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 亲
许增贤
父亲喜欢沉默的独自寂寞
年轻时的他却喜欢音乐
笛子独奏是他少年时的骄傲
现在，他老了
像一棵历尽沧桑的大树
这棵树曾为我遮过风
也为弟妹挡过雨
而现在他孤独并沉默着
偶尔大声的呵斥
却来自他表情淡漠的日子
父亲老了
似乎与他的责任一起老了
春节佛龛前他已抬不起那幅家堂
炸响的爆竹会令他露出一丝微笑
这丝微笑那么沉厚
忽倏被一阵咳嗽惊扰
父亲老了
痰多了 惊醒了枝头的麻雀
他那双走过土地沟壑的脚
却怎么也迈不出那个小小的村庄
那条我回乡的路
当年是父亲赶着马车驮着粮食
把我送上南方求学的路
回眸时
父亲骄傲的笑容淹没在秋起的风里
父亲的背影让我想起了朱自清的散文
父 亲
许增贤
额头是夜晚才能感觉到的沧桑
枯燥干裂的手
抖抖地伸出卷好的烟袋
茶锈浓布的碗碟
把一辈子的岁月都浸在里面
目光停留在墙角
偶尔的一句京戏
墙泥里封存着故事如影随形
父亲老了
茶水如点在地头稀疏的麦粒
不规则地滴答着岁月的歌
父母用艰辛谱成流年的曲调
在风声雨声里和成乡音
从黄土地里萌发的歌曲
催熟了玉米、小麦
赶走了饥饿和贫困
放飞了孩子们崭新的梦想
风筝的线
父母拽了好久好久
任凭风大沙急永不放手
只为抓住那一丝亲情的温暖
父亲老了
盯住天空的目光变得邃远
一字型的雁阵盈盈而立
如影如泣
我也放飞了自己心中永远的思念
父 亲
许增贤
透过父亲浑浊如黄昏的目光
看一片褪尽春意的风景
那只髹着油腻的烟嘴
嚼来嚼去
春秋的苦涩
父亲
您为了这永恒的祈望
颤着老化的泪痕
从太阳到月亮
从柳絮到飞雪
拉着超载的生活之舟
永远，永远……
父亲
我是一只从庄稼地飞出的
恋巢的鸟啊
无论何时何地
陪伴我的永远是乡愁
而我演奏的那首曲子
就是您最动听的歌谣
一枚秋叶落土为泥了
您也该休息 一下
绷紧的神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