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话剧《关汉卿》第一幕 田汉著 主要人物: 关汉卿——元代大剧作家,又号已斋。 (按出场顺序)刘大娘——酒店女掌柜。 秋 燕——原名二妞,刘大娘的女儿。 谢小山——书会朋友,艺人,精通金代俗曲曲教师。 欠耍俏——伶人,赛帘秀的丈夫。 朱帘秀——大都擅演杂剧的名歌妓。 马 二——燕山秀的丈夫。 赛帘秀——朱帘秀的徒弟。后为欠耍悄的妻子。 关 忠——关汉卿的老仆。 玉 梅——杂剧界有名的“笛王”。 杨显之——关汉卿的老友,外号“杨补丁”,元代大剧作家。 叶和甫——混在杂剧界的败类。 王和卿——关汉卿的老友。 王 著——益州千户。 郝 祯——中书省左丞,阿合马的死党。 和礼霍孙——大司徒,后任中书省右垂相。 周福祥——差官,二妞的丈夫。 彻里·不花——和礼霍孙的心腹幕僚。 王实甫——元代大剧作家,关汉卿的合作者。 梁进之——剧作家,同时也是医生。 元世祖(忽必烈)至元十八年(1128年),大都。 【第一幕】 [城边的街口,许多人围堵着,观看行刑。 [在呜鸣的长号简声中,马队骑伞簇拥着骑马的蒙古监斩官如飞而过。然后,竹板子晌,差役们高喊:“行人散开,行人散开!” [一会儿,破锣破鼓响着,高插边翎拿着法刀的刽子手和骡车上垂头披发背插“斩”标的女犯走过,后面紧跟着一个老妇人高喊:“孩子,孩子 ,天哪,救救我的孩子……这不能啊……”等等,不断被如狼似虎的差役们喝骂着:“老太婆滚开……滚开……不要命吗?” [小酒店的女店主刘大娘,提着一个竹篮子,内藏酒、肉、纸钱之类,原来似乎想挤进去拦住这可怕的行列的,见不可能,就退出来了。低叫了 几声“可怜的孩子”,泪如雨下。恰好几个蒙装家郎走过,她警惕地咽住哭声,试住眼泪,叫唤还在街边呆看的女儿二妞。二妞虽是家常打扮 ,却是个出色美丽的姑娘。 刘大娘:二妞,尽瞅着干嘛呀?还不来照顾点儿家里的事。 二 妞:就来。(但她还是望着。) 刘大娘:“就来了”?,动也不动。咳,这样的热闹这条街上每个周都少不了一两回,有什么好看的? 二 妞:(勉强走过来,抓住她娘的手)娘,太可怜了。那么年轻漂亮的小媳妇儿会是杀人把吗? 刘大娘:谁说她是杀人犯?她是跟你一样的好孩子。你忘了,前年春天来找过我们的小兰姑娘。 二 妞:小兰姑娘?你说陈二奶奶的儿媳妇? 刘大娘:可不,就是她!(擦眼泪。) 二 妞:完全变了样儿了?娘,还有什么办法救救小兰姑娘,能吗? 刘大娘:傻孩子,还有什么办法?(指着竹蓝)备了几样洒莱想祭祭她,也没有敢哩。小兰真命苦,怎么就碰上——(赶忙停住。) [关汉卿起先也站在人后头看着,这会儿听得她们娘儿俩讲话,赶忙插进来。 关汉卿:(低声)刘大娘,你认识她? 刘大娘:哎呀,关大爷,您也来瞧热闹? 关汉卿:不,我要到城外去看个朋友,经过这儿,净了街了,碰上的。 二 妞:啊,关伯伯来了,进来坐一会儿吧, (她很快地沏茶)请喝茶。 关汉卿:谢谢,二妞越长越俊了,还记得关伯伯? 二 妞:我们是老邻居,您搬开这儿才两年多点儿,怎么就能忘了呢?坐吧。 关汉卿:好。(入座)生意还好吗? 刘大娘:还可以,就是人手不够,又请不起帮忙的。老头子在宛平乡下的时候多,一个月难得回来一两趟。 关汉卿:不要紧,二姑娘是你的一个好帮手了。 刘大娘:可不是,要是个小子就好了,女孩子家抛头露面的,是非多啊。 关汉卿:唔,那也是。刘大娘,你认识刚才那女犯人? 刘大娘:认识,我跟她婆婆家还沾点儿亲哩。咳,眼看着这孩子平白无故地落得这个结果,又没办法救救她,真是……(试泪。) 关汉卿:这是怎么回事啊,年轻轻的怎么犯这么大罪?” 刘大娘:她哪有什么罪呀?她可是个好孩子。 关汉卿:那是为什么? 刘大娘:(哽咽)关老爷,底下这些事都是孩子她婆婆告诉我的。您救不了活的,日后为她伸伸冤吧。 关汉卿:嗯,你说好了。 刘大娘:后来这苦命的孩子,叫小兰。她家原是襄阳的农户。那儿不是打过好几年的仗吗?城破了,阿里海牙大人圈地养马,把她家的几亩地 全圈掉了,还让地父亲当养马的奴才,她父亲一气下逃走了。剩小兰母女俩,活不下去,到大都来找她舅舅。碰得不巧,她舅舅不在,就寄住 在同乡陈二奶奶家里。小兰的娘感染风寒,一病半年多,请大夫,吃药什么的,借了二奶奶十两银子。二奶奶有个孩子叫文秀,人也老实,就 是从小病病歪歪的,也没有定亲。一天,二奶奶同小兰她娘要那二十两银子,小兰娘哪来的钱?没法子,就把小兰许给二奶奶做媳妇,一半也 是还债的意思。小兰她娘的病没有好,到去年秋天就去世了。 关汉卿:那么小兰呢? 刘大娘:后来小兰就跟文秀结了亲,小俩口儿倒也不错.二奶奶也心肝宝贝似的疼爱她。小日子也还不过得下去,可是哪知道祸起萧墙呢? 二 妞:娘别说这些个了,有什么办法救救小兰姑娘没有呢?真急死人!能不能让关伯伯想想办法呀?快呀,快呀。 刘大娘:傻孩子,关伯伯这位大夫,只能救人家伤风咳嗽,怎么救得了杀头?娘在说话,别扰我吧。 [二妞见没有办法,又跑出去了。 关汉卿:大娘,你说怎样是“祸起萧墙”? 刘大娘:陈二奶奶她娘家姓李,有个叔伯兄弟名叫六顺,年纪老了就住在二奶奶家里。二奶奶家人手单,托他照料些家事。前年六顺多年不见 的儿子也找来了。他儿子叫李宣,人家都叫他李驴儿,是个不安分的家伙。多年在军队里混,据说跟萨千户到南方打过仗,到临安还捞了一把 回来了。一回来就看上了小兰,想娶她。小兰不理他。后来小兰跟文秀结了亲了,李驴儿还是不死心。一天文秀出外没有回来,隔了两天才知 道是被火推落在水里淹死了,有入说这就是李驴儿干的事。 关汉卿:(击桌)有这样恶毒的家伙!他算把良善的人吃定了。(问刘大娘)他当然还是为了娶小兰.对吗? 刘大娘:对。刚把文秀葬了,小兰日夜啼哭,李驴儿又死皮赖脸地向小兰提亲,小兰说她不嫁,情愿伺候她婆婆一辈子。二奶奶因她儿子死了 也哭成了病。一天,想吃羊杜汤,小兰给婆婆做好了汤.李驴儿借个由头支使开小兰.在汤里搁上了毒。原是想把二奶奶毒死,好娶小兰的。 谁知二奶奶忽然不舒服,没有吃,李六顺是个馋嘴的,就端过去了。当时就七窍流血,死了。李驴儿威胁小兰,说只要她肯嫁.就一字不提。 不然,就要抓她去见官。小兰问心无愧,说“见官就见官吧。谁知这孩于命苦,偏偏就遇上了一个赃官! 关汉卿:咳,于今不赃的官就不多了,她可碰上谁了? 刘大娘:(小声)官司打到了大兴府,知府大人忽辛您是知道的,要钱如命,可又死好名,老叫人送万名伞。他是个色目人,见小兰是蛮子女儿 ,又是个逃亡户,心里就不喜欢,李驴儿交给忽辛一封萨千户的信,又给了他一些银子,那还有不向着他的?尽管小兰上堂去把出事的情形原 原本本地说了,这知府大人半点也不推她的,一个劲儿地用苦刑逼她招供,问她怎样药死李驴儿的父亲的。可是小兰死也不招。 关汉卿:对呀,她万不能招啊。 刘大娘:后来,忽辛大人说.既然小兰不招,那一定是陈婆婆下的毒了,就叫把陈二奶奶托下去打八十板子。小兰见问官要拷打她婆婆,一想 婆婆那么大年纪,怎么挨受得起?她把心一横,就屈招了。 关汉卿:糟糕!她为什么要招呢? 刘大娘:她不招,那赃官不就得打死她婆婆? 关汉卿:这是万万招不得的呀,招了就得抵命,她没想到吗? 刘大娘:她怎么能不想到,可是要救她婆婆,她啥也不顾了。小兰这孩子就这么个爽快性子。 关汉卿:真是个烈性子女人,可是,哎,就没有一个细心点儿的官问问她吗? 刘大娘:关老爷,如今杀一个汉人还不如杀一头驴呢!小兰前儿个才问过一堂,今天不就判斩了吗? 关汉卿:全是这样草菅人命的狗官。 刘大娘:(低声)关老爷,你可别这样说。 [街上的人涌了过去,二妞跑了过来。 二 妞:(拉着母亲)娘,关伯伯,赶快想想法子救救小兰吧!(望着关汉卿)关伯伯,您不是认得很多的人吗?快想想法子呀。 [闻远处炮声。 刘大娘:还有啥法子想,人已经没有了。 [她坐下来,掩着面哭。 [二妞随即也哭。 关汉卿:(无限惆怅地)这是什么世道!(起身)刘大娘,那我走了。(自言自语地)咳,我当真只能救得人家的伤风咳嗽吗?” [关汉卿迈着沉重的步子欲走出酒店,迎面碰到了从街那面走来的书会朋友谢小山和艺人欠耍俏。 [谢小山一把抓住关汉卿。 谢小山:老关,我们到处找不到你,原来你在这里喝酒啊! 关汉卿:哪里是喝酒,我和刘大娘谈起刚才过去的女犯人。 谢小山:我也知道一点,听说是冤枉的。 欠耍俏:听说是人家要娶她,她不愿意,人家才害她的。 关汉卿:刚听刘大娘说起,世上竟然有这样的事,真是把我气坏了。 谢小山:生气做什么。于今十案九冤,每一件都去认真就没法活了。有事情请教你,上我们那儿喝酒去吧。 关汉卿:不,然后要出城去。你有什么事吗? 谢小山:一位先生请我教他你的那支《南吕。四块玉》,第一首我记得是“渴时饮,饥时罗,醉时歌。”可是欠耍俏一定要说是“渴时饮啊醉 时歌。”没有“饥时罗”三个字。现在正好对证一下你着“古本”。你说谁错了? 关汉卿:都对。 欠耍俏:都对?这说了和没说一样嘛。 关汉卿:原来是你对,“饥时罗”是后来加上去的,为的是好唱。有人说这样加上去腔反而硬了,不如原来的灵巧。我觉得杂剧有许多地方应 该改了。 欠耍俏:唔,是有这毛病。我还是照原来的教吧。位先生很喜欢你的“南山耕,东山卧,世态人情经多。闲将往事思量过,贤的是他,愚的是 我,争什么?”他说写的太好了。 关汉卿:(他从心底否香定了这种闲情趣味)不,一点也不好。贤的也不一定是他,愚的也不一定是我。我们就是要争,就是要把贤愚是非争 个明白。小山,你别教这个了。 谢小山:怎么了,你变了?那么,那段《风流体》你还学吗? 关汉卿:要学的。回头我就到你那儿去。(向欠耍俏)欠耍俏,朱四姐在院子里吗? 欠耍俏:大约在吧。 关汉卿:那赛帘绣呢,她的病好了吗? 欠耍俏:(摇摇头)不知道。 关汉卿:不知道?你不是和她很好的吗。 谢小山:这家伙喝醉了酒,在台上忘词,被赛帘绣骂了一顿,他受不了,已经出来好几天了。 关汉卿:欠耍俏,不管你是多有名的角儿,我们戏子在台上忘词,这应不应该呢? 欠耍俏:那当然不应该。 关汉卿:那么人家为你好。说你,你干嘛生气? 欠耍俏:因为,因为…… 因为人家是女人,对不对?天下道理只有一个,还分男女?我去看四姐,快同我回去,去跟赛帘秀赔不是。(向刘大娘)刘大娘,二妞,那, 我们走了。 刘大娘:您慢走。 [他们一道走出来,到街头。 关汉卿:(与小山作别)小山,替我约一下打鼓的任四和吹笛子的玉梅,我想写一个新戏,和他们商量一下场次和牌子。 谢小山:好。 [谢小山向城内走去,关汉卿和欠耍俏向城外走去。 [正在这时,刚才走过去的蒙装家郎又转了回来,和一个歪戴帽子的人拥着一个装束阔气的公子,进了刘大娘的酒店。 刘大娘:公子请坐。 公 子:不坐了。催四,你和她说吧。 歪帽子:刘大娘,昨儿个,跟你提的事情,想得怎么样了? 刘大娘:公子,不是跟您说过了吗,我们家二妞已经许给宛平周家了,他周家虽然是个种地的,他家儿子周祥福可是在大司徒和霍礼孙府里当 差的。只怕今年秋后就要过门了。(示意女儿进去。) 歪帽子:不要说是司徒府里当差的,就是司徒的公子要娶的人,被我们阿合马大人的第二十五公子看中了,他也要让出来。 刘大娘:孩子已经有人家了,这……于情于理都办不到啊。 歪帽子:哪有什么情啊理啊的,我们二十五公子看上了你的女儿,这就是天大的理。 刘大娘:这位爷,您跟贵公子美言几句吧…… 公 子:你看现在怎么办? 歪帽子:不要和她罗嗦,带走。 公 子:(对家奴吩咐)带走。 [家奴从里面拖出二妞。 二 妞:娘。救命啊! 刘大娘:儿啊!我的儿啊! [他们不由分说地把二妞拖走。歪帽子走在最后,刘大娘一把拖住他的袍角,死也不放。 刘大娘:怎么青天白日抢人家孩子,你们不要王法吗? 歪帽子:别那么死心眼了,咱们阿合马老大人一家子二十年来就这么个德行。你要什么王法,到大兴府去告去呀。 [歪帽子甩开刘大娘扬长而去,一个家奴回头来。 家 奴:你去打听打听,大都路总管兼太兴府知府忽辛大人就是我们家大少。 刘大娘:天哪,这怎么得了!这怎么得了!我不能活了(伏地大哭。) (转暗) 【第二幕】 [大都附郭,朱帘秀的家,当时的行院所在。壁上挂着琵琶、萧管、宝剑、尘拂之类。 [朱帘秀穿着紫色衫子,这是当时妓女的官定服色。 [侍女香桂忙着用精致的茶具给关汉卿沏茶。 [关汉卿已然把朱小兰的故事告诉她了。 关汉卿:你看,就这样残暴无耻地断送了一条高贵的生命,可他们还把自己说成是“民之父母”!(击桌。) 朱帘秀:干嘛这样跟桌子过不去啊,我的关大爷。 关汉卿:你能不生气吗,四妞?你看这还成个世界吗? 朱帘秀:怎么能不气?我可是气够了,都麻术了。有的人简直把这看成理所当然的了。只有你,头发部有好些根白的了,可心还跟年轻人一样 ,碰上不公正的事,就气成这个样儿。人家敬重你,就为的你有这个好处,你知道吗? 关汉卿:得了吧。(起身躲开她)让我去想想,是不是我不够老成,所以想得跟你们不一样? 朱帘秀:不是你不够老成,是你还没有失掉你常说的“赤子之心”。可是那些该气也不气了的,也不尽因为他们比你坏.许是他们比你苦。你 们爷儿们有才华,有学问,飞得高,跳得远,有受委屉的时候,也容易有扬眉吐气的时候,像我们就可伶了。