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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未必是名胜,也未必是美景

 昙花一现3a2jzg 2017-11-04


现实和历史和传说里,有一条巨大的裂缝,很长时间,我跳来跳去走在裂缝的边缘,想趴着望一眼,可也未必望得到。


失望呀,惆怅呀,肯定是有的。后来忽然悟到,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事情就是这样。不过,“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本身已经是幸运了。水落鱼梁,天寒梦泽,接受他们现在的样子,未必不能看到曾经的样子。


一晃就好多年过去了。


绍兴到新昌,六十公里我走了两年多。断断续续,从烟雨中的兰亭到荒凉的东山,顺着曹娥江,到剡溪,最后在王羲之故居。


每一回启程都在找上回意犹未尽的东西,然后一次又一次,想找的好像总没有找到。兰亭不再有少长咸集,东山上只剩一块歪斜的墓碑,王羲之故居成了修缮一新的道观,新昌的大佛寺没有了竺法深和支道林。我终于没有了再一次开始寻找的意兴。想着的时候太多,一样名字后面的轻灵却早就成了笨拙,于是那些名字也变得味同嚼蜡。我那么喜欢王徽之醉卧一叶扁舟在那个大雪初霁的冬天顺流而下的故事,所以我来找他曾经渡过的那条剡溪,可是我滴酒不沾。


这是个笑话。


早上拉开酒店窗帘的时候,我看见窗外是一座山的背面,覆满冬天里的枯枝,还有挂在树枝上耀眼的塑料袋。平缓的山坳里有农民搭起的塑料棚,一切都是乱糟糟的不忍卒睹的样子。山的那头有一座白色的水泥石塔,也许是近几年,或者几十年新建的,造型粗糙,只是高罢了。书上说,它叫艇湖塔。这山,我看不见的那一面是艇湖。传说中戴逵曾经住过的地方。在它被水坝拦腰截断之前,剡溪从山前流过,可以流扁舟。


于是我想,一千六百多年前的那个冬天里的雪夜,顺流而下的王徽之也许曾在山的那一面停下船来,想要叩门,但终于还是转身离开。他说乘兴而至,兴尽而归。心灵的能量释放之后,心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不重要。他不期待热切的欢迎,不留恋现实与记忆的严丝合缝,不惧怕面目全非的变化,所以,快乐。


这些都是我自欺欺人找不到的东西。我以为,山道上还会有荷锄而归的诗人,绿水边还有爱竹子的公子,石桌边有下棋的叔叔和侄子,边上堆满了赢来的香囊。可是没有。有的是碎石子铺的停车场,修缮一新带着油漆味儿的庙宇和神态僵硬的塑像。我是那个上了岸的王子猷,叩开门,发现戴逵坐在客厅抠脚丫,习惯性的走上去,可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他好。止足,留白,没把幻想的每个角落填满把握不了的现实,所以游刃有余,一切都是他愿意相信的样子。只是我不懂,我急急的追着剡溪往下,以为刻舟求剑就能看到剑沉下去一瞬的样子,他们消逝了千年,总有江上的船水中的月留在原地。可是我忘了,那叶扁舟从来不等我。


王徽之站在船上想了一想,而后撇撇嘴,掉转头。那只是片刻的事情。


河上的船儿总不能永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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