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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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册某社交 APP 大概是一年前的事情，但是一直没有用过，只是尝试上去左右滑了几次。虽然有几百上千的互相 like，但彼此都没打过招呼，就这样尴尬地在那边呆着。直到最近我忽然想，如果我单纯以性的目的，去和其中的人聊天的话，会出现什么情况呢？
于是我随机选择了几个看头像比较顺眼的人，主动打了招呼。
第一个男人，就称作 A 先生吧。他的头像是一个背影，看起来很瘦的样子。很难得见到没有正脸照片的人，所以我用头像做了开场白，很快就聊起来。开始的时候无非是 “你在干嘛”、“人在哪里” 之类的，聊了几次也没有切入正题。后来一个深夜失眠的时候，我登陆了 app，随手发了一句 “睡了吗”。他火速回了一句，“没呢，想你呢”。话题就开始往性的方向走了。
A 先生显然是个文爱高手，很快他开始描述一些性爱场景，说得委婉而撩人。我就逊色很多了，没什么文爱经验说不出个所以然。我想干脆直接把话题带入正题，他却转头绕了回来，说：“不，没有那么快，我只是假假地逗你而已……” 就又把话题拉回了前戏。聊了几个回合我发现自己实在接不下去了，就干脆把话题叫停，直接问他约不约，他再次拉开了话题。再次登陆的时候，他已经取消了喜欢，我们的对话框消失了。
同样的事情很快再次发生。
这次是 B 先生。他倒是很直接，聊没两句直接就问约不约，然后开始形容自己有多么多么厉害，时长半小时，尺寸15+，我附和着闲聊了几句，然后他忽然说：“如果我们约了一次，你觉得还不错，可不可以不再约别人，固定约下来？”
这个请求让我觉得很有意思，既然已经是随意性行为，说好不做任何承诺，为什么还是会想要约定什么呢？我不置可否，他又说，如果你有男朋友的话我可以接受，但如果你还约其他人我就有点接受不了。我好奇问他为什么，他说就喜欢找一对一的，以前也约过一个，约了快两年，对方结婚了就不再约了。
之后我们又聊多了几次，他也分享了生活工作上的问题。有一天下班，我问他约不约，他说不行，还没有发工资现在没钱付房费，我提出 AA，他还是拒绝。
我想他应该就是那种约会也绝对不会让女孩子付费的男人吧。那之后我们还是保持了偶尔聊天的状态，有点像是暧昧中的男女，很快要确定交往关系的那种。然而又在某一天登陆的时候，对话框消失了。
我开始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明明前一天还像往常一样，第二天醒来，这个人就会消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后来遇到了 C 先生，他和 B 先生一样直接，开门见山聊到了约的话题，还猝不及防地把自己的私密照分享了过来。那一刻我有点不舒服，但是想到也不过是约一场的关系就算了。
之后他提出明确的时间地点的约会请求时，我又忽然不想跟他约了，反复在对话框打了几个字想拒绝他，也不知道怎么说合适。这时我忽然发现，让对话框消失确实是一个简单的方式 —— 不用负担对话的压力，也知道对面的他，除了短暂几秒的郁闷，很快就会拉开新的对话框。
接下去，我遇到了 D 先生。他倒是很有趣，是个大学在校生，常常跟我抱怨学校食堂很难吃，又会说在宿舍打飞机太不容易了。他有一颗好奇心，总想要探听我的故事，会问我的恋爱史，是否约过，但是提问的方式并不咄咄逼人，让人愿意和他分享。
我跟他聊的时间是最久的，陆陆续续有半个月，总说很暧昧的话，夜夜都要互相说晚安。不过晚安之后，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睡了，偶尔，我还是会拉开下个对话框打开新的对话。
这次我没有着急提出来要约 —— 我发现很多男人会害怕主动说约的人，还尝试问了两三个是不是这样，他们说害怕仙人跳，担心太主动的不是好事。既然这样，我也试着配合游戏规则，等他们的邀约。
D 先生却也一直未提出过要约。他好像很享受这样，仿佛有个人工智能虚拟女朋友，也曾想加私人微信保持联系，我还是觉得不安全拒绝了他。最后他也是唯一在取消对话框之前礼貌告别的人，他说：“我遇到了喜欢的人想去追，不准备再用这个 app 了，谢谢姐姐这段时间陪我聊天。”
就这样来来回回，拉扯了好几次，聊了十几个男人，没有一个真的约出来过。有时候是我主动提出来约，对方回避；有时候对方提出来，我左右权衡，又放弃了。要和一个人约成，可能需要彼此都刚好在那个特别想要性生活的时刻，还要有那个动力冒着陌生人赤裸相见的些许尴尬和危险，着装打扮，千里迢迢去赴一场约。有那么一两次，我们甚至都说好了时间地点，下了班在等公交的时候，我又还是坐了回家的线路。
我有时候会想，是不是自己真的那么需要一场约？如果是，为什么总也约不成？聊过的人越来越多以后，空虚的感觉也越来越深，就像自己发出了一条朋友圈，几十几百个好友来响应你，每个人说那么几句话，你自己一阵欢腾地回复。这之后安静下来，你还是自己一个人而已。陌生人间的社交 APP，让你有机会不断找到人来说话。那些对话框通常都是在深夜被打开，在人们睡不着又不知道找谁说话的时候。但每段关系维持的时间，短的不过几分钟，长的多数也不过几天。翻来覆去都是一样的套路，无关痛痒的话题说完了，或者这个人对不上自己的口味，对话框就会消失了。在崭新的人面前，说过的话题也可以重复再说。不仅如此，你还可以充分发挥自己对生活的想象，说一些天马行空的事情，至于文爱，那在我看来也是想象的一种。
除了文爱，有人喜欢说说生活上的琐事，也有人总是炫耀自己过去的性历史，还有人会猎奇地询问对方的性历史。最陌生的人之间却谈论着最亲密的话题。比如 B 先生，即便是随意性关系，他还是想要一份一对一的承诺。这个承诺当然不来自于相爱本身，而是一种安心。在性这件事情上和某个人达成一致，也许是为了磨练出能让彼此更满足的性爱，更也许是为了对抗漂泊和孤独本身。活跃在陌生人社交软件上的人，并不是外界所想象那样，满脑子荷尔蒙。其实他们可能并不急于填补身体的空虚 —— 性本身能带来的满足又能有多少呢？
我想起了自己开始使用这个 app 的那一天。那是和前任分手两年的日子，因为参加朋友的聚会我们又碰面了。很久没见面，他看起来倒是过得不错。聚会结束后微醺的我们一起散步，不意外地，来了一场回头炮，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我对他其实也没有多深的眷恋和深情，恋爱的时间很短，分手的时候也很平静，只是那天醒来，一种深深的无力和无意义情绪弥漫开了。在那样的心境里，我打开了那个 app，这么过了几个月 “夜夜笙歌” 的日子。
后来某一天深夜，在同时和三个人闲聊之后，我还是睡不着，又打开了新的对话框。一场文爱之后，空虚吞没了深夜，我最终卸载了它，沉沉睡去。
但我知道只要这孤独还在，日子还无聊，大概还会重装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