我也是好人家子女啊,就因为还 不清不花王爷胡里胡涂派给的租子,老爷子坐牢死了,我卖给行院当歌妓。坑在这里十来年了,还不是照样负屈衔冤没地方审诉吗?比起来我 还算好点儿的哩,这大都城外两万五千个姊妹们谁过的是人的日子?有的求生不成,求死不得,还不如干脆挨那么一刀。 关汉卿(语调低沉地):你们当然有许多苦处,可我们这些念过点书的人又能飞得多高,跳得多远呢?七匠、八娼、九儒、十丐,我们的地位 还不如你们哩。平时,私下里,我也有些自命不凡,俗话:读书破千卷,下笔如有神”,老觉得有些想法。可今天在街上眼睁睁看见一群吃人 血地家伙把一个无辜的女子拉到法场去杀头,我却想不出星星办法。我写过《包待制三勘蝴蝶梦》,我多么盼望出现包待制那样的青天来填满 这冤海啊。刘大娘骂我只救得了人家的伤风咳嗽,骂得对呀。我就是个专会开薄荷、甘草的大夫。古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是无刀可拔, 只有一支破笔。 朱帘秀:笔不就是你的刀吗?写杂剧不就是你在挥刀吗?你在剧本里骂过杨衙内,干嘛不把李驴儿、忽辛这些人的鬼脸给勾出来,替屈死的女 子伸冤呢? 关汉卿:这些邪恶的东西可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好多好多个结成一伙儿来吃人的。他们的鬼脸勾得完吗?以前我觉得这世道不公正,这天地鬼 神总是公正的,于今才知道天地鬼神也是不公正的,没有眼睛的。 朱帘秀:鬼东西太多,你拣那最邪恶的东西勾吧。天地鬼神不公正,没有眼睛,你就骂天地,骂鬼神去吧。 关汉卿:对,路上我还想来着,一定得把朱小兰这案子写成一个杂剧,把这些滥官污吏的嘴脸摆在光天化日下示众。 朱帘秀:那太好了。那这忽辛大人的事我也知道一些,他倚仪他父亲的势焰,无恶不作。上回断错了一桩案子,人家也没有办法。 关汉卿:对。多替我搜集他的罪状吧。决不能让他逃脱我们的照妖镜。词儿我都想好一些了,女主角妁名字我也想好了,可就是一桩—— 朱帘秀:一桩什么? 关汉卿:就怕戏写出来没有人敢演。 朱帘秀:(想了一下)你写出来,我们想试一试,就是…… 关汉卿:你担心什么? 朱帘秀:你不是跟人家说:良家子弟扮演杂剧才是你们的“行家生活”,我们倡优扮的不过是“供笑献勤,奴隶之役。”只能叫作 “戾家把戏 ”吗? 关汉卿:得了,别听人家说的那些个了,我哪会说那样的话? 朱帘秀:那,你敢写,我就敢演。 关汉卿:你敢演,我就一定写,而且一定很快地把它写成。 朱帘秀:那太好了。人家夸我扮赵盼儿、谭记儿、王瑞兰、燕燕,演得不错。于今为着朱小兰,为着普天下负冤负屈的女子,我一定演好这个 新的角色。 关汉卿:四姐,你!(感动地抓起她的双手。) 朱帘秀:这个女角色你安排叫她什么? 关汉卿:我安排她叫窦娥。 朱帘秀:窦娥?我知道,你曾经想写孝女曾娥来着,你于今改写孝熄窦娥了,对不对? 关汉卿:正是这个意思,你猜得对。 [燕山秀、马二夫妇上来。赛帘秀、欠耍俏跟着上来,说笑着。 燕山秀:(向朱帘秀)师父,出了稀奇事儿了。欠耍俏跟小二姐赔不是来了。 马 二:这真得谢谢关大爷。我还当这一对冤家结定了呢。 关汉卿:哈哈哈哈。他很执拗。一路上一定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他给劝过来吧。 朱帘秀:你当然得劝劝他。他还是在学你的样儿哩。他老说您爷自称是“普天下郎君领袖,盖世界浪子班头。”他呀,至少也是个小郎君、小 浪子。 关汉卿:那好呀。不过我们演戏讲究人情入理,做人要讲究通情达理。倘使我们不遢情理,甚而至于蛮不服理,那还算什么郎君、浪子呢? 朱帘秀:(向欠耍俏他们)听得了拉有?讲道理,爱重自己的玩意儿。才算是真正的郎君、浪子哩。哦.赛帘秀,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燕大爷又 要打一个新本儿了。这新本儿意思好极了。关大爷说让咱们演演看。 赛帘秀:那可太好了。就怕我们演不好。 关汉卿:别客气了.小二姐。 赛帘秀:那您就快写吧。我病好了,正愁没戏演哩。 马 二:关大爷,欠耍俏也老没演新戏了。您先给他打一个《李逵负荆》吧。 [大伙笑了。 欠耍俏:哈哈哈哈。(转话题)哦,我想起来了,我在六郎庄做会,烦咱们演您的《单刀会》,您能去看看吗? 关汉卿:什么时候? 欠耍俏:下个月初。日子定了我通知您。 关汉卿:只娶有工矢我一定击。我在六郎庄还串过戏的哩。 马 二:关大爷,近来少见您上台了,也来一出吧。就来您自己编的《玉镜台》.四姐演刘倩英,您的温峤,赛帘秀演的刘夫人,燕山秀演梅 香,欠耍俏演媒人,还少不了我的正府尹。 关汉卿:哈哈,你分配得不错,可是六郎庄的庄稼汉不一定喜欢这样文绉绉的东西。来个《鲁斋郎》吧。由四姐演李氏,你的张氏。欠耍俏的 银匠李四,我来个包公吧。 马 二:对,这个戏好。(背词) 说那个鲁斋郎,胆有天来大,他为臣不守法,将官府敢欺压,将妻女敢夺拿,将官府敢欺压,将妻女敢夺 拿 ,将百姓敢蹅踏。赤紧的他官职大的忒稀诧!…… 欠耍俏:现在老百姓像“箭穿着大雁口似妁.没有一个人敢咳嗽”,演这个戏会大快人心的。 马 二:好,那就准看您演的包公吧。 [鸨母上来,先向关汉卿略略招呼一下。 鸨 母:刚才总瞥亲自吩咐,今儿晚上丞相府有堂会,邀请波斯国的客人。你们快点去排戏吧。 燕山秀等:关大爷,您坐一会儿。 [他们随鸨母下去。 赛帘秀:那,我们不陪你了。(向朱帘秀)师父,留住关大爷吧。(跟着欠耍俏下去。) 关汉卿:(起身)好,四姐.我也走了。 朱帘秀:你回家去写本子吗?(热请地)别走了,汉卿。我在排戏,你就在这儿写,回头咱们一块吃饭。赛帘秀的老爷子送来了几条好鲤鱼,他 从湖里打上来的,你也领领他的情吧。(向侍女)香挂,你给关大爷好好地点几杯茶.用我那包最好的双蕉。(见香桂点头)可不许扰关大爷,吓 。把门关上,别让他听到外面的锣鼓家伙。 香 桂:哼,关大爷才不怕闹呢。前儿个他不是在后台写戏吗,前面吹啊唱啊,他好像一点也听不见似的。真是好本事。 朱帘秀:俊丫头,关大爷的本事我还不知道?这戏可不比往常,就得让他安静下来,不能扰他,知道吗? 香 桂:是,知道了。 关汉卿:四姐,你真好,替我谢谢小二姐。本子还没有太想好,恐怕得过几天才能动笔写。现在我还得去西山看一个病人。 朱帘秀:看一个病人?教客网,www.jiaokedu.com,提供免费课件,免费教案,免费试题,免费论文,舞蹈视频,幼教资源,版报大全,公文 大全,剧本下载! 关汉卿:对。(笑)我还是一个大夫,你忘了?接到太医院的通知,不管哪儿你就得去。有些病人还不许打听他的身分。看过好几次了,还不知 病人姓什么,叫什么。 朱帘秀:你干嘛还要搞这个劳什子的行业昵?千脆辞掉,专心写东西,不好吗? 关汉卿:辞了太医院,我就得出好些捐税,应好些别的差使,还不如专当这一门差,反而可以挤出时间来做自己想做的事。再说,五医,六工 ,七匠,八娼,九儒,我干作家,比你们还低一等,这样不划算了。哈哈哈哈。 朱帘秀:哈哈,原来是这样儿。那也好,我不留你了。祝你妙手回春,财源旺盛,我的关大夫。 (转暗) 【第三幕】 [西山,一个林园中,当时权臣阿合马的华丽的别邸。 [阿合马的母亲正受着关汉卿的诊视,侍女春鹃在伺侯着。 关汉卿:老太太,今天怎么样? 阿 母:好多了。大夫你真高明。我这病也不是三年五年的了,经过了多少有名的大夫,现在才算一天天见好了,真不容易啊。 贵 妇:你真是高明。老太太这几天不只是心痛止了,胃口也好了很多,昨儿个吃了好些东西,也不觉得撑得慌了。住在西山从不知道西山是 什么个样儿,今天才第一次上外头走了一下,老太大可高兴哩。 阿 母:这次可谢谢你了。 关汉卿:哪里哪里,这是分内的 贵 妇:(对春鹃)春鹃,扶老太太到套间去一下。哦,先去叫秋燕来给大夫换点心。 春 鹃:是。(扶着阿母下去。) 贵 妇:(亲切地问)大夫,今年多大了? 关汉卿:四十八了。 贵 妇:家里老太太还康健吗,有几位令郎啊? 关汉卿:家母托福,还算康健,荆妻亡故好几年了,只有一个孩子,目下不在身边。 贵 妇:那可不好啊.您也是上年纪的人了,没有人伺侯,行吗? 关汉卿:还好。 [春鹃下去了一下,又上来。秋燕端着点心上来,与关汉卿相见,各吃一惊。 秋 燕:哎呀,关—— 春 鹃:关什么啊? [适有风吹起窗帘。 秋 燕:关……关窗子吧,春鹃姐。 春 鹃:好的。(关窗子。) [贵妇和春鹃下去了。教客网,www.jiaokedu.com,提供免费课件,免费教案,免费试题,免费论文,舞蹈视频,幼教资源,版报大全,公文大 全,剧本下载! 关汉卿:(机警地)你不是二妞吗,怎么在这儿? 秋 燕:关伯伯,阿合马的二十五公子要娶我。他少奶奶知道了,也和他起了讧,便想出个主意,把我送到西山来伺候老太太——刚才这个就 是二十五少奶奶。可是他少爷还是常来,见机会就逼我。快想个法子把我给给救去吧。 关汉卿:这—— 秋 燕:什么这个那个的,难道您还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冯? 阿母(内):来呀。 [阿母换了件外衣,由贵妇和春鹃扶着,走出来了。贵妇又走开,秋燕也帮着扶老太太。 [老太太坐下。 阿 母:大夫,你来过好些次可,知道我们这儿是谁的家吗? 关汉卿:不知道。太医院不许问的。 阿 母:这大夫很懂规矩。你把我医好了,也是你的造化,够你受用一辈子的了。(吩咐)春鹃,端礼物来谢大夫。 春 鹃:是。(端一个盘东西来,上面盖这彩绸.里面显然是珠宝。) 阿 母:一点薄礼,请大夫收下吧。 关汉卿:不,老太太。您病大好了,我们当大夫的就够体面的了,厚礼万不敢受。 阿 母:莫非嫌轻? 关汉卿:哪儿的话。 阿 母:莫非大夫另有什么心愿?好吧,不是我夸口,除了天时妁星星、龙宫的珠宝,只要人世间有的东西,寒家都还备办得出。你说说吧, 到底要什么? 关汉卿:说出来,老太太不要吝惜才好。 阿 母:讲。 关汉卿:晚生是白璧、黄金都不要,只要谢家堂上燕。(望着秋燕。) 阿 母:哈哈,大夫眼力不错,看上我们的秋燕了。只是秋燕这孩子……(望着贵妇)只怕使不得吧。 贵 妇:(与阿母耳语)奶奶,使得的。 阿 母:好,使得,使得。(顾秋燕)歌燕,你愿意吗? 秋 燕:(含羞点头)愿意…… 阿 母:好;另送中统钞二十万,就当添妆的费用吧。(吩咐)送他们下山。 (转暗) 【第四幕】 [关汉卿的书斋。壁上悬有琴、剑。 [关汉卿对着残烛,时而哦吟,时而构思,时而伏案狂草。 [鸡叫了,他还在拚命地写。 [关忠披衣进来。 关汉卿:我真的不饿。你帮帮忙,别扰我,睡去吧。 关 忠:好,不扰你,写完了就早点儿睡吧。明天一早,刘大娘她俩还要来跟您道谢哩。 关汉卿:谢个什么呀,明天我有事。(停笔)怎么,你把二妞送去的时候,刘大娘也在啊? 关 忠:岂止刘大爷回来了,二妞的夫婿周福祥也来了,他们全家团圆,就别提多高兴了。他们啦,把您当祖宗似的感激着。明儿个周福祥说 他也要来,就是那个在和大人那儿当差的。二妞就娶过门子了。这次您真是做了一桩天大的好事。 关汉卿:别胡扯了。睡去吧! 关 忠:(走到窗边)瞧,东方都快发白了。 关汉卿:哦,给我换吧。 关 忠:得了,老爷,别换了。就写完这一枝蜡吧。(剔去烛泪。) 关汉卿:也好。(他正继续伏案辛苦地写下去。) [忽有人叩门。 关 忠:谁啊? 外面人声:我。 关 忠:你是谁,这么晚的? 外面人声:怎么我的声音还听不出?我姓谢。找老关的。 关汉卿:快开门吧。是谢老板。 关 忠:(一面开门)哎呀,谢老板,您真不怕晚啦。 谢小山:天还没亮就来奉看,还嫌晚吗? [大家笑了。玉梅跟着走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小长布袋,内装萧、笛。 关汉卿:(起来招呼)哦,玉梅也采了。快请坐。 谢小山:你要我约任四和玉梅。任四被人家邀到通州去了。玉梅有戏,我等到现在才等到他,他想回去睡觉,我生拉硬拽的才把他给拉来了。 关汉卿:怎么这么晚呢? 玉 梅:汝里·铁木耳将军家里唱堂会,从昨天下午一直唱到今儿早上,前后点了三出大戏,五出小戏.看的人也困了才让歇。我嘴唇都唱出血 来了,这一行真不是人干的。 谢小山:玉梅到现在还没有吃夜饭哩。 关汉卿:哎呀!……(望关忠)有什么吃的没有? 关 忠:还是煮几个鸡子儿吧。(他倒好茶)对不起,喝杯凉茶。(下去。) 关汉卿:你们两位来得真是时傣。(向小山)我不是跟你谈过《窦娥冤》吗?写到第三折了,碰上一件为难的事,正要请教你们。 谢小山:还是你前回跟我谈过的那个架予吗?挺好嘛,有什么为难的? 关汉卿:请你们看看前几折的牌子。 谢小山:(接过去与玉梅同看)噶。第一折《点绛》起,使的《仙吕》;第二折《一枝花》起,使《南吕》;第三折《牧羊关》、《骂玉郎》、 《感皇恩》、《采茶歌》……还是《南吕》,唔,你用这来写窦娥在公堂上的申诉、受刑、屈招,“婆婆,我到把你来便打的,打得来恁的。 若是我不死,如何救你”,这尾声好。 关汉卿:为难可就在这里。底下我紧接着写斩窦娥,写得悲愤慷慨。