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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D：2013795 作者：当归. 犹记儿时小院的一株杨柳，陪我读书，伴我成长，带给我无限忧喜。十年已逝，柳枯人还在，友去情还在。长伴吾身，恍然入梦。——题记。 我生在小院，长在小院，爱那里的一草，一花，一物，一景。故乡小院是我的摇篮，我在她的怀抱里长大，直到离开。如今回到故乡，再走一走去时的路，摸一摸朽败的门，看一看种下的花，留下的，只是深深的追忆。轻轻走到小院中央的棕黑土瓷坛前，抚摸身壁，指尖染上尘灰，体会到的，却是无尽的沧桑。一声叹息，默默思忖，闭上眼，春风拂过脸庞，就这样，静静地，静静地，仿佛又站在你的身旁。 记得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你就在了——一株高大垂青的杨柳。我喜欢在你身边玩耍，向你倾诉我的心事。儿时悲喜，似乎都看在你的眼中，藏在你的心里。每当春风拂过山岗，遍野皆绿之时，你也抽出了纤细的枝条，缀满米兰珍珠似的叶芽，嫩黄色的小苞，蕴含着生命的繁盛与美丽。此时，满树点点芽苞，恰似夜晚天空星光点点。清晨，阳光普照大地，春归的南燕停留在你的肩上，应着清风春景儿婉转歌唱。搬来一张长木案，端来一个小凳杌，拿出一本《唐诗》，便在你的身旁“咿咿呀呀”诵起了“色浅微含露，丝轻未惹尘”。羡煞嫩芽染露，盈巧玲珑。“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待几场春雨蒙蒙而下，万物生长，及三月末之时，你那修长的枝条更为娇柔，系满青浅的绸带，柔软下垂，随风摇易，浅碧一色，袅袅生姿，不负阳春三月的晴日美景。立于你的面前，手捧诗书，吟诵“碧烟杨柳色，红粉绮罗人”。你若伊人淡妆相宜，玉立庭院，顾盼生姿。 晚春含暖意，轻歌曼舞似飞燕；初夏却来时，风华绝代媲西子。 繁华五月初，你那纤细下垂的枝条如挂满碧绿丝绦，柳叶如眉，迎风摇曳，拟一团绿烟，风里丝丝弄碧。黎明天青微晓，将明未明，你婀娜多姿，迎朝霞红日，似泼墨中国画，无拘无束，洒脱不羁。你一面青颜，宛如九天神女下凡来，素丽长裙，碧绿盈盈，丝带飘飘，长短不一，错落有致，是非巧燕细细剪裁乃得此佳物?浅饮香茗，唯叹唯歌“含烟一株柳，拂地摇风久”。你碧叶似翡翠，绿意莹莹，恰似仲春被岸边翠竹映绿的湖水，脉脉含情。犹记儿时贪玩，与邻家小妹携伴去山里采摘野花，母亲寻不着人影，很是担忧。后来尽兴而归，母亲见了我又怒又喜，随手折下你的长枝往我身上“啪啪”落下了，教训我出门也不通知一声。从此以后，再也不敢犯同样的过失，生怕哪日再尝尝“柳枝炒肉”的滋味，只好乖乖听母亲的话。 盛夏蝉鸣不绝于耳，声声歌唱，不知疲倦。你用迤逦罗裙遮住火辣的阳光，投下绿荫。犹记儿时天真烂漫，一撑一伏跃上瓷坛，如小猴般敏捷爬上你的枝干。世人皆道柳树娇弱，可你却愿托起我小小的身体，莞尔凝望我坐在你的肩上。顺手折几枝青烟隐碧，挽成环状交叠而绕，绿叶密密匝匝尽在小小的环中，和着自己小脑瓜的尺寸修改圆环大小，再三两下爬下树到瓷坛，轻轻一跳至地面，跑到小院墙外的花丛旁，采几朵盛开的栀子缀于柳环的镂空处，清新绿与皎洁白交相辉映，叶的清香与花的馥郁勾勒出夏的轮廓，戴上花环，仿佛能感受到夏的自然气息。临近傍晚，一家人在你身旁吃晚饭，谈天说地，热闹非凡。黑夜渐渐织上天空，星星调皮地眨着眼睛，奶奶搬来凉席，在你的身边与我席地而睡，她轻摇蒲扇，凉风习习，娓娓讲诉小时候的故事，温柔的声音在这宁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动听。就这样，我在奶奶的怀抱里，望着天边的那弯弦月，投下如水的清辉，将万物镀上银霜，幽静娴美。偶有晚风吹动你柔软的发丝，“沙沙”作响，和着“咕咕”鸟鸣，“悉悉”虫吟，与这淳朴的乡音，构成夏的小夜曲，伴我甜蜜入梦。睡梦中，一位可爱的小姑娘安静在你的荫蔽下吟诵“学舞枝翻袖，呈妆叶展眉”。你那长枝似佳人舞袖，柔情绰态，媚于语言；你那碧叶宛如伊人峨眉，纤细绵长，清秀婉约。 小院金桂十里香，满庭芳，自思量。你满树碧绿随木樨染金，华贵亮丽，似歌颂美丽一生。绸仍在，绦仍在，唯有青颜改，独留桂色好。金羽叶棕边似滚烫染金，可见凄凄枯意。叶随风凋零，或停留故乡，或流浪远方，皆随它意。即便如此，你也要赠我欢乐。秋风萧瑟，黄叶漫天，拾起地上一捧繁华，侧耳倾听，似诉说你的经历，只需往天上一扬，抬头望向半空，满眼繁华，纷纷扬扬，飘飘洒洒，丝毫不逊色北方大雪。晚霞染红天边，烈火烧云，夕阳的余晖渐渐消失殆尽，最终沉入远方的那座山，那片林，唯留醇香美酒般红晕的色彩。倚在你的身旁，看你的羽叶萧萧而落，葬入泥土，却不是落寞，而是殷切的期盼。霁颜笑之，忆起所学诗词“雪尽青门弄影微，暖风迟日早莺归”。待来年南燕复归，桃杏灼灼，定会满树繁华，姽婳窈窕，欣然迎春。 墙外红梅初绽，墙内佳人笑。你独留修长的枝条，冬风凛冽，仍是一身傲骨，不肯屈服。冬是一个极简的季节，坐在你身边，望天上云卷云舒，静静思忖一载得失，理清思绪。你也随冬褪去一身华裳，安静聆听我的心事。春节将至，小心翼翼爬上你的树枝，挂满红灯笼，满树红火，似烈焰燃烧，如火如荼，不可言说。你又返璞归真，恰似一叶承载祝福的小舟，缓缓向春驶去。我在树下，吟诵着“如凭细叶留春色，须把长条系落晖”。仿佛看见你来年的丽影，如梦似幻，娉娉婷婷。 你美得天真无邪，美得素丽典雅，美得清娴隽永，美得宁静婉约，美得平和自然。你陪我读书，伴我长大，随我成长，可如今，你却不在了。睁开眼，望天边青山依旧，湖中绿水依旧，门前啼莺依旧，瓷坛春草依旧，可如今，你却不在了。走出门，看屋外草翠花开，燕舞莺歌，春阳暖暖，流水淙淙，可如今，你却不在了。 谁家牧童短笛声，又是一年春草绿，杨柳青青，人已去，归不归?——后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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