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妈不容易!” 她的经历是这样的,中学早恋,和同班同学恋爱,对方身上有一种忧郁的气质,蛮像当时流行的情歌王子王杰的,所以就叫他王子杰吧。 就为这样的忧郁感所打动,总想着去温暖他那双“流淌着黑暗的眸子”——好吧,她真的和他走到一起了。据说,还是她自己主动的哦。 对方一开始姿态就很高冷:“我配不上你。还是不要开始吧。”在她额头上留下冰凉如死亡的一吻,眼神几乎要哭出来地看着她。 她还能怎么样啊?自然是圣母心爆棚荷尔蒙狂飙啊,牢牢地握住他的手,像是怕他跑了:“我不在乎任何条件,就是要和你在一起。” 好的,好的,终于在一起了。王子杰和我闺蜜韩小弥。 王子杰最经常和她说的一句话是:“我妈妈这辈子真的不容易。” 王子杰妈妈确实不容易。他爸爸在他妈妈还怀着他的时候,就在外面搞七捻三,所有的钱都不着家。他的妈妈在坐月子时,婆家没有一个来照顾的。他爸爸闹离婚,把家里所有东西都搬空,连剩下的半袋子米都拿走。他妈妈从医院回来,煮粥的米,都是去邻居家讨的。 他妈妈因为气结于心,没有了奶,而又买不起奶粉,是当时抱着王子杰在小区附近、街道广场上,找那些正在喂娃的妈妈们,讨一口是一口的把孩子带大的。 而王子杰爸爸最终没有离婚。灰溜溜地回到家里,打骂妻儿,指天骂地地过日子。一喝醉酒,他们母子就瑟瑟发抖。可是,就算挨打,他妈妈也是扑过去抱住他,用自己柔弱的肩膀,扛住他爸爸的拳头,护着自己的儿子。 这些,是王子杰一生忧郁的底色。 这些细节没说完,韩小弥已经悲伤逆流,握着他的手,吻着他的指尖说:“一切都过去了,我会对你好的。嗯。” “也会对你妈妈好的。嗯” 2 就这样,守着这样一句承诺,她还真的在大学毕业后当年,就嫁给了王子杰。 算上他们中学的两年早恋,大学的四年异地恋,结婚后的第六年,韩小弥终于——提出了离婚。 高中没毕业时,王子杰就带她去见他妈妈。 王子杰和他妈妈并肩坐在沙发上。他妈妈握着他的手,温柔而哀伤地看着她:“子杰是一个很善良又脆弱的孩子,我一直在努力保护他,你能和我一样吗?” 韩小弥拼命点头:我能的,我会的。 “你们好就好。我把他交给你了。”王子杰妈妈说。 王子杰不安地说:“小弥,我跟你说过很多次,我妈妈这辈子特别不容易,以后……” “以后我会好好地孝敬你妈妈。”韩小弥诚恳地说。因为年轻,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别扭。 他们终于结婚。婚礼没有办,去旅行结婚的。因为子杰妈妈没有积蓄。也因为子杰和她都是刚工作。当然,旅行是三个人去的。因为子杰妈妈这辈子太不容易了,从来都没有出去旅游过。 婚后开始住在宿舍,后来小弥的单位福利分房,小弥因为是先进青年员工又是已婚的,居然也挤上了车。房子拿到了。主卧是子杰妈妈的。子杰妈妈挤了一辈子的大杂院,终于住上了大平层。 小弥工作很积极,待人友善,单位里就有阿姨含蓄地提醒她:你婆婆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小弥气坏了,把人怼了回去。 再后来,小弥怀孕,上着班,还要抽空去买菜,买了就偷偷放在门卫那里,下班再带回家,终于有一天被主任叫住。本来她人缘好,也没人挑事,主任叫住她:“我找你,除了有人反应你溜岗去办私事,主要的还是,我们都很好奇,你一孕妇,买菜做饭这些事,还要你做吗?你家里不是有一个婆婆吗?” 小弥一楞:“可是我婆婆她,她,身体不好啊。” 主任也是女的,咄咄逼人地问:“身体怎么不好了?我听楼上的同事说,她还在跳扇子舞呢。” 小弥泄气了,低头讷讷地说:“她神经衰弱.....” 生孩子,小弥罪受大了。傍晚发动了,羊水破了。而子杰母子都不在。子杰妈妈去跳舞,没有舞伴,把儿子拉上了。母子俩跳一段新的交谊舞跳入迷了,打电话没人接。最后是楼上的同事一家和小弥父母一起,把小弥送到了医院。 早产,女婴。破水太早,去医院又拖延了,经历了脐带垂脱这样的巨大风险,九死一生地活了下来。 3 小弥在医院醒来时,却发现只有自己的爸爸妈妈在。 