她怨天恨地,发下三个哲愿。头落之后她要血祭旗抢,六月下雪,三年不 雨。这样的情感,《南吕》就不合适了。同此,从《端正好》起,我改用了《正宫》。这支《滚绣球》,是我比较满意的。临到最后要开刀了 ,再起《耍孩儿》。这样,《二煞》,《一煞》,这一折欢里头宫调三变,我写是这么写了,又怕不合规矩,你们看行吗? 谢小山:有什么不行呢?宫调是随着情感走的,情感变了,宫调当然可以变。(向玉梅)玉梅,你看呢? 玉 梅:你说得对。我觉得杂剧的规矩就是应该变一变了。平时不显,昨晚上在一个地方一连吹了三个大戏,就觉得有点儿腻了。为什么一个 戏只许用四折呢?为什么一折只许用一个宫调呢?为什么全折只许一个人唱昵?这些规矩我看迟早是要打破的,去年在汴京看到有把您的《五 侯宴》改成那儿的戏。这些规矩全没有了。 关汉卿:真的,改成南戏了? 玉 梅:可不。我看了,心里还真痛快。(郑重地向关汉卿)您是我们杂剧界领路的人,最好把大家领上阳关大道,别人好走,您自己家儿走起 来也舒服;别尽领羊肠小道,别人辛苦,您自己也容易栽跟头。关先生,您说是吗? 谢小山: (笑)羊肠小道还是好的,还有人尽领额大家钻牛角尖哩。 [关忠端一碗鸡子儿上来。 关 忠:哎呀,真对不起,三个鸡子儿,一个给小猫打碎了,剩两个了。怎么办呢? 关汉卿:两位客人,一人一个吧。 谢小山:不。我不饿,全给玉梅吃。 玉 梅:那怎么好? 谢小山:你就别客气了。 [玉梅吃鸡子儿。 关汉卿:(向谢小山)小山。趁这工夫,你把三折全给我哼一下,看顺不顺,哪一句绕口。 谢小山:行。(他热心地看稿子。) 玉 梅:(吃完了)嗬!这两个鸡子儿可救了我的命。 谢小山:要不怎么说“帮人要帮在这节骨眼上”呢?(他发现了问题)唔。玉梅。你看这一句是不是减去两个字,反而好唱一些? 玉 梅:哪儿?(看,吹了一下笛子)唔,对。 谢小山:喂,老关,这里减去两个宇吧。 [关汉卿不答。 玉 梅:哼,他已经睡着了。教客网,www.jiaokedu.com,提供免费课件,免费教案,免费试题,免费论文,舞蹈视频,幼教资源,版报大全 ,公文大全,剧本下载! 谢小山:老关,老关! 玉 梅:别叫他了,他写得太累了。你就给他删掉这两个字,不得了。 谢小山:对。(划掉,对关忠)关忠,你扶他到床上睡去。我们也走了。 关 忠:(扶关汉卿)老爷,老爷。(扶他到床上去。) [关汉卿已经鼾声大起。 谢小山:玉梅,这里离我家近,你到我那里去睡一觉,回头请你喝二两。 玉 梅:不行。天亮了,我这就得上南天秀那儿给她吊嗓去。 谢小山:你不要命了吗? 玉 梅:有什么法子呢,拿人家的请受嘛。 谢小山:好,关忠,我们走了,明儿见。 [她们出门。 关 忠:您慢走。(关门)哎呀.真该睡一会儿了。 [鸡鸣。天亮。 (暗转) 【第五幕】 [仍然是关汉卿的书斋。 [他的好友杨显之,在看已经写成的几折。关汉卿站在其后面。 关汉卿:显之,你看这样写,行了吗? 杨显之:行。我看这倒是你的压卷之作。不过有几点想问问你:第一,蔡婆婆这人物,你是要当好人写呢,还是当坏人写呢?当作坏人写吧, 她又是窦娥的婆婆,窭娥是为了救她才屈死了的。 关汉卿:这个人大体上还是善良的,她不是很爱窦娥的吗? 杨显之:不过你当她是好人写,她又是一个放高利贷的,借给你五两银子,隔一年连本带利要你十两;借给你十两。隔一年要你二十两。没有 钱还她,你就得把女儿卖给她做儿媳妇。这样的人还能是好人?我倒是赞成赛卢医那个办法,要用绳子勒死她。 关汉卿:勒死她,就没有人再放高利贷了? 杨显之:那当然还会有。 关汉卿:却又来了。于今这世道,就是个高利贷的世道。相比之下,蔡婆婆还是比较好一点的了。要找真正的好人,除非世界上没有高利贷了 。 杨显之:好,这一点算过去了吧。第二点,山阳县逼供之后,马上说“明日杀窦娥”,既不经三审六问,也不申请刑部批准,就处决人犯。作 一个前代的戏,不是符合惯例啊。 关汉卿:你这一提得好。可是我问你,于今大元朝杀人必须要经过这些程序吗?忽辛杀朱小兰,不是刚问过一堂,笫二天就稀里糊涂把她给砍 了吗? 杨显之:哦,原来你是这个用意,那就没有说的了。此外在文宇上,我觉得第二折那支《感皇恩》很好。“……恰消停,才苏醒,又昏迷。捱 千般打拷,万种凌逼,一杖下,一道血,一层皮”写得又生动,又深刻。后面那支《滚绣球》,“地啊,你不分好歹难为地;天啊,我今日负 屈衔冤哀告天”,我看干脆改成“地也,不分好歹难为地;天也,错勘贤愚枉做天”,这样感情不是更强烈一些吗。 关汉卿:好,那就这么改吧。 杨显之:不,你自己斟酌吧,我说得不一定对。 关汉卿:不,你说得很对,(确定地)改! [从桌上落下一张纸头,杨显之忙拾起,看了一下。 杨显之念: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行。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关汉卿:(低声)这是文丞相写的。 杨显之:文丞相?你是说文天祥丞相? 关汉卿:对,就是他。 杨显之:你见过他了? 关汉卿:不,是梁进之见过他。 杨显之:你不是说看管得很严码? 关汉卿:看管得是很严,可是我们当大夫的就常常有这个机会。 杨显之:文丞相害得病了? 关汉卿:在那样潮湿的地方一住几年。哪有不病的?还算他修养好,神疑体实,病不容易侵犯他,要不然早没有人了。 杨显之:不是说皇上裉看重宋朝的降臣吗?怎么让他住在那样的地方? 关汉卿:就因为他始终不降嘛。宋朝亡了三年了,伯颜丞相、孛罗丞相先后劝过他不知多少次,他就是执意不降,只求一死,他真是个铁汉子 。 杨显之:最近徐威卿有一首诗,说“当今不杀文丞相,君义臣忠两得之。“你看皇上会不会始终不杀他呢? 关汉卿:这就难说了。你以为皇上真那么宽大吗?进之带出来文丞相这篇近作《正气歌》,戎读了感动极了,你要看看吗? 杨显之:好。我今天还有事,我走了。 关汉卿:有什么事.这么忙? 杨显之:看了你的新作,想起了我那个《临江驿潇湘秋夜雨》来了。我也想把骂崔通的地方加强一点。你有什么意见吗?? 关汉卿:《临江驿》你写得好,读起来就好像跟张翠鸾一道淋着秋雨,听着秋雨似昀,你把人同雨都写活了。可是结尾的的地方就不能再紧凑 有力一些?像处理崔通那些地方? 杨显之:对,我也感到,所以得改。《酷寒亭》我也改了一些了。(站起)好,文丞相的诗,我带着了。 关汉卿:诗别丢了,也别告诉人家。 杨显之:知道。 [杨显之勾匆地走出去了。关汉卿看着经改过的前三折,出了神,不觉朗诵起来。 [关忠上场。 关 忠:老爷,叶先生来了。 [关汉卿不应。他已独自沉浸在艺术世界里好半天,似乎忘掉了周围的一切。 [叶和甫上,关忠欲再报告,叶和甫止住他,轻轻地走进来,听着关汉卿朗诵。 关汉卿朗诵:(正官端)没来由犯王法,不提防遭刑宪,叫声屈动地惊天。顷刻间游魂先赴森罗殿,怎不将天地也生埋怨。(滚绣球)有日月 朝暮悬,有鬼神掌著生死权。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可怎生糊突了盗跖颜渊: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天地也,做得个 怕硬欺软,却元来也这般顺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只落得雨裙涟链。 关 忠: (提醒)老爷,叶先生来看你来了。 关汉卿:谁?(他醒过来似的)哦,和甫。 关 忠:叶先生来了好一会儿了。 关汉卿:请坐,请坐。没有知道你来了。失迎得很。 叶和甫:哪里,哪里。还是我来得莽撞,扰乱你的文思了。 关汉卿:好说。(吩咐)关忠,点茶。 关 忠:是,(端茶给叶和甫)您请喝茶。 叶和甫:昨儿个帘秀告诉我,你在给她打一个新本子,就是你刚念的这个吗? 关汉卿:对。 叶和甫:已经完稿了? 关汉卿:没有。还差一折,不过也快完了。 叶和甫:一定又是个杰作吧,刚才的这支《滚绣球》就不错。让我先观为快吧。(他接过前几折,看了一下。) 关汉卿:哦,还是所谓的“乱头粗服”,刚才想请显之给仔细改一改,可他没工夫。 叶和甫:“乱头粗服,丰韵天然”,你从来不是这样写的么?不过听刚才念的,什么“不分好歹难为地,错勘贤愚枉做天”,连天地也骂起来 了,不能像往常那样轻松一点吗? 关汉卿:你是内行,当然应知道,这戏的写法是随着情节而定的。这戏原本根本就不是轻松愉快的情节,怎么能用这些笔法呢?我甚至鄙视那 些写法,我觉得那都是些甘草、薄荷,只好管管伤风、咳嗽。 叶和甫:(不了解) 哦,不。还是往常那样的好。你开的是薄荷、甘草的店,人家就向你买薄荷、甘草,这不是很自然的吗? 关汉卿:你们那样看我? 叶和甫:哦,这是开玩笑。(转话题)刚才这个戏是写的哪个朝代的故事呢? 关汉卿:也不知道这是哪个朝代,应是汉朝吧。东海地方有一个孝妇被东阿太守给冤杀了,后来那地方三年没下雨。直到于公治狱,这案子给 平反了,这才下起雨来。 叶和甫:这不过是个传说,你不会是还要替传说中的人物担忧吧? 关汉卿:如今,这样的冤狱还在重复着哩。 叶和甫:唔,帘秀告诉我,你对最近朱小兰一案很抱不平。 关汉卿:对,每个有良心的人,都会为她不平的。 叶和甫:是啊,街头巷尾,议论纷纷,更何况你这样多情的文人呢?不过,别人议论尽管议论,你可千万别写。 关汉卿:(反感)那为什么? 叶和甫:我觉得,你近来的几出戏,像《救风尘》、《望江亭》啊,称得上是洛阳纸贵。歌台舞榭没你的戏就不卖座。人家把你看成了‘烟花 粉黛’的大师。于今,你忽然改写公案戏,成功固然好,一旦不中,盛名岂不一落千丈?很是不值。 关汉卿:胡说什么,我哪是什么“烟花粉黛的大师”,我写《救风尘》是歌颂赵盼儿那样急人之难的侠妓,我写《望江亭》是赞美谭记儿那样 机智勇敢、保卫自己幸福的寡妇。我的戏,不管写什么,都只求代替受冤屈的百姓们一吐胸中的怨气。再说了,我不是在痛恨那些周舍、杜婆 婆,还有杨衙内之流吗。我也不求什么盛名,怕什么一落千丈?” 叶和甫:(遮住地)别生气嘛。再说了,小兰一案其说不一,你不要只听人家的一面之词,据李驴儿的说法…… 关汉卿:你这不是一面之词吗?叫我说,是李驴儿这狗杂种,把一个无辜的女子陷害死了,还要血口喷人。你也跟着附和,玷污她的清节。 叶和甫:汉卿,别忙。还有了,你刚才埋怨皇天“欺软怕硬”。其实,我们做事说话就得把谁硬谁软好好地估量一下。李驴儿当然是一个无足 轻重的人,可是他后面有萨千户,还有忽辛大人。忽辛原也没有什么,其人贪赃枉法,不辨贤愚,不分好歹,这也是众所周知的。可是,不是 我恭维你,你在戏里骂得真对。但有什么用呢?阿合马大人是当今皇上最信任的财神爷,好比一块又大又硬的石头,其余的人全是些鸡蛋,没 人敢说他半个坏字眼。你敢碰他?谁碰他谁倒霉。别忘了,老朋友,已经有几个人被下狱了。监察御史白栋、宿卫秦长卿秦大人,你不要重蹈 他们覆辙啊。 关汉卿:(愈发不快)怎么,你是要来威胁我? 叶和甫:(越发说得唾沫四溅)你写的这个戏本子,不管假托哪一个朝代的事,只要一演出来,明眼人哪个不知那个不用丑角扮的山阳县,是 挖苦忽辛大人?只要人家在阿合马大人面前说上几句,不管是演戏的还是写戏的,准保都得……嚓,(用手在脖子上做了个抹脖动作)。—— 掉脑袋啊。 关汉卿:(质问)别瞎说了,我这戏跟阿合马有什么关系? 叶和甫:你骂忽辛,会跟他老子不相干?弄不好连我们都…… 关汉卿:(走前一步)你说了两点,那我也说两点。我写的主角窦娥,是她舍已救人的性格感动了我,使我不能不写,绝不是单纯为的骂什么 人。你千万替我解释解释。而且,我是爱上了戏才写戏的。我既然决定写,就对所写的负责任,生死祸福自己去当。别连累了您,‘士各有志 ’,您请吧。” 叶和甫:你这是什么话,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我见得到地提醒你一下,信不信由你么。 [叶和甫脸上禁不住红一阵白一阵的,幸亏这当口朱帘秀来了,像是有了解救似的。 叶和甫:哦,原来是帘秀来了,正好,你劝劝汉卿吧。他还是坚持要写。我看,写出来还是祸多福少,何苦呢。 [朱帘秀见关汉卿气得脸通红,猜出了几分缘由。 朱帘秀:(关切地)汉卿,怎么,你们闹翻了? 叶和甫:你劝劝他吧,我还得去回郝大人的话。回见,回见。 [叶和甫他赶紧借坡下驴,溜了。 关汉卿:这小子说话越说越不带人味了。 朱帘秀:就他说,他也是一番好心。 关汉卿:哼,他安得什么好心。 朱帘秀:他无非是怕得罪了财神爷,回头吃不了兜着走。 关汉卿:(怒)怎么,你真的劝起我来了? 朱帘秀:(笑)是呀,劝起来了。 关汉卿:(不屑地)那你劝吧。 朱帘秀:劝你快点写呀,写好了,我们好上演呀。 关汉卿:(恍然大悟)噢,这才像四姐说的话。前面的你都看过了? 朱帘秀:岂止看过了,我都快背熟了。我挺爱第二折那支《粱州》,(念起来)“哪一个似卓氏般当炉敲器?哪一个似孟光般举案齐眉?近来 有些婆娘们道著难晓。说着难知,旧恩忘却,新爱便宜;坟头上土脉犹湿,架儿上又换新农。那裏有边廷上哭倒长城?那裏有浣纱处甘投大水 ?那裏有上青山便化顽石?