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海 | 威尼斯，梦徊波光深处

威尼斯，梦徊波光深处

如果威尼斯如同慢镜头中的泰坦尼克号一般沉没于大地，似乎从始至终，世界不过做了一个荒唐的梦，梦中有宫宇和神殿，财富与权势，统治与衰落，美丽的天国自行消散，是因为尘世承担不起如此的奇观。然而陶醉于这个梦境般的城市，谁也不愿意相信她会沉没。

——塞斯·诺特波姆

偶然一天，我点开弃置已久的邮箱，发现一封若思发给我的电子邮件：“威尼斯，要来看看吗？我在这美丽的地方等你！”她这封语焉不详的信让我心中充满思念，于是疯魔般撂下手边的烦杂，飞往信中那个西方的水乡。

不久后的清晨，我穿行在曲折蜿蜒的运河水道上，来到若思心中的这座魅力之都。游玩过彩色岛后，我开始在威尼斯主岛的小巷间闲逛，迷宫般蜿蜒回转的深巷，让我很快迷了路。

多次问路无果后，我有些惊惶，开始在街口乱窜，正走着遇上一群中学生，他们蹦跳着，看到我，喊道：“你好！”急躁的我半天没理解他们那不标准的中文，可孩子们的热情却让我渐渐心情开朗。罢了，何不索性跟着感觉走？穿巷过桥，也许在转角就能惊喜地与若思邂逅。

继续拐出一条小巷，突然，阳光直扑过来。就像爱丽丝掉进树洞一般，我撞进了一个广场。这里应该就是圣马可广场，被拿破仑称为“世界上最美丽的客厅”。广场四周拜占庭式典雅的圣马可大教堂，哥特式锐蛮的大穹顶总督宫，无不让人惊叹。而我最在意的，是广场中心高耸的四角形钟楼，若思曾说过，如果我有天找不到她了，那她一定在城市的最高处等我，可我登上这威尼斯的最高点，她并不在。

下了钟楼有点儿累，想喝杯咖啡，广场边上没走几步，我猛抬头，惊喜看到“FLORIAN”的招牌。这是全欧洲迄今仍在营业的最古老咖啡馆，虽然装潢受岁月侵蚀，却依然有股华丽气派。我到柜台前要了一杯温暖的卡布奇诺。店中十来个年龄不等的男人，大声地说着话，边说还边用手比划着，言谈喷薄欲出的热情间有微微的粗鲁。我被他们的随意自在感染，独自想象着曾经若思一定在这里，一边喝着酒，一边和他们谈笑风生，心里转而有些发酸。

“Hello,are you Japanese?” 邻座一位黑眼睛的姑娘用清脆的Chinglish和我搭话，我和这姑娘一见投缘，相约去乘船，在圣马可广场的临水码头上，欸乃一声，一艘黑色月牙形的翘角小船摇了过来。这种小船是传说中的贡多拉，这座以河为街、以船代车的水城最主要的交通工具。

一船一桨，在古老斑驳的石拱桥和水巷中推波缓进，远处的教堂传来悠远的敲钟声，阳光慵懒地洒下来，我依偎在船头悠然地欣赏周边的美景。在乘客们的要求下，船头的威尼斯船夫开腔唱起《我的太阳》。在威尼斯艳阳下，他们黝黑彪悍，一脸捣蛋坏笑。咏叹调般的歌词在他们唇边滑出是那样快乐，大家善意地笑着，我却又有些微微伤感了。黑眼睛姑娘缠着我在船上给她拍了张自拍照，拍完她看了说：“阳光真好，我别了朵‘太阳花’在头上呢！”姑娘在阳光下看上去很美，可终究是不如若思，她才是我的“太阳”。我心里盼望着，在某个水巷的转角处，与另一条漂亮的贡多拉相遇。正是若思独坐船头，抱着手风琴在演奏……

可是没有，小船一直穿过圣马可广场和里亚托桥的热闹河道，进入旧貌素颜的居民区，又绕回了叹息桥。

威尼城的桥也是一道亮丽风景，在其中400多座桥里，又尤其以叹息桥最著名，巴洛克风格的拱桥体，大理石镂空雕刻而成的窗户，桥的两端连接着总督府和监狱。相传过去威尼斯的死刑犯在临刑前经过这座桥，透过雕花的窗户向外看的时候，总会想起曾与爱人度过的美好时光而不由地叹息。路过这里，我也不禁一声叹息，若思当初执意离开，我如今寻觅而不得，如此多的遗憾，似乎也成了叹息桥又一个值得叹息的理由。

早春的下午很短，所以我在河上没有太多游玩。上岸后黑眼睛姑娘跟我告别，留我独自在圣马可广场徘徊。我心情低沉地走着，直到遇上街口的一群人。他们戴着奇幻夸张的面具，身着华丽的宫廷服，正毫无顾忌地又唱又跳，动作有力舒展，跳得满头大汗。没多久，越来越多戴着面具的人们，穿小巷，过小桥，从四面八方汇集到广场中来，原本静谧的气氛被打破了，开始了一座盛大的化装舞会。

“怎么啦？”我拉住一个游人不知所措地问。“2月狂欢节！”他简短地回我，说着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掏出一个精致的面具递给我。我看着手里的这东西，整个人僵在那里，心里忽如朝霞升起般明亮了起来，眼睛里立刻涌满泪水。

威尼斯，你究竟是怎样一个城市？让我在一天中遭遇如此多的美丽，如此多的惊喜。

我戴上面具，跟随着人群舞蹈，想象着自己是王子，是小丑，是某个卡通人物……是在这座飘浮在水上的梦幻之城的任何人。

不找啦，无数的面具之后，一定有一双我深深爱恋的眼睛，而此刻，所有美丽的面具都是华宴之上的真正主角。姑且快乐地舞起来吧！不去理会明天。我没有忘记若思在邮件中最后留给我的话：“威尼斯是一个终究要醒的梦，还能为你美丽多久或许不是你可以左右的事情。你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靠近她，欣赏她，把她的浪漫海誓山盟般地记住，再悄悄离开。”

(文| 北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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