子杰和他妈妈都不在。 后来他中午才到了,端着一罐子,说,是我妈妈给你煮的,你好好补补。打开一看,一罐汤面,上面放着一块猪蹄,面条已泡烂了。 小弥才想起来,这是子杰妈妈日常煮给她自己的美容餐。 “我妈妈受了惊吓,精神衰弱,在医院呆着不好,我就送她回去了。” 一直到小弥出院,子杰妈妈也没恢复健康,一直躺在主卧里哼哼。小弥坐了一个月子,她妈妈也哼哼了一个月。还好有月嫂。子杰也会进进出出给小弥做一点吃的,一半端进去给自己妈妈,一半留在桌上给妻子。 小弥这才意识到,这段婚姻里,是围绕着“不容易的妈妈”而建立的。 子杰的工资卡一直是他妈妈拿着的。“老人想要一个安全感,让她管钱吧。”本来他还想游说小弥把工资卡也交给婆婆。 等生了孩子,小弥在家休息,收入锐减,伸手向子杰要钱时,却十分艰难。 一次可以,二次脸色就已经难看,第三次:“你自己去和我妈说吧。” 子杰妈妈也并不高声大气,就是微笑着,一点点地问,这个钱要干嘛?要买什么?真的需要买吗?纸尿裤?对孩子屁股皮肤不好吧?新衣服?衣服不是够穿吗?小孩子家要什么新衣服? 两次一叽歪,小弥不想再说什么了。脸色也便不好看。 子杰终于又找她:“你怎么能给我妈脸色看呢?!” 日复一日,在不断升级的矛盾里,子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妈妈前半辈子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不能让她后半辈子有一丁点儿不舒坦!” “那是我妈!我能怎么样?!” 最激烈的一次,小弥想起自己的付出,对这个男人母子的掏心掏肺,最后只换来这样一句强硬的最后通牒:“那是我妈!这个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你要么接受,要么——” 她脑子一热,差一点从阳台上跳下去。 …… 4 第一层是弱势绑架。因为他弱势,所以你不能平等维护权利,相当于“你跟一个孩子计较啥?”“你跟一个已经这么可怜的人计较啥?”你不厚道不人道! 第二层是还是丈夫的长辈,亲娘啊,劳苦功高而且伤痕累累的亲娘,必须供奉在超然的家庭神坛上,不容亵渎。这种方法捆住了年轻女性的双手双脚,让她们不能反击。 本来小弥觉得,因爱之名,这些付出都没必要计较啊。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可计较的? 直到她生完孩子,生死一线时,抓不着一个可靠的手,才明白,人家没把她当一家人。 银瓶乍破。她终于醍醐灌顶地,醒了。 小弥终于提了离婚。 一番狗血大战里,子杰和他妈妈的嘴脸才真真切切地浮现出来。 钱是不可能从子杰那里要到一分的。 “房子是不可能给你的,给你了我们母子哪里去住?” “那是我单位分的房子!” “夫妻不是共同财产吗?!” 小弥冷笑说:“幸亏我还没办到我名下,在单位房子里我们只有居住权。” 一看势头不妙,子杰妈妈去她单位大哭大闹,带着特有的苦命隐忍的哀伤,拽着单位领导的袖子,挨个地哭诉儿媳妇不孝。 小弥被闹得鸡飞狗跳,硬是无计可施。直到来问我。 小弥让人直截了当地找到了子杰的爸爸,他一直和子杰妈妈在分居,而且继续酗酒烂赌。一点点的好处,他就奔到了小弥家,逼问要银行卡密码,子杰妈妈不给,被他打倒在地。并且声言,每天都会来,直到给钱为止。 子杰和他妈,第二天就搬走了。 办离婚证时,子杰恨恨地说:“你真是太恶毒了!我妈妈苦了半辈子,这么不容易,临了你还——” 小弥恶狠狠地站起来:“你妈小时候不容易是她爹妈是个垃圾,你妈结婚了不容易是你爹是个垃圾,你妈现在不容易是因为你和她都是个垃圾!” 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快签字!” “你妈不容易,谁他妈容易?” 哼! 请岚喝咖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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