可悲可耻,无人意,多淫奔,少志气。亏煞了,亏煞了前人在那裏,便休说百步相随。”这一段把弃旧从新,毫无 节操的女人们给骂苦了,可又是窦娥这样贤德媳妇骂她婆婆的。尽管选样骂,赶到赃官要拷打她婆婆,她又为了救她婆婆而毫不迟疑地把罪名 担下来,情愿挨那一刀。这是多么美的性格。汉卿,你放心,我一定演好这个角色。 关汉卿:那太好了。你把窦娥的性格把握得这样深,一定能演得好。你当然知道,那支《梁州》虽说例举的是女人的例子,还不如说是骂那些 弃旧从新,毫无节操的男人们的。我曾经想,要不是“亏煞了前人”,我们这一代人真太不像话了。可是自从读了文丞相的《正气歌》,才知 道现在也还有这样不愧前人的地维、天柱,这就大大增加了我的勇气了。 朱帘秀:汉卿,你的勇气真不错啊。我随便说说,你认为天地不正,你就骂天骂地吧。没想到你还真骂起来了。我记住了你的几句话:“地也 ,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骂得真够劲啊。 关汉卿:你再来看这末段,我改成这样了。 [小心地接过。 朱帘秀朗诵:(一煞)你道是天公不可欺,人心不可怜,做甚么三年不见甘霖降?也只为东海曾经孝妇冤,如今轮到你山阳县。这都是官吏每 无心正法,使百姓有口难言! 关汉卿:怎么样啊? 朱帘秀:你胆子还真不小。这戏演出去,台底下准不会太太平平的。百姓就会感谢我们替他们说话,官吏们被刺痛了的,短不了找我们麻颊。 关汉卿:而且,麻烦还一定不会小。我可是拚着性命写的,四姐,你还敢演吗? 朱帘秀:要不敢演那就不是我朱帘秀了。你拼着命写,拼着命演。 关汉卿:你不会反悔? 朱帘秀:一句话,“虽九死其犹无悔。”这原是屈原说的。 关汉卿:(感动地握着她的手)四姐! 朱帘秀:(想了一下,严肃地)可尽管你敢写,我敢演,演得成演不成还不一定。 关汉卿:那为什么? 朱帘秀:我们得有园子啊。有没有园子敢让我们上演这样的戏,这很难说。再说了,我敢扮演窦娥,不知有没有人来演蔡婆婆,山阳县、张驴 儿这些角色。 关汉卿:《窦娥冤》是演定了。那你有什么办法呢? 朱帘秀:园子我还想不出好法子。角儿们我倒有些把握。让我徒弟赛帘秀去蔡婆婆,燕山秀去扮窦天章,她丈夫马二演张驴儿,欠耍俏来演山 阳县。这样一来角色还挺硬的。 关汉卿:燕山秀不是演旦角的吗,她能演窦天章? 朱帘秀:你真把那孩子给看低了。她可是旦、末不挡,我们这个班子人少戏多,每个人什么都得会。拿我说吧,驾头、花旦、软末泥全来。只 要他们几个敢演,别的人我说说好话也就差不多了。我那几个徒弟平日还算听我的话,再说他们都闯荡江湖惯了的,也都不是胆小鬼。于今难 的就是场子,当然,不能让老板知道这戏演出之后会有人找麻烦,只说你又打出一个新戏了。老板想到《望江亭》、《拜月亭》都那样上满座 ,正把你当作他们的摇钱树,能答应咱们,也说不定。 关汉卿:(苦笑)什么时候我成了摇钱树了。 [关忠上来。 关 忠:老爷,王先生来了。 关汉卿:哪位王先生? 关 忠:就是和卿先生。 和卿先生来了,好极了。可以跟他商量一下,他跟陈老板有交情。 关汉卿:嗯,对。 [来人叫王和卿,他很熟悉地走进来。 王和卿:(望了他们一眼,急退)哎呀,我来得不是时候。 关汉卿:怎见得呢? 王和卿:瞧这个局面,还容得第三个人来打扰吗? 关汉卿:我们唱的蹦子,还差一个小丑。 王和卿:也不照照镜子,你还好意思扮小生吗? 朱帘秀:得了。少说废话,和卿先生,我们有要紧的事正要找您这位狗头军师,快坐下吧。(拉他坐下。) 王和卿:喝!“我们”,“我们”的。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啊? 朱帘秀:真是别来这个了,听我说正经的。汉卿给我写了一个本子,角色也差不多了,就是园子有点为难。您跟陈老板都是汴京的老乡,又加 沾亲带故的,您跟他说说,一定肯借给我们的。帮帮这个忙吧? 王和卿:唔,本子写好了? 朱帘秀:还差一点儿。 王和卿:没有什么关碍官府的地方? 朱帘秀:(急遮掩地说)我想是没有陶。 王和卿:行啊。只要不是演《窦娥冤》。我一定替你们跟老板说去。 关汉卿: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正是要上演的戏叫《窦娥冤》的? 王和卿: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写《窦娥冤》,骂天骂地骂官府,让我跟你们找园子,回头出了乱子,还让我跟你们垫背,对不对? 关汉卿:你碰到叶和甫那个鬼东西了?(愤怒地)告诉你,《窦娥冤》是演定了。没有园子我们撂地也干。至于生死祸福,由我们来背负,用不 着尊驾来垫背。 王和卿:哈哈,蛤蟆虽小,肚皮里气倒不小。请尊驾把眼睛擦亮一点。我王和卿不是叶和甫。不找我丕王某,你还真演不成《窦娥冤》。 朱帘秀:(见机)我不是说大家少说废话吗。(向王和卿)您也别跟汉卿抬杠了。他的牛脾气您还不知道,他写《窦娥冤》,您也知道是为抱打不 平的。我夸过海口,他敢写我就敢演,可就是为园子作难。刚才叶和甫在这儿泼了他几瓢冷水,您又那样说,他还有不别扭的? 王和卿:怎么,别扭就有园子了? 朱帘秀:是啊,刚才我也说,得大家想法子啊。和卿先生,您在外面活动比汉卿强大多了,认真地帮帮我们忙吧。没有别的,回头至至诚诚地 唱几出看家戏,请您给指教指教。 王和卿:还是画妞说话在理。既然汉卿敢写,你敢演,我也敢替你们找园子。 朱帘秀:那敢情太美了。您今天就去跟陈老板商量商量好吗? 王和卿:干嘛一定得找老陈,他那个破园子有什么好?给你们定下玉仙楼吧。 朱帘秀:玉仙楼?园子漂亮,地方适中,座儿多,再好没有了。做梦都想上那儿演戏呢!嗳,你不是开玩笑吧? 王和卿:办不成,喝你俩的喜酒! 关汉卿:老王,人家真心实意找你帮忙,别开玩笑。 王和卿:谁跟你开玩笑?这事让朱四姐出面,你就免开尊口。 朱帘秀:对。快告诉我吧,怎样才可以租到玉仙楼昵? 王和卿:租玉仙楼还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找到一个此阿合马的腰还要粗的东家,他敢包我们的戏,那就什么都好办了。 朱帘秀:是啊,那该找谁呢? 王和卿:事也凑巧,于今伯颜丞相不在京城,他的夫人要给他们老太太做寿,并且还要与民同乐。这位老太太是最欢喜吃饱了饭到戏场来擦擦 眼泪。她想看一个新打的悲戏,一时哪里去找这样妁戏去?我就跟他们推荐了《窦娥冤》。 关汉卿:还真有这样的事啊。 朱帘秀:先生,没想到您跟伯颜丞相还有来往啊。 王和卿:也不是我跟他们有来往,事情是这样的:为了演这次祝寿戏,丞相府里找玉仙楼何总管做戏的提调,何总管认识我,知道我跟汉卿是 好朋友,又再三托我找汉卿。 关汉卿:他要找我? 王和卿:你别得意。他不是来找你要本子的,来找你要方子。 关汉卿:要方子? 王和卿:对。何总管有心疼病,我把你吹成太医院的高手,顺便跟他聊起《窦娥冤》情节怎样的悲苦、感人。他就倒出来了。 朱帘秀:敢情是这么回事,瞧你绕乎的。 王和卿:只要你把何总管的心疼病对付好了,那演戏的事不就成了吗? 朱帘秀:这……我看没把握。(对关汉卿)你一天到晚生、旦、净、末、丑的,心、肝、脾、肺、肾可还记得些吗?”教客网, www.jiaokedu.com,提供免费课件,免费教案,免费试题,免费论文,舞蹈视频,幼教资源,版报大全,公文大全,剧本下载! 关汉卿:唔,还记得一些。 朱帘秀:瞧,“记得一些”,那不玄啦。当心把何总管给医死了,《窦娥冤》也就演不成了。 关汉卿:那倒不至于。 [赛帘秀秀匆匆来看她师父。 赛帘秀:师父! 朱帘秀:哦,你来干嘛? 赛帘秀:家里问,《王魁负桂英》,还排不排?他们都等在那儿哩。 朱帘秀:不是说过要赶排《窦娥冤》吗? 蜜帘秀:刚才叶先生来说,《窦娥冤》不让演了。 朱帘秀:回去告诉他们,都等着我,我马上回去给他们解说《窦娥冤》。 (暗转) 【第六幕】 [玉仙楼后台。 [关汉卿从绣幕的门帘后面紧张地窥着前台的表演和观客席的情况。后台的管事们和蒙古的卫士们不时走动。 [场上正演着“窦娥冤”的第三折末段: “窦娥”唱:(尾声)你将那滥官污吏都杀坏,敕赐金牌势剑吹毛快,与一人分忧,万民除害。 [观众席发出的喝采声。有人叫“与万民除害!” “窦娥”:父亲,俺婆婆年纪高大,无人奉养。 “窦天章”:好孝顺孩儿也! “窦娥” 唱:嘱咐你个爷爷,迁葬了奶奶,恩养个婆婆,可怜见她年纪高大。后将文卷舒开,将俺屈死的于伏罪名儿改。 [外场喝彩声 “窦天章”:天色明了。你将那扬州府官吏那几个是问窦娥的,都与我拿上来! “张千”:理会的。...... [台上还是进行末场戏,朱帘秀作窦娥魂子装下场。 [关汉卿感动地扶着她进后台。 关汉卿:快歇会儿,四姐!你演得真好。我自己也没想到这戏有这么大力量。 朱帘秀:(一面卸去魂串)好像有人叫起来了。 关汉卿:有人叫“与万民除害。” [王和卿与何总管兴奋地赶到后台。 王和卿:哎呀,廉秀,演得真好。这么短的日子赶出这么好的戏!(向关)已斋,你真不止会写“烟花粉黛”,还真是很好的悲剧作者。不过 ,话又说回来了,不抓这样的机会,这戏也真没法儿演出。 关汉卿:真是得谢谢你。 王和卿:不用谢了,以后再到你府上,别下逐客令就不错了。(大家大笑) 关汉卿:四姐,快卸装吧,你真累坏了。 何总管:别卸了,就这样换上第一折的衣裳,同我见老太太去。老太太今天可高兴呐。黄手绢都搽湿好几块儿啦。她老人家:从没瞧过这么好 的戏。一定得见见那个可怜的小媳妇儿,赏她点什么,别太委屈这孩子了。”伯颜夫人见老太太高兴,也:这戏不错。”我这戏提调这回算当 上了。 [蒙装侍卫急上。 侍 卫:快点儿吧,老太太等急了。 何总管:这就来了,再插几朵花儿,擦上点儿粉吧,老太太不喜欢太素净的小媳妇儿。 [朱帘秀匆匆再化妆。 [后台管事上来。 后台管事:(向何)总管,王千户要见见朱小姐跟关先生。 何总管:就是那位益州千户王著吗?请他进来。(管事下,对关汉卿)一个挺爽快挺热情的人,刚才台底下“为万民除害”就是他叫的,见见 他吧。 关汉卿:好。 [王著,一位魁伟的军官,随管事进来。 王 著:(向何)何总管,哪一位是刚才演窦娥的? 何总管:(指正在薄施脂粉的廉秀)就是这一位。 王 著:啊,小姐,您演得真好。你说出了我们心里的话。“官吏们无心正法,使百姓有口难言。” 朱帘秀:谢谢您,这是关先生他写得好。(指关) 王 著:不过,也亏您唱得那么有感情,有力量,每个字都打进了我们的心。 侍 卫:朱小姐,快去吧,老太太等着哩。 朱帘秀:(向王著)您多指教。我见老太太去,不陪您了。(再整整衣) [何总管、侍卫们拥朱帘秀下。 王 著:(向关)关先生,看过您好些戏。您这戏最感动我,今天也感动了好些人。恕我冒昧问一声,您这出戏是不是从朱小兰的案子想起来 的? 关汉卿:(很窘)哦,不,我是写一件历史故事。 王 著:是。您真该多写写这样的历史故事。 [后台管事和叶和甫引左丞郝祯大模大样地走进来。 郝 祯:朱帘秀在哪儿啦? 后台管事:回郝大人,刚才何总管领她见老太太去啦。 郝 祯:唔,哪一位是关汉卿呐? 叶和甫:(指关)这位就是。 郝 祯:(打量关汉卿)你就是打本子的关汉卿?你认识我吗? 叶和甫:左丞郝祯郝大人。 关汉卿:哦,郝—— 郝 祯:你不是在太医院吗?还会写戏? 关汉卿:写得不好。 郝 祯:何必过谦呢。写得不错啊,老太太们都给感动了。哈哈哈。咱们阿合马老大人也看了半场。明儿个还要烦一场,“望江亭”不要了。 换“窦娥冤”了,知道吗? 郝 祯:换可是换。好些地方得请尊驾给修改一下。(向叶和甫)刚才老大人吩咐下来的几个地方都记下来了? 叶和甫:都记下来了。教客网,www.jiaokedu.com,提供免费课件,免费教案,免费试题,免费论文,舞蹈视频,幼教资源,版报大全,公文 大全,剧本下载! 郝 祯:条儿呢? 叶和甫:在这儿哩。 郝 祯:(顺手接过交关汉卿)照条上记的都给改一改。行吗? 关汉卿:(接过匆匆看了一下)这恐怕不行,把这些全改了,就不成一个戏了。(王和卿也接过去看) 郝 祯:本来就不成一个戏嘛。咱们当官的不算,连天地鬼神都骂起来了,还成个戏吗?要不是碍着老太太,老大人早把你们都给抓起来了。 还是我—— 叶和甫:对,还是郝大人在傍边说好说歹的,老大人才吩咐“叫关汉卿改一改,明晚再演。” 关汉卿:不,不好改。 郝 祯:“不好改?”回答得挺干脆。可是老大人吩咐:“不改好,不许演。” 王和卿:汉卿,那就改一改吧。 关汉卿:不行,宁可不演,不好改。 郝 祯:瞧你这死心眼儿,你们的孔圣人不也:过则勿惮改”吗? 关汉卿:那是说有过—— 郝 祯:难道说你还无过?—— [何总管拥着朱帘秀抱了好些赏赐回来。 何总管:哎呀,老太太今天可高兴呐!瞧,赏多少东西,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啊。 郝 祯:(向何总管)老何,你听着! 何总管:(见形势不对)是、是,郝大人。 郝 祯:明天还是这个时候。 何总管:是。 郝 祯:还是这个圈子。还是这个戏,咱老大人再烦一场,知道吗? 