜了!”

军营诡异般霎时静了下来,将士们咽了口唾沫,敢这么跟他们将军说话的,这苏状元当真是第一人了!

陈凛川没什么表情,只自顾着拿走她的碗,有不想让她喝了的意味。“将军这是干什么?我要是输了,可得给将士们洗碗呢!”

“本将替你喝!”他声音低沉浑厚,原本寂静的军营霎时又如炸开了一般热闹起来,“将军这是有意要抱美人归啊!”

长绫愣住,他手掌宽大温热,将她手腕都捂热了。陈凛川已喝了两碗,她把手腕抽出来,不知为何就笑着看着他喝,还同将士们坐在一起吃肉。

七碗酒干了个净,长绫笑,“将军也是好酒量啊!”陈凛川皱了皱眉,又听她道,“不如跟长绫来比一比如何?赢了,将军便答应长绫一个要求,输了,长绫便答应将军一个要求!”

四周将士不再说话,总觉得这气氛有点不对劲。陈凛川默然了半晌,道,“等苏姑娘伤好了,再来与本将比试酒量吧。”

长绫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口上答应道也好也好。偏有几个起哄的喊道,“将军这是心疼苏状元啊!苏状元,趁这良宵美景赶紧从了咱们将军吧!”

长绫有点控制不住场面,下意识去看他却发现他正低头笑着瞧自己,眼里好像全是温柔,长绫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打着哈哈道。

“兄弟们可别开我玩笑了,长绫哪敢觊觎将军?再说了,长绫可是有夫之妇!”

她说完这话陈凛川笑意更深了,嘴角险些咧到耳朵根儿上。将士们仍不甘心,“那苏状元说说您那夫君是何人?能有咱们将军帅,有咱们咱们将军威武吗?”

长绫闭了口,又灌碗酒水起身给了那将士脑袋上一巴掌,笑说,“是,我夫君哪有咱将军威武,咱们将军可是枭雄啊!”

“得,你们好好喝,我就不陪你们了!”怪了个天的,这倒是从小到大她第一次想赶紧离开庆功宴!

营帐后面有个小山坡,有点陡,长绫坐在那看着长安的方向,夜色如墨。长安此时定是万家灯火耀眼无比,妻女父母欢聚一堂,有谁又会想到这茫茫边塞还有这二十万守着大承疆土的将士呢?

“将军可曾后悔过?”陈凛川在离她五步远的距离停下,手中披风厚重,他还是走了过去给她披上。

“苏姑娘所言何事?”他离得她有些近,给她披衣时声音就响在她耳边,长绫硬生生听出了一丝危险的暧昧的味道。

她下意识抽鞭,刚挥出去鞭子被他握在了手里,他反手一拉,轻而易举地就卸下了她的防身武器。陈凛川笑出声,“苏姑娘这是做什么?要与我切磋武艺吗?”

“长绫不敢。”她还坐着,另一半身子侧向他,顾忌她肩上有伤,陈凛川伸手托住了她背脊。

“将军,我有夫君!”

“苏姑娘认识本将这么久了,就不想问问本将的名字吗?”

她还真没问过,“那将军叫什么名字?”

“淮安陈凛川。”

长绫听过一个戏文,讲的是一个富家的小姐不愿嫁一富家公子便逃婚了,却被贼人偷了银两,正得一公子相救,两人相处之间便生了情愫,最后成亲时才知道对方的身份。

她当初听过后差点笑晕过去,怎么可能有这么狗血而且白痴的事情。讲戏的人叹她不知红尘情事,自然也就不明白其中缱绻了。

什么狗屁缱绻,长绫看着他与自己咫尺之间的脸,笑道,“将军,把鞭子给我好吗?”

“为什么?”

“因为我要抽死你!”

“娘子调皮了。”


陈凛川以为跟她道破后,按照长绫的性格一鞭子抽死他都是轻的,谁知长绫只是说了一句要抽死他,就不再有下文了。两天过去,连看他一眼都不看,陈凛川有点郁闷了。

“将军,苏状元说,谁都不见。”他站在营帐前,手刚碰到帘帐就被里面挥来的鞭子抽了一鞭。

陈凛川:“……”

“我不舒服,将军请回吧!”

“长绫,我们谈谈!”他叫的不是苏姑娘,而是长绫。他径自走进去,看她埋头装睡。

“我原先没告诉你,是怕你一时冲动要杀我而后快,毕竟你认定当初我陈家退婚是羞辱了你!”

“既然如此,现在又跟我说明白干什么?将军不怕了?”长绫掀开被子坐起来,一双杏眼怒瞪,谁知他却上前几步抱紧了她。

“怕,我怕你若是杀了我,就得守寡了。我想我该是喜欢上你了,苏状元也好,苏姑娘也罢,长绫,你也怕是对我动了心思吧。”

心思?她对他动了心思了?他看似冷漠,却处处对她留心。一开始她以为这将军觉得自己是个女子才对她照顾有当,她蒙在被子里听他说军医可来过了时,是有那么点感动的。他问,苏姑娘没想过会死在这儿吗?长绫想,她还真没想过啊,毕竟是连她阿爹都没想过的事情。

陈凛川还抱着她,大手摩挲着她的后脑勺,声音含笑,“长绫,别恨我罢。”

她本来就没恨过他,只是不甘心。

“待这场仗赢了,回长安,我让皇上亲自为我们赐婚。”

长绫笑开,手上不知何时已拿了鞭子,“陈凛川啊陈凛川,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脸皮可真厚啊!”

转眼大雪弥漫,十二月寒风凛冽,陈凛川率军直袭胡蛮,速度快得令人咂舌。何盛在一旁发牢骚,有了妻子就是不一样,这都恨不得马上洞房了!

长绫一鞭子甩过去,又淡定地再收回来。


红鞭破年关,可谓一番风霜血肉。

城门开在了初三,蛮荒之地回的,个个都骁勇善战,回京复命一身银甲缨枪,任哪个平日里不出门的公子小姐都要出来瞧两眼罢。

马上之人一身戎装,剑眉凌厉,双目如鹰。茶阁酒楼上的人熙攘,几个巷口的妇人也话杂,指着他道,要哪个人家的姑娘才能配得上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长绫愣了愣,随即不知名的怒气蹭的窜了上来。驾马就要先走,陈凛川勾起嘴角,提身就坐到了她身后,手臂勒住她细腰。

“陈凛川你干什么呢?”这下可是看清了,整个长安城众目睽睽之下,他突然低头亲了亲她侧脸,“你说我干什么?”

“你还要脸吗?”

“要你。”


那几个将士窃窃私语,“还说有夫君,我就说苏状元是骗兄弟们的,哪个男人能比得上咱将军?”

“就是就是。”


“苏长绫!”他突然对着整条街大喊,吓了长绫一跳,“嫁给陈凛川!”

说完看了身后弟兄们一眼,不然怎么说是出生入死的弟兄呢?霎时长安城中喊声震天。

“嫁给陈凛川!”

“嫁给陈凛川!”

“嫁给陈凛川!”

长绫怔愣时听见他在耳边说,“现在你想拒绝都不行了,娘子。”

二十万将士在这喊呢,也没她拒绝的份儿啊!

她弯起嘴角笑,笑得跟两人初见时狂妄,“要嫁也得是夫君嫁啊!”

他低下头亲吻她,她听见他道,“娘子说的对极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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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图源网络,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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