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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河:写作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

 江山携手 2017-11-05
陈河:写作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
《甲骨时光》摆在书城的醒目之处。 陈翔 摄

曹凌云

11月8日,华侨华人“中山文学奖”在北京颁奖,加拿大华侨作家陈河以长篇小说《甲骨时光》获得大奖。陈河领奖后回温州看望父亲,笔者与他相约,在华侨饭店的茶吧里采访了他。年少时当过兵,在部队打过专业篮球,在国企当过经理,又带着文学梦远行欧洲、美洲大陆的他,身上充满了传奇的色彩。在与他面对面交谈时,他时而沉默不语时而滔滔不绝,他对自己的文学创作颇具自信,也清楚自己的局限在哪里。我们从他的新作《甲骨时光》开始谈起,又谈了他近十年来的写作。

一部小说有其植物性的一面

今年第二期《江南》杂志刊发《甲骨时光》,吸引了无数关注的目光。8月份单行本出版,进入了热卖中。小说写了遥远的商朝、纣王、以甲骨文记录历史的贞人大犬;中国考古学者杨鸣条、暗负国家“使命”而来的日本人青木正雄、加拿大传教士明义士……以写亲身经历见长的陈河,是什么因缘让他醉心于这么一个题材的长篇写作?

陈河说:对于殷墟最决定性的考古发现,是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著名历史学家傅斯年和同仁董作宾、李济等一批专家学者,在国家军阀混战、外强虎视眈眈的时期,与各种盗宝者比智慧比速度,进行挖掘整理。我接触这个事件是在2011年,我在北京为新书出版做完宣传,提着行李去河南安阳看殷墟,开始纯粹是旅游,可我被殷墟深深吸引住了。在殷墟博物馆,我惊叹于一个挤压成球的甲骨库房,1936年出土时,这个甲骨球上还伏着一具尸骨,像是看管甲骨库的人。这个甲骨球当时被整体挖出,运到南京国民政府的中央研究院,剥离出一万多片完整的龟甲。当晚,我在一个礼品摊上买到了李济写的《安阳》,书中对于安阳发掘的详尽介绍深深触动了我,这是中国学者第一次自己组织、用西方的考古方法去考古。我这个人一旦对一个事情感兴趣,就会钻进去,就买了许多关于甲骨文和殷墟文化的书籍,越读越觉得有意思,我想用小说的方式把其中的故事写出来。如果不是这一次殷墟之旅,也就不会有这本书,如果我没有买那本《安阳》的书,这次旅行也就成了一次普通的旅游。

陈河说自己事先对殷商文明不了解,历史记载也不多,他写《甲骨时光》,又想尽量把那个时代的人与事写得真实,其依据大多来自于《诗经》。《诗经》中有一首《宛丘》,就是写那个时代的男女。“子之汤兮,宛丘之上兮。洵有情兮,而无望兮”,这是几千年的事情,也会发生在现代人身上,一个男人看到一个舞姿荡漾的女人,往往会产生倾心恋慕的心情,却又不敢存有奢望。这些诗歌给了他写商朝的田野、城镇、人们生活的线索和想象依据。尽管商朝是个血腥的时代,但那时候的人们非常快乐,接近自然,发自内心地载歌载舞,在男欢女爱方面也很自由。

经过一年的筹备,他开始写《甲骨时光》,开头几章写得顺利,但毕竟是写那么遥远的故事,加上所掌握的甲骨文献都是干巴巴的材料,当写到杨鸣条的田野工作队到达安阳开始发掘时,遇到了瓶颈,掉进了“挖掘的坑里”,写不下去了。他停下笔来,觉得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有些绝望了。但如何构建这部小说的故事情节和细节,还一直萦绕在他的脑中。过了一段时间,他想用一种畅销小说的手法去写,读了伊塔洛·卡尔维诺、丹·布朗等的小说,仿佛又有路可走了,在小说里放置了“三折画”的密码,很好地推进了故事的发展,同时他又接上了另一条线索,就是董作宾的《殷历谱》所详细推算的商朝年代。通过“三折画”里的密码,他把古代和现代的故事贯通起来,展现出来,有了一个时间通道。

陈河说:一部小说有其植物性的一面。开始是一颗种子在心中发芽,再慢慢地成长,一下子是长不大的,再努力也不行,要用时间来浇灌。《甲骨时光》写了5年时间。

写作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

上世纪八十年代陈河写了一些小说,影响不大。1994年他出国,在阿尔巴尼亚5年,经营药品生意,1999年移民加拿大,继续做生意,停笔十多年,远离了文学圈。2005年重拾写作,近十年来,他写了大量的小说,有长、中、短篇,几乎每一篇都能引起文坛关注,获得好评。

面对这十年的创作,陈河也很感慨。他说:像我这样年纪还一直辛苦写作的人并不多,写了这么多又没有一篇是滥竽充数的,就更少了,这也是我值得高兴的事。在阿尔巴尼亚,那里兵荒马乱,现实逼着我努力做生意,压力好大,没有时间写作。好在去了加拿大后,有了中文语境,有了中文报纸,回国时见到温州的文友写作上有了进步,我慢慢地又想拿起笔写了。我重执笔墨后的第一个小说是中篇《被绑架者说》,发在《当代》上,后来在《收获》《人民文学》《中国作家》等刊物一路发下来,比较顺利,也充满乐趣。

提及《被绑架者说》,就不得不说陈河在阿尔巴尼亚经商期间一次死里逃生的经历。1998年,他已经在阿尔巴尼亚做了好几年生意。一个周末,他正在海边,接到一个电话,那人说要买一大批药,他与那人碰面,就被绑架了,关在一个防空洞里,整整一个礼拜。有一天,他感觉到防空洞里好像有一点空气流进来,好像有一点青草的味道,好像听到小鸟的叫声,他感到自己离那些生命不远,那里就是自由的地方。他心里突然有了冲动,产生了一个想法:如果我能活着出去,一定要把这段经历写出来。他明白文学还在他的心中,死到临头了居然还想到写作,可见写作对他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后来,他把这段生死过程写在《被绑架者说》里。

他写了《黑白电影里的城市》,同样是写亲身经历的事。主人公李松到阿尔巴尼亚经商,结识了女药剂士伊丽达,有了朦胧的感情。但他同时又根据某一真实的历史事件为背景写成了小说,像《沙捞越战事》,写“二战”中马来亚丛林深处的传奇故事。《米罗山营地》,写战争背景下的政治权谋、谍战风云、人性较量。陈河说:虽然不是自己的经历,但有资料可查,前提是对这些事件必须有感觉。有一些作家,写了一段时间,写不出来了,为什么?他们只写亲身经历,资源耗尽了。一个作家要有多条写作的路子,写作对于我来说,是最好玩的事情,也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

我还可以写蛮多的东西

陈河告诉我,6年前他就不做生意了,现在与爱人在加拿大生活闲适,日常生活很简单,早上写作,下午游泳或散步。没有过多的应酬社交,可以让他专心写作。女儿也在加拿大成家立业。他说:我做了这么长时间的生意,却并不喜欢做生意,我离开过文学这么长时间,还能回到写作上,写作给我带来快乐。我倒是要感谢写作,如果回不到写作上,我还是在做生意,有空打打麻将喝喝酒,一辈子就这么过了。我还可以写蛮多的东西,因为自己经历的事情多,想法也多。

陈河在写作上不带功利之心,值得我们敬重,我们重视他的文学成果,也对他充满更高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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