何总管:是,知道了。 郝 祯:可是本子得全按改过的唱,条儿已经交给关汉卿了。 关汉卿:(决然地)郝大人,请您上复阿合马大人,说这出戏宁可不再演了,不好改动,照那样改动,面目全非,就不是原来的“窦娥冤”了 。 郝 祯:哈哈,关汉卿你也够傻的了。你当咱老大人愿意看你原来的“窦娥冤”吗?没有什么说的了。戏是既得改,又得演。不改不演,要你 们的脑袋! [侍卫们拥着郝祯拂然下场。 [叶和甫留下。 叶和甫:汉卿,我早说过这戏会有麻烦不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改一改吧。刚才忽辛少座把你戏里头骂他的话都告诉老大人了。你那些词儿有 的就简直刺痛了老大人自己,他有个不生气的?咱们搞戏曲的左不过是“逢场作戏”嘛,马马虎虎修改几条,少说几句,一场天大的风险不就 过去了?好,已斋,听听老朋友的话吧。 关汉卿:(忍耐不住)你是什么老朋友,你是奸细! 王和卿:(怕他失言)汉卿! 叶和甫:瞧,人家好心好意地帮你的忙,你还是这样老脾气。 王和卿:老白,你别说了,汉卿正在火头上。 叶和甫:老大人也正在火头上,那就看谁的火烧掉谁了。再见吧。(原形毕露地下去) 王和卿:(目送白)真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家伙! [王著走出来,热情地拉着关汉卿的手。 王 著:关先生今天真有幸,不止看了您的好戏,还看了你的为人。您这样爱重自已的戏,用性命保护自己的戏,真叫我们更感动,更爱您。 对的,宁可不演,断不能改。再一说,这样的好戏还得大大地演。大都不能演可以到别的地方去演啊;北方不能演,可以到南方去演啊;中国 还大得很哩。你们什么时候到我们益州去演呢?我一定款待你们。看了你们的戏我忍不住叫了起来,你到老百姓中间去演,叫的人一定会更多 。是的,我们一定得“为万民除害”。一定不能同滥官污吏善罢甘休,你们多多保重,我告辞了。(跟大家招呼之后昂然地走了) 王和卿:比起来这就算个人,叶和甫只能算个耗子。 朱帘秀:汉卿,那么怎么办呢?听得台底下叫起来,我就知道一定要出乱子。还有赛廉秀今天也冒上了,她好像又加了几句词儿,我心里直打 哆嗦。 何总管:关先生,没别的,您多受累,今天就照条儿上的给改一改吧,明天上半天廉秀他们还得对一对词,晚上还不能演砸了,是不是?刚才 老白也说得对。有的也不用改,少说几句得了。像“官吏们无心正法”什么的,就干脆免了吧。至于骂天骂地,我看唱顺了就唱唱也死不了人 。老实说,这些大人老爷们就怕刺痛当官的,至于怨天恨地,他们觉得事不关己,也就带过去了。 王和卿:您说得对极了。 何总管:好,大家回去吧。廉秀这几天赶出这么个大戏真够累的了。早点回去歇歇,还得养息点气力对付明天的戏。虽说有了这场风波,可是 老太太赏给你那么些好东西,还那样疼你,甚至说要收你做干闺女,够你高兴的了。好,明儿见。 大 家:明儿见。 何总管:(回过头来)关先生,大丈夫能屈能伸,改一改吧,吓? [何总管领管事们同下。场上剩下卸好了装的朱帘秀和关汉卿、王和卿。 朱帘秀:那么,汉卿、和卿先生,快拿个主意吧。 王和卿:(暂时沉默之后)今天的戏演得真动人。官儿们中间也有感动的,王千户就是一个例子。可是越演得动人,心里有毛病的就越受不了 。阿合马在朝势压群僚,多少人倒在他手里,怎么肯轻轻放过咱们?幸而汉卿毕竟是当今名士,他们还不敢轻易动手。再加伯颜老太太又欢喜 这个戏,召见了廉秀,不然,真不堪设想。汉卿很坚决是好的。可是于今戏不改就不能演,人家定了场子,不演也不成。生死祸福就看你们自 己决定了。 关汉卿:我已经决定了,宁可不演,断然不改。 王和卿:可是刚说的,已经不能够不演啊。 朱帘秀:(决心)那么,照样演,不改。 王和卿:那怎么能瞒得过这些老奸巨猾?你没有听得郝祯“不改不演,要你们脑袋”吗? 朱帘秀:(想了一下)这么办吧,和卿先生,请您设法让汉卿连夜离开大都。(对关汉卿)汉卿,你走吧。这里的事由我承担,你放心,我宁 可不要这颗脑袋,也不让你的戏受一点损失。 关汉卿:那怎么成,不要脑袋就都不要吧。(暗转) 【第七幕】 [玉仙楼的正官厅。 [中书省平章阿合马陪同大司徒和礼霍孙看戏。 [由于朱帘秀完全照原词演出,没有任何改动,郝祯等负责官吏几次要向阿合马解释和请示,碍干大司徒和礼霍孙在座,不便说话。 [阿合马已经气得吹胡子瞪眼,但仍在竭力敷衍和礼霍孙。 和礼霍孙:这戏不错哇,阿合马大人,难怪伯颜太夫人会赏识。写本子的人很有些见解,听说是个名手。对吗? 阿台马:对,对。大人您以前看过他的戏吗? 和礼霍孙:看得很少。你知道歌台舞榭我是不大来妁。昨天我就没有能来奉陪。今天你再三宠召,不能不来。 阿合马:哎呀,好说好说。这个写本子的人是有点儿名气的,据说写过五六十个本子。这些念过点书儿的汉人到了本朝,没有科举了,不能探 花、榜艰地一举成名了,就把心思都放在这个上头了。其实,这也不坏,皇上不正是叫我们想法子,让这些人有个消磨才智的地方吗?因此我 倒是时常听听他们的玩艺儿,一来消遣消遣,二来也考查他们到底在想些什么。 和礼霍孙:阿大人,你这是对的。下次有这样的好戏也让我瞧瞧吧。我一定奉陪。 阿合马:哼!可是这些猴儿崽子也挺难对付。他们永远没有个安分的时候,不是将古比今,指桑骂槐,就是你让他别那样,他偏要那样。您刚 才没听到他是怎样嘲讽咱们当官的吗? 和礼霍孙:是啊,听到的。他对贪赃的官吏们刺得很有点儿斤两,可那跟咱们有贻搁千昵? 阿合马 大司德,您太忠厚了,他能骂他们就能骂吩婀。 [从开始看戏,他就认为这出戏不错,骂贪官,他对阿合马的骄横也看不惯。 和礼霍孙:要整饬纪纲,让他们骂骂对也不无好处。 阿合马:不,就是不能让他们说话。你一放松,他们就犯上作乱无所不为了。那还了得! [和礼霍孙一时找不出适当的客气话回答这骄横狂肆的阿合马,就在这个时候,台上的戏又进入他们的意识。 [朱帘秀扮演窦娥—— “窦娥”唱:(耍孩儿)不是我窦娥罚下这等无头愿,委实的冤情不浅。若没些儿灵圣与世人传,也不见得湛湛 青天。我不要半星热血红尘洒 ,都只在八尺旗枪素练悬。等他四下里皆瞧见,这 就是咱苌弘化碧,望帝啼鹃。 “刽子手”:你还有甚的说话,此时不对监斩大人说,几时说那? “窦娥”:大人,如今是三伏天道,若委实冤枉,身死之后, 天降三尺瑞雪,遮掩了尸首。 “监斩官”:这等三伏天道,你便有冲天的怨气,也召不得一片雪来,可不胡说! “窦娥”唱:(二煞)你道是暑气暄,;岂不闻飞霜六月因邹衍? 若果有一腔怨气喷如火,定要感得六出冰花滚似锦,免着我尸骸现;要什么 素车 白马,断送出古陌荒阡?(再跪科云)大人,我窦娥死的委实冤枉,从今以后,着这楚州亢旱三年。 “监斩管”:打嘴!那有这等说话不是那下雪天 “窦娥”唱:(一煞)你道是天公不可期,人心不可怜,不知皇天也肯从人愿。 做甚么三年不见甘霖降?也只为东海曾经孝妇冤。如今轮到你 山阳县。这都是官 吏每无心正法,使百姓有口难言。 阿合马:(大呵)停下,不许演了。这还得了?(对郝祯)郝祯,你这差事是怎么当的? 郝 祯:昨晚按照您的吩咐,勒令他们改词,今天开演前,朱帘秀还说是改了的。可是听下来他们一个字也没改。 阿合马:(喝道)废物!还不把朱帘秀这臭婊子给抓来! 朱帘秀:(附和)把朱帘秀抓过来。 [立时,侍卫们冲下去将身穿罪衣罪裙的朱帘秀给抓了来。 朱帘秀:给老爷叩头。 阿合马:你就是朱帘秀? 朱帘秀:是。 阿合马:胆子不小啊,(郝祯)昨儿个怎么交代你的? 郝 祯:卑职说过了,不改,就不能演,不然就掉脑袋。 阿合马:还有那个打本子的关汉卿呢,今天来了吗? 朱帘秀:没有来。 阿合马:他那儿去了? 朱帘秀:不知道。他娘病了,许是回乡下去了。 阿合马:让你们改,你们偏不改,胆子不小。 朱帘秀:关先生已经改过,只是半天工夫新词一时背不上来,只好照旧词儿唱了。 阿合马:新词背不上来?看不出你倒是挺能担待,好,就成全了你,来人哪,把朱帘秀带出去砍了! [侍卫们刚捆上朱帘秀,关汉卿赶过来. 关汉卿:慢着,阿大人,这戏是我不让改的,不关朱帘秀的事! 阿合马问郝祯:他是什么人? 郝祯忙回:他就是关汉卿。” 阿合马:(冷笑一声)嗬,挺身而出不让他的婊子独担罪名,又是个有担待的。关汉卿,老夫念你薄有才名,才让你修改后上演,你竟敢抗命 不改,还让你婊子原封不动地演出,你这不简直是要造反吗?好,一起成全了你们,来人啊。 侍 卫:喳! 阿合马:都给我抓出去,砍了! [关汉卿被侍卫们抓起来。 和礼霍孙:(站了起来)阿大人,老朽想说个情,能赏这个脸吗? 阿合马:老司徒说哪里话,您给他说情啊? 和礼霍孙:这女的我不认识。不过,老朽倒吃过关汉卿的方子,可说是药到病除。朝里头同病的不少,回头有人间起来很有些不便。不是 听说您老太太也有这个毛病吗? 阿合马:唔,看老司徒的金面,先把关汉卿押起来吧。 [侍卫们把关汉卿押下去后。 郝 祯:那朱帘秀呢? 阿合马:去把朱帘秀这婊子砍了! [侍卫们正要推下,何总管走出。 何总管:阿大人,这朱帘秀可杀不得啊。 阿合马:怎见得呢? 何总管:昨天伯颜太夫人刚接见她,还说想收她做干闺女,回头老太夫人问起来,该怎么说呢? 阿合马:嘿,这些八九等的人渣子都扯上大来头了,好,把朱帘秀也押起来,等我奏明皇上再定罪吧。 [侍卫们把朱帘秀押下去后。 阿合马:(对郝祯)刚才那个演蔡婆的叫什么来着? 郝 祯:叫赛帘秀 阿合马:这些猴儿崽子憋着劲儿,真是一个赛似一个。让咱们爷儿来医治医治吧。(吩咐)来呀,把那个赛帘秀给我抓来。 [侍卫们把拌着蔡婆婆的赛帘秀带来。 赛帘秀:给老爷叩头。 阿合马:你就是赛帘秀?你识字吗? 赛帘秀:回老爷,识过几个字。 阿合马:你刚才上场念的‘何日苍天开眼,要将酷吏剥皮’,是原词吗?” 赛帘秀:原词没有。是从别的戏本上借的。像“花有重开日人物再少时。”之类的词儿常常借来借去。 阿合马:好词多得很,为什么单借这两句?你可有什么来头?” 赛帘秀:问小女子的出身么,我本是京西农家女儿,家里几亩田都被老大人的家丁给霸占了。我家没办法过日子,才把我卖到这行院中学唱的 。 阿合马:你没有别的来头? 赛帘秀:没有。教客网,www.jiaokedu.com,提供 免费课件,免费教案,免费试题,免费论文,舞蹈视频,幼教资源,版报大全,公文大全, 剧 本下载! 阿合马:你想苍天开眼给你报仇不是? 赛帘秀:小女子哪有这样的心思…… 阿合马:(不等说完)我先给你开开眼,来人啦! 侍 卫:喳! 把她的眼睛给挖下来!” [侍卫捉住赛帘秀,很熟练地挖下她的眼睛。疼得赛帘秀大叫。 阿合马:(恶狠狠)地你还想报仇吗? 赛帘秀:小女子还能报什么仇哇?只求——只求老大人把挖下我的眼珠挂在大都的城墙上吧。 阿合马:挂在城墙上干什么? 赛帘秀:挂在那里看老大人您的下场! 阿合马:(大惊失色地叫)快把她押到死囚牢里去! 和礼霍孙:(愤然起身)老朽告辞。 (暗转) 【第八幕】 [狱室里,秋雨声。 [一个囚犯缩坐在一角。两个狱卒押关汉卿,戴着脚镣手铐地走过来。 [开狱室门,关汉卿被推进来,倒在地上,镣铐铛然作响。 [门又锁上,狱卒走了。关汉卿慢慢爬起来,抚着自己的肢体。 关汉卿:(独自)哎哟,都不是我自己的了。可是,(恨极)这颗心总是我的,你摇不动,夺不去! [他疲劳极了,向另一囚犯那方靠去。另一囚犯“啊”的一声。 关汉卿(一惊):怎么,你是人? 另一囚犯:(自嘲地)唔,暂时还是人。 关汉卿:(朦然中四望)就你一个? 另 囚:昨晚还是两个。 关汉卿:还一个呢? 另 囚:今天早晨拉出去给剐了。 关汉卿:(恨)哼,这真叫“动不动挖人跟,敲人骨,剥人皮”。你怎么知道的? 另 囚:他们说的。 关汉卿:你怎么进来的? 另 囚:因为我是汉人。 关汉卿:还有昵? 另 囚:他们抢我老婆,我不答应,他们反而打我,我还了手。 关汉卿:就这样? 另一因犯:就这样。 关汉卿:对。你是好汉。就是应该还手! 另 囚:你呢? 关汉卿:他们说我不该“妄撰词曲,犯上恶言”,还有…… 另 囚:你是关汉卿? 关汉卿:你怎么知道? 另 囚:于今,戏曲家里头,除了关汉卿,敢于“犯上恶言”的就没了。再说,你进这里来,全狱的人都知道了。还有一个朱帘秀? 关汉卿:对。 另 囚:体们好啊,敢替我们说话。可惜没有看到你的新戏,叫什么《窦……? 关汉卿叫《窭蛾冤》。回头你看看吧。 另 囚: (苦笑)哼,下一辈子吧。(很关切和惋惜地)可你怎么也移到这个号子里来了呢?你不应该来的呀? 关汉卿:为什么? 另 囚:移到这个号子的人,没有能过第三天的。 关汉卿:你来了几天了? 另 囚:我是前天换到这儿来的。 关汉卿:哎呀,你叫什么名字? 另 囚:我叫刘长生。这名字到现在成了笑话了。 关汉卿:(严肃地)不,你是个敢于还手的入,你会不朽的! 另 囚:谢谢你。你的话叫我死了也高兴。 关汉卿:有什么事要我办的吗,只要我在,我一定帮你忙。 另 囚:你也是一两天的人了。 关汉卿:能多活两天,就得做我能做的事。 另一因犯:就麻烦你告诉大家,只要都敢于还手,好日子会来的。 关汉卿:你说得对。 [狱吏、狱卒提灯来查狱室。 狱 吏:(点名)刘长生! 另一因犯:有。 狱 吏:提堂。教客网,www.jiaokedu.com,提供 免费课件,免费教案,免费试题,免费论文,舞蹈视频,幼教资源,版报大全,公文大全, 剧本 下载! 另一因犯:关先生,再见。 关汉卿:你先走一步吧。 [该囚犯出狱。 狱 吏:绑了。 [狱卒来绑这囚犯,被他一拳打翻了一个。但另几个上前终于把他捆住。 狱 吏:带下去。 [狱卒们把这囚犯押下去了。 狱 吏:(提灯照)关汉卿! 关汉卿:(以充分的镇静)晤。在。 狱 吏:(拿出一条子结关汉卿,低声)朱帘秀给你的。 [狱吏把狱门锁好,下去了。关汉卿打开条子, 关汉卿朗诵:(就着微弱的灯光)披铁索,听秋雨, 梦中浑忘押床苦, 梦酣犹作窦娥舞, 梦回惊数谯楼鼓, 虽然沥血在须臾, 同把丹心照千古。 ——调寄寄生草,狱中示汉卿。 (仰天说)四姐放心。我有勇气。 (转暗) 【第九幕】 [三月末的大都狱中。 [深夜,狱吏设案问供,狱卒狰狞分列,虽在暮春,气象严冷。 [狱吏翻案件后,望望管牢房的禁子和禁婆。 狱 吏:这几天关汉卿还安静吗? 禁 子:还好。 狱 吏:谁来看过他? 禁 子:他的家人关忠。 狱 吏:就他吗? 禁 子:还有杨显之、梁进之等人,王实甫也托人送了些吃用的东西。 狱 吏:东西都给了他们吗? 禁 子:照您吩咐的,都给了他们。 狱 吏:以后,谁也不让见,也不许人送东西给他。(望禁婆)朱帘秀也一样,知道吗? 禁 子: 禁 婆:知道了。 狱 吏:有谁来看过朱帘秀? 禁 婆:她的徒弟燕山秀也来过,何总管也托人送了些东西。 狱 吏:还有呢? 禁 婆:没有了。 狱 吏:从今天起多留点儿神。 禁 婆:是了。 狱 吏:那个赛廉秀呢?还骂吗? 禁 婆:还骂,可是也安静些了。只是眼睛里还出血,给她医吗? 狱 吏:说不定上面要提她,不要死在咱们这里,找个大夫擦点儿药吧。 禁 婆:是了。 揪 吏:来,提关汉卿! 狱 卒:提关汉卿 [禁子下,不一时,闻铁链镣铐相击声。关汉卿上。 禁 子:跪下! [关汉卿昂然不跪,禁子拿棒要敲。 狱 吏:(制止)别难为他。(向关)关汉卿,你坐下吧。(向狱卒)给他一条小凳。 [狱卒给凳,关汉卿坐下。 狱 吏:怎么样?这些日子还好吗? 关汉情:唔,日月照肝胆,霜雪添须眉,可还死不了。 狱 吏:是啊,真是不愿你死,你的文章我不懂,可是你的医道真高明。我娘吃了你的药好多了。她是多年的风湿,真没有想到好得那么快, 己经能拄着拐杖自己走道儿了。 关汉卿:走走有好处,老年人可也不能太累。 狱 吏:是是,真是谢谢你。可是,关汉情,你的案情越扯越大了。说老实的,恐怕很难救你,怎么办呢? 关汉卿:(诧异)“越扯越大”了? 狱 吏:对。大得够瞧的了。你认识一个叫王著的吗? 关汉卿:王著? 狱 吏:对,益川千户王著,记得吗?他跟你什么交情? 关汉卿:唔,记起来了,有这么个人,在玉仙楼演“窦娥冤”的时候,他到后台来看过我们。 狱 吏:他看了你们的戏,很受感动,对吗? 关汉情:他那么说,他很兴奋,还在场子里叫过,“与万民除害”。我们就见过他那一次,没有什么交情。 狱 吏:是啊,他后来就当真“与万民除害”了。你有一位老朋友叫叶和甫的吗? 关汉卿:唔,有那么一个人,不是什么老朋友。 狱 吏:他要来跟你谈谈。 关汉卿:我跟他没有什么可谈的。 狱 吏:谈谈吧,对你许有些好处。(向内)白先生,请吧! [叶和甫从里面走出来,对关汉卿很关切的口气。 叶和甫:哎呀,老朋友,真想不到在这样的地方跟你见面。当初你不听我的话,我害怕总有这么一天,所以我说,“窦娥冤”最好别写,要写 必定是祸多福少,现在怎么样?不幸而言中了吧。 关汉卿:(鄙夷地)你要跟我谈什么,快说吧。 叶和甫:瞧你,还这么急性子,不是应该熬炼得火气小一点儿吗? 关汉卿:(不耐)有话快说吧! 叶和甫:(跟狱吏耳语)…… 狱 吏:(对狱卒们)你们都离开。 [狱卒走开。 叶和甫:(低声)好,汉卿先告诉你一个极可怕的消息,你那位朋友王著跟妖僧高和尚同谋,上个月初十夜里,在上都,把阿合马老大人和郝 祯大人都给刺死了! 关汉卿:唔,这是真的? 叶和甫:千真万确的,现在大元朝从上至下都为这个事件发抖。你看这是国家多么大的不幸! 关汉卿:你还想告诉我什么呢? 叶和甫:我就是想告诉你,你不听我的劝告,闯出了多么大的乱子!逆臣王著就因为看过你的戏才起意要杀阿合马老大人的。 关汉卿:(怒)怎见得呢? 叶和甫:许多人听见他在玉仙楼看“窦娥冤”时曾喊出“为万民除害”,后来他在上都伏法的时候又大喊:“我王著为万民除害”,而且你的 戏里居然还有“把滥官污吏都杀坏”的词儿—— 关汉卿:(怒火如焚)你觉得“滥官污吏”应不应该杀呢? 叶和甫:这——“滥官污吏”当然应该杀。 关汉卿:阿合马、郝祯算不算“滥官污吏”呢? 叶和甫:那,那当然不是。 关汉卿:既然不是,“窦娥冤”跟阿合马、郝祯的死有什么相干呢?再说我们“与万民除害”不应该吗? 叶和甫:唔,应该的。可是王著把刺杀阿大人当作“与万民除害”就不对了。 关汉卿:杀阿合马是否与万民除害,天下自有公论。若说王著看了我的戏才起意要杀阿合马,那么高和尚没有着过我的戏何以也要杀阿合马呢 ? 叶和甫:这—— 关汉卿:我们写戏的离不开褒贬两个字。拿前朝的人说,我们褒包拯,贬陈世美;褒岳飞,贬秦桧。看戏的人万一在什么时候激于义愤杀了像 陈世美、秦桧那样的人,能说是写戏的人教唆的吗?孔子曰:“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有人读了孔子的书,后来诛了乱臣贼子,能说是孔 子教唆的吗? 叶和甫:汉卿,你这话何尝没有一些道理,可是于今正在风头上,皇上和大臣们怎么会听你的?再说,我今晚来看你,倒也不是为跟你争论“ 窦娥冤”的后果究竟如何,(又低声)我是奉了忽辛大人的面谕来跟你商量一件大事的。你的事情虽说是十分严重,可是只要你答应这件事, 还是可以减等,甚至释放你的。 关汉卿:我跟忽辛没有什么好商量的! 叶和甫:别这么火气大,老朋友,这事你也吃不了什么亏。反正王著已经死了,没有对证,只要你在大臣问你的时候,供出王著杀阿合马大人 是想除去捍卫大元朝的忠臣,联合各地金汉愚民图谋不轨。只要你肯这样招供,不只你的案子可以减轻,忽辛大人为了酬你的劳,还预备送你 中统钞一百万。这不少哇,老朋友。 关汉卿:(怒火难遏)你还有什么说的? 叶和甫:没有别的了。今晚就为的跟你谈这件大事来的。 关汉卿:你过来我跟你商量商量。 叶和甫:你答应了吗?(过去) 关汉卿:我答应了。(他重重的一记耳光,竟把叶和甫打倒在地下) 叶和甫:汉卿,你怎么动起粗来了? 关汉卿:戏曲界竟然出了你这样无耻的禽兽!我恨不能吃你的肉! 叶和甫:(狰狞无耻的面目毕露)你不答应,好,那你等着死吧。 关汉卿:死也不跟这些无耻的禽兽说话,狱官,让我回号子去! 狱 吏:那么,白先生,您回去吧。 [叶和甫溜下。狱卒重集合。 狱 吏:是啊,关汉卿,你真是照他说的供,我们汉人又该倒霉了。姓白的回去,必然回报忽辛,忽辛必然加紧追究你的案子。你是个好人, 又承你医好我娘,只恨我官小力微,帮不到你别的忙,给你送个信儿吧。你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了。没有别的,有什么要料理的,或是有什么话 要告诉人家的,只要没有什么大关碍,我都可以跟你效劳转达。想吃点什么吗?我也可以给你买些。 关汉卿:(兴奋之后、定了定有些乱的心)谢谢你。我什么也不要吃,也没有什么要料理的。看你倒是挺疼你母亲的,这里有一封信请等我的 事都结束了,转给我母亲吧。千万别唬着她老人家,这也是像窦娥不愿走后街一样的心愿吧。 狱 吏:(接信收起)好,我一定照你的意思送到,你可以放心。 关汉卿:明天可以让关忠来一趟吗? 狱 吏:对不起,办不到了。 关汉卿:那也好。 吠 吏:还有什么要对人家说的话吗? 关汉卿:话很多,此时不知从哪里说起,也不知该对谁说。(忽然想起)能不能让我跟朱帘秀再见一面呢? 狱 吏:这——,也好吧。我可以担戴一下。不过你跟她说有什么用呢?她的情形跟你一样。 关汉卿:这也叫“涸渴之鱼,相懦以沫”吧。您能担戴一下,就请费心。 狱 吏:(对禁婆)来!提朱帘秀。 禁 婆:是。 [禁婆下去不久,领朱帘秀罪衣罪裙,铁锁锒铛地上来。 朱帘秀:(跪)给老爷叩头。 狱 吏:起来吧。关汉卿有话跟你谈。给你们半刻。(对禁子)谈完了送他们各自归号。留心着点儿。(对狱卒)我们撤了吧。 [他们下。场上只有关朱两人。 朱帘秀:咱们总算又见面了,汉卿。 关汉卿:(沉重地)恐怕也就是这一面吧。 朱帘秀:(受感染地)是吗? 关汉卿:你还记得那位王千户吗? 朱帘秀:玉仙楼后台见过的那位王著? 关汉卿:对。是他。 朱帘秀:我只跟他说过两句话,就觉得他是个爽快的人。可没想到他能做出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他真不愧是我“惊天动地窦娥冤”的好看客 。 关汉卿:你还说得这样带劲儿,他杀了阿合马你知道了? 朱帘秀:知道了。昨天来了个同号子的是他住在大都的婶娘。她告诉我王千户临刑的时候喊着:我王著与万民除害,我现在死了,将来一定有 人把我的事写上一笔的。”他真了不得! 关汉卿:是吓,就有人把这和我们的戏词儿“与一人分忧,万民除害”附会在一起,说我们教唆王著杀害朝廷大臣,所以我们的案情就加重了 。 朱帘秀:可不是“与万民除害”吗?阿合马好狠的心,把我徒弟的眼睛都给挖了。 关汉卿:没想到王著给她报了仇,也给我们报了仇。我真想写他一笔,咳,可惜没有时候了。 朱帘秀:怎么没有时候?在狱里就能写。 关汉卿:刚才狱官给我送信来了。一两天之内我就完了,你恐怕也免不了,要我们趁早把该料理的事,该嘱咐人家的话告诉他,他可以给我们 转达,你有什么要他转达的吗?还有,想吃些什么他也可以代买。(见她紧张)哎呀四姐,你你你不害怕吗? 朱帘秀:(变色但力自镇定)不害怕。 关汉卿:四姐,真是对不起,为了我的著作,竟然把你连累到这个地步。 朱帘秀:什么话?我不说过你敢写我就敢演吗?说这话的时候,我就打算有今天的。 关汉卿:可是那知道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朱帘秀:迟早反正一样。我从没有像这些日子这样活得有意思。我觉得我越来越跟大伙儿联在一块了。不是吗?老百姓恨阿合马,我们也恨阿 合马,而且敢于跟他们斗!王著替大伙儿除害,他死了,我们也站在王著这一边,跟坏人一直斗到死。窦娥不正是这样的女人吗,她至死也不 向坏人低头。我欢喜这样的女人,我也愿像她一样的死去。瞧我还穿着窦娥的行头,跟窦娥一样的打扮,回头还要跟窦娥一样的倒下去。我一 定也不会轻易倒下去的,汉卿,在倒下去以前我一定像窦娥一样的喊着,不,也许像王著一样地喊着:“与万民除害呀!”你看行吗?我现在 真不知道我是在过日子,还是在台上。我要像在台上一样,对着成千上万的看的人一点也不胆怯。说真的,你刚才告诉我我们快要死的消息, 我心里还有点乱。这会儿好多了。我会像窦娥那样坚强的,你放心。 关汉卿:你也放心,四姐。我姓关,现在虽算是大都人,我原籍是浦州解良,我会像我祖宗那样英雄地死去的。“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 焚而不可毁其节”,这也正是我今天的心胸。 朱帘秀:咳,我最不能瞑目的是玉仙楼那天晚上,我托和卿设法让你连夜逃走,你怎么不走,反而第二天晚上来看戏呢?那样爱看戏吗? 关汉卿:我怎么能走?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承担那样重的担子? 朱帘秀:我有什么?大不了一个唱杂剧的歌妓,怎么能比得你?你是一代作者,你替我们杂剧开了一条路,歌台舞榭没有你的戏人家就不高兴 。你正应该替大伙儿多写些好东西,多替“有口难言”的百姓们说话,可是于今你跟我一样也这么完了……(她哭了)。 关汉卿:四姐,谢谢你的好心。我们的死不就是为了替百姓们说话吗?人家说血写的文字比墨写的贵重,也许,我们死了,我们的话说得更响 亮。可是你不像我,我已经快五十的人了,你还年轻,功夫好,那么早就成了名角儿,你死了人家要埋怨我的。不是伯颜老太太那样疼你,还 说要认你做干闺女吗?干吗不写封信给她,求求她,我想一定有好处的。信可以托何总管转去,准能收到,快点写吧。要不,我给你代笔也成 。 朱帘秀:那么你呢?你也求求她吧。 关汉卿:我怎么能求她? 朱帘秀:那为什么我就应该求她呢?她还不是杀人不眨眼的伯颜丞相的老太太吗?她疼我无非我这个女戏子把她给逗乐了。她也不是真懂我们 的戏的,她不过让人家说她是多么慈悲,瞧戏都流眼泪。其实呢,伯颜丞相今天在这里屠城,明天在那里杀降,她半点眼泪也没有流过。我就 恨这样的女人。我还去求她?死也不求她! 关汉卿:不求她那就得—— 朱帘秀:就得死。跟关大爷这样的人一道死,我还有什么不足呢? 关汉卿:四姐,我觉得我们的心没有比这个时候靠得再紧的了。入狱的时候,我就打算有今天,我前几晚上,写了一个曲子叫“蝶双飞”。想 给你看看,他们害怕,不给传递,我也没有勉强,因为我还不知道你的心。现在我亲自交给你吧。要是你能唱唱该多好。 朱帘秀:给我。(接过去) 关汉卿:写得很乱,你看得清楚吗? 朱帘秀:看得清楚。 (念)将碧血、写忠烈, 化厉鬼,除逆贼, 这血儿啊化作黄河扬子浪千叠, 长与英雄共魂魄。 强似写佳人绣户描花叶, 学士锦袍趋殿阙, 浪子朱窗弄风月, 虽留得绮词丽语满江湖, 怎及得傲干奇枝斗霜雪? 念我汉卿啊, 读诗书,破万册, 写杂剧,过半百, 这些年风云改变山河色, 珠帘卷处人愁绝, 只为了一曲窦娥冤, 俺与她双沥苌弘血, 差胜那孤月自圆缺, 孤灯自明灭, 坐时节共对半窗云, 行时节相应一身铁, 备有这气比长虹壮, 哪有那泪似寒波咽? 提什么黄泉无店宿忠魂, 争说道青山有幸埋芳洁。 俺与你发不同青心同热, 生不同床死同穴, 待来年遍地杜鹃花, 看风前汉卿四姐双飞蝶。 相永好,不言别。 [朱帘秀十分受了词的感动。 朱帘秀:哦,汉卿!(她拥抱关) 禁 子:半刻完了。回去吧。(分开他们) 禁 婆:听你们说得怪可怜的,以后只怕没有见面的时候了。容你们一别吧。 朱帘秀:不。教客网,www.jiaokedu.com,提供 免费课件,免费教案,免费试题,免费论文,舞蹈视频,幼教资源,版报大全,公文大全,剧 本 下载! 关汉卿:我们不告别,我们永久在一起的。 禁 婆:真不懂你们想什么。那么回号子吧。 [禁子牵着关汉卿,禁婆牵着朱帘秀,铁锁锒铛地各归狱室。 (暗转) 【第十幕】 [二妞的家,刘大娘也在。秋燕从外面回来。 秋 燕:姑爷在家吗? 刘大娘:在,刚回来,说是又要去,他今晚值班。 秋 燕:娘,您昨天又去了吗,见了关伯伯吗? 刘大娘:又去了,这一趟更不行了。东西也不让送了。眼看着要危险了。哎呀,怎么办? [周福祥,半蒙古装的青年人,匆忙进来。 周福祥:娘,您来了。 秋 燕:姑爷,可等着你了。 刘大娘:娘昨天又去看望关伯伯了,不但见不着人,吃的东西也不让送了。你听到什么消息吗? 周福祥:消息到是不错,…… 刘大娘:(喜)怎么啦,关老爷有了救了? 秋 燕:你快说吧,把我都急死了。 周福祥:皇上调孛罗大人、和礼霍孙老大人、阿里参政到上都办玉著、高和尚的案子。起先皇上很生气。雷风行地抓人、杀人。及至孛罗大人 把阿合马二十几年来为非作恶的情形告诉了皇上,皇上说:“那么王著杀阿合马是对的呀。”又在上都通玄门可外开橱戳尸,今儿个把忽辛和 以下的几个儿子也都抓起来了,您看这不是好消息吗。 秋 燕:哦,真儿个是好消息。 刘大娘:忽辛被抓起来了,就没有人去追查关老爷的案子了。这真太好了。 周福祥:现在我们老大人要调到中书省当右丞相了。阿合马的案子就归他办理。 刘大娘:真的?那你看关大爷是不是会放出来呀? 周福祥:(摇头)所以说,这跟关汉卿的案子不全是一码事。 刘大娘:那这么说呢? 周福祥:于今法律最忌的是犯上。不管怎么说,他们认为关汉卿总是犯了上,犯上就是大恶。大恶就得杀头。好几位大人主张还是要严办关汉 卿。老大人这趟看样子也有点“顺水流舟”了。 刘大娘:那你跟老大人说说呀,你们受关老爷那么大的恩,好见死不救吗? 周福祥:怎么不想救关汉卿,可是我能说什么昵?老大入平时禁止我们谈外边事的。 秋 燕:你不是说你现在在签押房吗,总有一个机会呀。 周福祥:哦,谢小山老板今个一早上我们家来,说有一个禀帖是书会朋友们保关汉卿和朱帘秀他们的,要你千万找机会递给老大人。(向外)谢 老板。您请进来。 [谢小山进来艰周福样招呼。 谢小山:周姑爷,你好。 周福样:谢老板,您请坐。 刘大娘:您的禀帖带来了吗? 谢小山:带来了,千万请周姑爷费心。 周福祥:(有难色)可是…… 谢小山:你甭说,我知道你为难,我算是哪一棵葱呢?这可是一个万名禀。我和书会里一些朋友不分昼夜整整跑了三天,把看过关汉卿的戏, 知道一些关汉卿为人的,也同情和了解朱帘秀的人,找到了万余人,都签了名,画了押,不会写字的按了手印…… 刘大娘:(捻过去指她的名字)瞧,我也打上手印了。不管有用没用,咱们尽尽心也是好的,总不叫人家骂我们忘恩负义。你不签一个名字吗? 谢小山:不,要周姑爷递亲禀帖,就不宜请他签名。 秋 燕:那么,我也签一个吧。(向她丈夫)你给写一个名字——刘秋燕。 [周福祥当真给她写了。秋燕立即重重地打了手印。 [周福祥打开禀帖一看,见大家签的名字密密麻麻的有两尺长,他不觉感动得流泪了。 谢小山:周姑爷,这是有你岳母娘和你太太在内的一万多人的意思啊。 秋 燕:拼了命也得递止去,不递上去你就别回来! 刘大娘:关大爷帮咱你们夫妻团圆,这还不算,还送你们二十万中统钞做添妆费,你不设法递上去,就算是你“猴儿拉稀,坏了肠子”。教客 网,www.jiaokedu.com,提供 免费课件,免费教案,免费试题,免费论文,舞蹈视频,幼教资源,版报大全,公文大全,剧本下载! 周福祥:(想了一下)娘,谢老板,你们放心,老大人有一位心腹师爷,叫彻里·不花的,虽然是个蒙古入,为人很仗义,也挺欢喜关大爷的戏, 我求求他,也许能递上去。 谢小山:那就好了,周姑爷,拜托你了。 (转暗) 【第十一幕】 [和礼霍孙的签押房。 [和礼霍孙虽是个文官,但因去游牧生活不远,壁上也挂着蒙古刀和弓矢,另一面还异样地供着关羽的像,可以知道他是这位美髯公的崇拜者。 [周福祥开了锁,悄悄到房里来,看了看案上,在一后打的文件中翻阅,找出积压在底部的那份禀帖,重新摆在待阅的公文底下,又赶忙整理好 。 [闻远处有脚步声,他把门重复锁了,急忙走出。 [和礼霍孙和他亲信的幕僚彻里·不花一道进来。 彻里·不花:老大人刚从上都回来,太辛苦了,应该歇息些时侯了。这些事让我们办得了。 和礼霍孙:可是,阿合马倒了之后,这一笔糊涂账皇上责成我来清理,不好好地用用心就会治丝愈纷,怎么对得起皇上? 彻里·不花:是,是。这次王著、高和尚真是胆大包天,您给皇上办了这么大的案子,真是功劳不小。 和礼霍孙:皇上信任阿合马二十多年了,一旦被刺,自然要天颜震怒的。后来知道了阿合马的罪状,皇上也说王著杀得对。实在王著真做了一 件大快人心的事。我可是心里挺感谢他们的。 彻里·不花:您感谢他们? 和礼霍孙:十见年前,你也知道,阿合马在皇上面前说过我的坏话。幸而我还谨慎,没有落入他的陷阱。后来我时时防备着他。亏得王著他们 干了这件好事,以后我可以高枕而卧了。这两个人其实我都认识妁,三年前还和高和尚一道,到过北边,去年还和王著一道看过戏。王著这人 深沉果敢,临难不迭逃,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说起来也好笑,许是我上年纪了,心力亏了,经不起太大的惊恐吧,从上都回来,我老做噩梦 ,一闭眼就看见王著他们。 彻里·不花:哎呀,老大人,您可得想个法子禳解禳解才成啊。 和礼霍孙:不用禳解了,我生平奉祀神道(指关羽像),我想祷告祷告许会好的。 彻里·不花:是,是。 和礼霍孙:(向内叫)周福祥,周福祥! [周福祥急从外面进来。 周福祥(敬谨地):老大人叫我? 和礼霍孙:以后每天多劈点檀香,备些洒果,供供神道,(指关像)知道吗? 周福祥:是,是。(他赶忙那样做了。) 和礼霍孙:(向彻里)你昨天交来的公文里头,不是有一个万名帖吗? 彻里·不花:是的。他们是营救关汉卿的。我查了一下,还不止一万名哩。禀帖则也写的挺恳切动人的,卑职才敢呈给您看。 和礼霍孙:唔。文章很动人,可是署名的全是些市井小民,中书省不能老是受理这些民词啊,没个完了。 彻里·不花:卑职查过,签名的也不单是些市井小民,也还有王实甫、杨显之、王和卿等知名之士。他们这些人愿意跟老大人上万名禀帖,是要 给老大人道贺婀。(他起身一揖)阿合马鱼肉面姓二十二年之久,老百姓都敢怒而不敢言。于今他倒了,老大人上台了,万名禀也来了,可见老 大人您深得人心!何况他们所求的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不过是保一个打戏本儿的和两个女戏子,老大人正可以慷慨地答应他们,趁这机 会与民更始,把坏事都拴在阿合马身上。这样做,回头皇上也一定高兴的。 和礼霍孙:唔,你这话也有道理。说起来,这关汉卿、朱帘秀、赛帘秀我也都是知道的。我还吃过关汉卿的方子,看过他写的戏。阿合马要杀 关汉卿,我还保过他的哩。但问题是,趟枢密院孛罗大人还不依不饶的。说见王著他们居然敢纠结徒党,杀害国家大臣,觉得这冲犯上作乱的 风气万不可涨,所以对关汉卿一定要严办。看他那样坚决。我也只好附议了。 彻里·不花:不过,王著一案是军情,关汉卿一案是民事,这是应该由中书省作主的。 和礼霍孙:我不好为着这事跟孛罗大人他们争论,所以把那份万名禀打下去了。可是奇怪的事儿就来了。 彻里·不花:什么奇怪的事儿呢? 和礼霍孙:(低声)我把那张它打下去两次。可是两次老回到我的桌上来了。你看这事儿奇怪不奇怪? 彻里·不花:真是奇怪,不过,古来善于断狱的大臣,像包待制那样,也有过这样的事。您走的时候呢? 和礼霍孙:我走的时侯明明是搁在那儿的。(随手翻阅桌上的公文,惊讶)咦,天哪,又在这儿。 彻里·不花:哎呀,记得那禀帖上说关汉卿原籍是蒲州的。教客网,www.jiaokedu.com,提供免费课件,免费教案,免费试题,免费论文,舞蹈 视频,幼教资源,版报大全,公文大全,剧本下载! 和礼霍孙:那么,莫非…… (转暗) 【第十二幕】 [距大都不远的长亭,这是古代大都人送行的地方。里有石桌,和七八张石椅围着。 [此时,王和卿正和他家人们布置。他们从带来的条状盒中取出杯、盘、碗筷之类,摆在桌上。另有横在石柱中的石凳。他们正在打扫。 [杨显之上,向王和卿招呼。 杨显之: 和卿兄好。 王和卿: 好。显之.你也来了。 杨显之: 我早来了。到宛平看了个朋友。你也来送已斋吗?你不是老爱跟他抬杠的吗?哈哈。 王和卿: 是呀。汉卿一走,这条粗杠子轮到我一个人肩,真不知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呢。 [刘大爷上。他是听到“关汉卿”这个名字,急忙赶过来。 刘大爷: 先生,您知道关汉卿先生?他怎么啦? 王和卿: 咦,老人家,你也知道关先生啊? 刘大爷:怎么不知道?大都人谁没看越他的戏? 周老汉:他的《单刀会》写得真有他祖宗的气概。我还看过他自家儿串的戏哩。他年轻的时候常到我们村里串戏的,我当时就想,这小伙子将 来准会成为这一行的状元,现在可不是“戏状元”了吗? 刘大爷:他怎么啦?先生?不是听说都判斩了吗?咱大都这样的好人可没几个啊,干嘛不让他多活几年,多写些好东西呢??这世道也真邪啊,坏 人让他活个没有完,好人还一个个杀掉。这真叫“好人命不长,祸害一千年”! 王和卿:老人家。您放心吧。关汉卿于今不“斩”了,改判“驱逐出境”了,我们正等着送他呢。 刘大爷:怎么,关先生今天打这儿走吗?他还活着? 王和卿:对啊。 刘大爷:(负犁起身,对内呼)亲家,咱走吧。 [他性急地径自走了。 王和卿(感慨地)咳,我算输了。 杨显之:你说什么,输了什么了,和卿? 王和卿:比拾杠,比说废话,汉卿老输绐我,今天才知道比,接近老百姓,比得民心,我差得太多了。我输了。 [粱进之与大戏曲家王实甫上,王和卿、杨显之迎上去。 粱进之:显之、和卿,你们来了很久了吧。 杨显之:我们也刚来不久。 王和卿:听说实甫先生身体不舒服,又来吹这样的河风,行吗? 王实甫:出来走走还不要紧,一提起笔来就头痛。昨天接了儿子的信,知道汉御就要出都南行了,我连夜赶来要送他,蹇驴走得慢。生怕赶不 上,幸而还好。 王和卿:咳,“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高飞”,您的那首《端正好》,真是呕心之作。现在虽是柳青波绿的时候,可是春行秋令,北 雁已经南飞了。 王实甫:这真是想不到的事。古来以文字贾祸的事是代有其人,在我们的朋辈中受祸最惨的就算是已斋了吧。第二次想送些东西给已斋,那时 候,监里都不收了。我当时真着急,怕见不到汉卿了。怎么后来又松了呢?是不是因为王著的案子平反了? 王和卿:对,亏得皇上一句话,所有与阿合马有关的案子都松了。监察御史白栋大人也从牢里放出来了。朱帘秀、赛帘秀差点要斩的,也都改 轻了。不然的话,我们就得到菜市口去送他们了。 王实甫:谢小山来找我,要我在万名禀上签名,我也签了,可不知送上去了没有。 杨显之:是啊.我们都签名了。词是大家公拟的,倘使递上去了,我想应该有些影响的。 粱进之:我现在还搞不通的,既然阿合马该死,王著杀得也对;《窦娥冤》也骂得对,那么汉卿就应该无罪释放了。何以还得“驱逐出境”呢 ? 杨显之:你忘了本朝的法律了?玉著杀阿合马尽管对,但是以汉人杀蒙古人、色目人就有罪。汉卿的《窦娥冤》骂得虽对,在词曲中“犯上恶 言”犯忌,就有罪。听说因为汉卿是一位名士,才从轻发落的哩。 王实甫:哦,原来这样。 [两公差押关汉卿旗装上,关忠挑行李同上。 公差甲:到了长亭了,歇一会吧。李武哥.你瞧着点儿,我到县里去一趟。 公差乙:行。你去吧,这里错不了。 [公差甲下。 公差乙:(看看亭内)关汉卿,歇歇吧。你朋友都给你进行来了。 [王和卿等急上前招呼。 王和卿:汉卿,快到这里来坐一会儿。(对公差)你们也辛苦了,歇歇吧。 公差乙:您别客气。(走得稍开一点。) 粱进之:(拿出一包裹)大哥,这里是几件新衣裳,还有好些纸笔,预备你路上作诗词和跟我们写信用的。 杨显之:还给你备了两匹好马。 关汉卿:谢谢。哦呀,实甫,你也来了。真是不敢当。 王实甫:哪儿的话。过趟吃了苦了,身体还好吗? 关汉卿:还能对付。差一步见不到你们了。 王实甫:这真是万幸,平反得这样快。 王和卿:刚才还说哩,今天大伙来到这里送你,总比到菜市口送你强得多了。 关汉卿:真没想到能活着出来,遗书也写好了,拜托老娘有所关照。 梁进之:这里的事你就放心吧,都有我跟显之哩。 杨显之:我离你家近,会照顾我们的伯母的。 关汉卿:拜托。(出书给实甫)这是我在狱里绐你写的信,我还当这是绝笔了。 王实甫:(接过去兴奋地看了)哎呀,你在狱里还这样惦记着我的《西厢记》。你的意见很好,我一定照改。本来几次想动笔,近来多病,就 搁下来了。你说得对,文章比性命要紧。人寿有限而文字却能流传久远。我一定早点改好。听说南方也在演这个戏,你看了千万写信来告诉我 。 关汉卿:那真太好了。我知道你是有良心的人。你会值得小二姐爱的。 朱帘秀:赛帘秀也真有心胸,她要你多写像《窦娥冤》这样的戏,说她没有眼睛也能演。不是就有瞎了眼睛也能成名角儿的吗? 王和卿:有,什么样的残废也限制不了一个有志气的伶工的,何况她原来 就是好角儿了。 关汉卿:是,小二姐,我一定写。虽说出狱的时候,狱官劝我,以后“叱奸骂谗”的戏就别写了。 朱帘秀:你怎么说呢? 关汉卿:我说等到中国没有奸没有谗了,我就不写了。他说:“阿合马不是已经死了吗?”我说:“阿合马死了,能保没有第二个,第三个阿 合马吗?” 朱帘秀:汉卿,你说得对。 王和卿:是啊,己斋说得对。 关汉卿:狱官说:“像你这样倔强,今天从这里出去,明天保不定还要回来的,皇上就是为了你们才定下好些法律的,你的脑袋只怕终有一天 要搬家。”我说:“谁知道呢?到了那时候,再来打扰你吧。”狱官也笑了。 [大家笑了。 王和卿:有人在狱里墙壁上看过这样两句话:“不到此地非好汉,回头再 来是英雄。”可以奉赠己斋。 [大家笑了。 [刘大娘、刘大爷和盛装的秋燕赶过来。 刘大娘:哎呀,可看到您了,关大爷! 关汉卿:谁?哦,刘大娘!(指二妞)这位是? 秋 燕:关伯伯,怎么您又不认识我了,不是您搭救过的二妞吗? 刘大娘:二妞一回来就办了喜事了。这都是您的大恩。二妞,还不跟关伯伯磕头。 [秋燕倒身便拜。 关汉卿:(急扶起二妞)哦,二姑娘。换了打扮,就不敢认了。你们也这么老远地赶来,怎么敢当啊。 刘大娘:您说哪儿的话,再远也要来的。我不告诉过您的吗?我们周家亲戚就住在宛平,我们老头子也在这里种几亩地。二妞今天从城里来看 她公公、婆婆,也看看她爸爸,我也一道来了。正在家里跟亲家母柴长米短地谈些家务事,老头子来告诉我说桥边有一些人是送关大爷的,要 我来看看,可不就是您来了!我和二妞到监里去看过您好几次都没见着,真把我们给急死了。您救了我们二妞,我们老头子老说别忘关大爷的 恩。 刘大爷:(拱手)真是关大爷,我们老庄稼汉拿什么来答谢您哩?二妞是我的命根子,若不是亏了您就见不着这孩子了。 刘大娘:后来听说您跟朱四姐也要判斩了,我每天听得街上有囚车过,就跑去看,可没有像你们的,我才放了心。可是又有人说,好些犯人是 在牢里就给折磨死了的。我让我们姑爷随时打听您的消息,他若知道您今天走,一定要赶来送行的。 秋 燕:谢老板交来的万名禀,我娘和我都打了手印儿的。他告诉我亏着一位蒙古师爷还是给递上去了。 关汉卿:真是谢谢,没有大家的帮忙我们是出不来的。 刘大娘:现在可好了。关大爷您离开大都到南方去散散心也好。只是大娘子不在了,离乡背井的,谁照顾您呢?真叫人不放心。(望朱帘秀) 对,朱四姐您这趟真叫人佩服。您的气概男人里头也少有。原谅老婆子不会说话,我看您跟关大爷真是一对。干嘛不一道去呢? 关汉卿:刘大娘,你说到哪里去了? 王和卿:哈哈哈,刘大娘说得还真对,真能一道去倒是件大美事。 梁进之:巧了,我们预备了两匹好马。 王和卿:四姐从来很大方的,怎么倒害起臊来了? [大家笑了。 朱帘秀:我一万个想跟关大爷走,可是人家能让我走吗? 杨显之:是啊,帘秀也虑得是。本朝制度,行院妓女只许嫁给乐人,不许嫁给良家子弟和文人学士。 王和卿:(搓手)这就难办了。 王实甫:汉卿混迹歌场,精通五音六律;时常在歌台舞榭粉墨登场;唱鹧鸪,舞垂手,无所不能;也算个全才的乐人了,他倒是有资格当四姐 的女婿的。只是行院妓女不许骑马,违者妓女处罚,马匹赏给拿获的人。如果要帘秀同去,非先给她脱籍不可,这怎么来得及呢? 梁进之:咳!就有这许多限制! 关汉卿:四姐,你于今可是释放了么? 朱帘秀:哪是什么释放?是交行院严加看管。 关汉卿:严加看管? 朱帘秀:(点头)可是这对我一点也不新鲜,打我进院起,他们是一直看管着我的。管吧,总有一天我会像你说的那蝴蝶似的,飞到你身边去 的。(泪随声下。) 关汉卿:是啊,在狱里我们还能见面,还能谈我们心里的话,今天一别,就不知道哪一天能再见了。 朱帘秀:别说了。(向杨显之、王和卿)显之先生,和卿先生,能不能跟他们(指公差)商量商量留汉卿半天呢? 杨显之:为什么? 朱帘秀:他们要杀我的时候,汉卿让我写信给伯颜老太太求情,我没有答应。这次听说汉卿要走,我倒是写了封信托何总管送给老太太去了。 我让燕山秀夫妇俩在家里等回信。 [杨显之走向公差乙。 杨显之:你们看怎么样?能不能让关汉卿在这儿留个一天半日的? 公差乙:是,是。只是钦限即刻动身,不能逗留,这就得走了。 [王和卿走过去,抓着公差乙的手,塞给他一锭银子。 王和卿:看诸位先生的面子,做个瞒上不瞒下吧。 公差乙:是是。让我跟伙计商量商量,他到城里去了还没回哩。(往城那方走去。) 王和卿:我们备了一点酒菜,大家跟汉卿饯别了吧。 杨显之:(举杯)己斋兄,长亭折柳,的确是黯然消魂的事,可是按这趟的情形,也还算不幸中的大幸。此行到杭州,倒是湖山胜处,老百姓 把它比做天堂,于今更是“大元新附国,亡宋旧华夷”。你一定会感慨很多,增加你的词兴。这杯酒祝你体笔两健! 关汉卿:(接饮)谢谢你,显之。 王和卿:(满斟一杯交王实甫)实甫先生。 王实甫:(举杯不胜依依惜别之情)咱们说什么好呢?汉卿,老朋友慢慢地少了,保重吧。(他已经是热泪纵横。) 关汉卿:(一饮而尽)实甫,你也保重。 梁进之:(举杯)大哥,家里的事都在我和显之身上。 关汉卿:(饮干)拜托你们多去看看我娘,并且请通知我孩子。 杨显之:放心吧,老朋友。 关汉卿:以后写文章不能随时跟你请教了。 杨显之:哪儿的话,再说,我会到南边来看你的。 王和卿:(举酒)老朋友,你走了少一个跟我抬杠的了,我还不知道怎样才能填满这个空虚哩。想起我们这些朋友吧。多给我们捎信,要不就 多骂骂我们, 让我们在这儿多打几个喷嚏也好。 [大家笑了。 关汉卿: (饮尽)一定的。你们也多来信。 杨显之:是,一定常常告诉你老伯母的情形。 舞帘秀:(拉欠耍俏)绐我一杯洒。 欠耍俏:(赶忙给她酒)对,我们也送送关大爷吧。 赛帘秀:关大爷,为了唱您的本子我被滥官污吏们挖掉了眼睛,可是我还能唱,还要唱,只要能够唱出哪怕是一线线光明我是死也甘心的。关 大爷,老百姓要《窦娥冤》这样的戏。您多写吧,请喝干这杯酒。 关汉卿:(激动地接过酒一饮而尽)哦,我一定写,小二姐!不管我到哪里去,我永不会离开你们。为了骂滥官污吏你受了这么大伤害,老百 姓不会忘记你的,朋友们会关心你的,欠耍俏会好好照顾你的。保重吧,小二姐! 赛帘秀:您多保重,关大爷。 欠耍俏:保重,关大爷。 王和卿:闹了半天,把《西厢》第四折的女主角给忘了,算话吗?帘秀,你来! 朱帘秀:我不会喝酒,也不让汉卿多喝酒了。汉卿,我唱你写的那支《沉醉东风》吧。 众 人:那太好了。 朱帘秀:(取过里琵琶弹了个调子,唱)咫尺的天南地北, 霎时间月缺花飞。 手执着饯行杯, 眼搁着别离泪。 刚道得声“保重将息”, 痛煞煞教人舍不得, 好击者, 望前程万里!(没唱完,已忍不住地哭了。) 关汉卿:(先强作笑颜,听到这里也潸然泪下)这是一时的抒情之作,没想到成了今天的写照。四姐不要伤心,我没有忘记那晚你念的《双飞蝶 》。 朱帘秀:是啊,我们是不告别的,我们永久在一起。 [关汉卿和朱帘务抱哭。 [公差甲与一小吏急上。 小 吏:奉谕,关汉卿立刻驱逐出境,押往杭州,不许逗留。(对大家)送行的诸位都请转吧。 王和卿:不,朱帘秀有信给伯颜老夫人,等伯颜老夫人的回信到了再说吧! 小 吏:不行,关汉卿必须立刻出境。(对鸨母)把朱帘秀带回去。 鸨 母:是。 [两公差分开关汉卿与朱帘秀。鸨母也来拉朱帘秀。 朱帘秀:不,我不能离开他。 鸨 母:你怎么了?不是说得好好的吗?快回去! 朱帘秀:谁跟你说得好好的了,我死也不回去。 [行院总管和一个下手赶来,与小吏低语。 小 吏:好,朱帘秀,你们总管来了。 何总管:朱帘秀回去,今晚有堂会,上面单点你的《调风月》,快回去把戏理一理,听得吗? 朱帘秀:不,我不回去。 何总管:四儿,听话,我怕有别扭,才自己赶来的。燕山秀夫妇要来我没答应,就是怕回头误事。四儿,别糊涂了,你是皇上让我们严加看管 的人犯,我们会放你跟人家走?上面爱你戏唱得不错,我们才另眼相看,别任性子任过头了。 朱帘秀:不,我死也不回去。 何总管:不回去,上哪去呢?大元朝江山一统,你敢违犯国法吗?(变脸),快回去! 朱帘秀:不…… 何总管:好说不听,来人哪!把她拉上车子! [他的手下人来拉朱帘秀。 王和卿:(叫)你想逼出人命吗? 鸨 母:她是应严加看管的犯人,你担待得起吗? [相持之际,蹄铃响处,一马如飞而至。周福祥下马。 周福样:关解元、朱大姐是在这儿吗? 刘大娘:哎呀,姑爷,这就是关大爷,这就是朱四姐。 周福祥:奉和礼霍孙丞相钧谕,关汉卿一代作者,敢与权奸相抗,虽依敕令逐出大都,仍认为大都文艺巴托。朱帘秀艺行卓越,许其脱去乐籍 ,随关汉卿出境南下,沿途关津,毋得阻留。 朱帘秀:(叹一口气)谢丞相! 周福祥:(走近关汉卿)关大爷,我总算赶上了。我们夫妻永不忘您的大恩。好,我得赶回去跟丞相复命,祝您一路平安。 关汉卿:谢谢。 周福祥:岳父,岳母再见。关大爷,朱大姐再见。 [跳上马又如飞地去了。 王和卿:(对总管)好,总管,该你回去了.今晚的堂会烦别人唱吧。 何总管:(向鸨母)回去! 鸨 母:是,是。餐帘秀,香桂,走吧。 香 桂:四姐,再见,一路平安。 赛帘秀:(向朱帘秀)师父,您走,我又是欢喜,又是难过。有什么话嘱咐我们的吗? 朱帘秀:离开你们,我也是难过过。好好保重吧,小二姐,我们会常常给你来信的。替我致意燕山秀他们和院里的孩子们,叫他们都好好作人 ,好好学本事。 赛帘秀:好,我一定告诉他们。可是我舍不得离开你,师父,也舍不得关大爷,我不知还能听到你们的声音不能。我也唱一支《沉醉东风》送 你们吧。 [欠耍俏给她琵琶。 赛帘秀:(自弹自唱)车马儿天南地北, 师弟俩月缺花飞。 说什么饯行杯, 尽都是血和泪! 才知道光阴可贵。 朱帘秀:对的,小二姐,我们要唱到底,斗到底,光明会来的。 关汉卿:我一定写,写好一定寄,决不失约,小二姐。 杨显之:(对王和卿、梁进之)我看,今天的情景不像《西厢》中的长亭,倒像是《易水别荆卿》。 王和卿:是呀,我们爱抬杠的朋友简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杨显之:(对王实甫)实甫先生,我倒也来一首吧。 [他们正交头接耳,小吏走过来。 小 吏:关汉卿,该走了。 [公差,关汉卿各拿起行礼。 王和卿、王实甫、杨显之等:汉卿,保重。 刘大娘夫妇、二妞等:关大爷,保重。 欠耍俏、赛帘秀、燕山秀等:关大爷,保重。 [谢小山、玉梅也赶来了。 谢小山、玉梅:老关,保重,我们来迟了,书会的朋友们托我们致意你。 关汉卿:谢谢大家,再见。 朱帘秀:(爆发地)啊,汉卿,我不能离开你!(奔过去) [他们拥抱了。 关汉卿:(平静下来,替她拭泪)四姐,我总觉得我们会再见的。四姐,我们再来唱一支吧。 朱帘秀:(想了一下)来一支《沉醉东风》吧。 王实甫:现在就请我们的笛王吹笛吧。 玉 梅:依我看,不如大家一起来唱吧。 众 人:(齐唱)怨什么天南地北, 愁什么月缺花飞。 收拾起饯行杯, 拭干了别离泪。教客网,www.jiaokedu.com,提供 免费课件,免费教案,免费试题,免费论文,舞蹈视频,幼教资源,版报大全,公文大全, 剧本 下载! 祝你们同心并翅, [两公差扶关汉卿、朱帘秀上马。 众 人:(齐唱)飞向那江南风景媚, 愿休忘有阎闾憔悴。 [大家拱手,转身向大路上走去。差役等跟去。 赛帘秀:(朝着他们去的那一方扬手高叫)师父,关大爷,再见!(他忽然悲从中来,泪溢空枯的双眼。) 欠耍俏:(急忙扶住他,轻叫)你剐…… (幕徐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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