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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盗贼也爱诗
黄继烈
一般都知道，写诗作赋是高雅之事，与打家劫舍的强盗是沾不上边的。但是事情并非绝对如此。例如有这样的四句话，每一个拦路抢劫的强盗，都会把它作为开场白：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若要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民国初年，山东临城一带有一股颇具声势的土匪。他们将抢劫的目标对准富人，并以一首诗作为宣传口号： 上等人们该我钱，中等人们莫等闲。 下等人们快来吧，跟我上山好过年。 诗句通俗易懂，将敌人和朋友的界线划得非常分明。算是土匪的基本政策方针。 唐朝末年的黄巢，本来是一个读书人。只因多次赴京赶考未取，引发他对李家王朝的仇恨，便做了绿林好汉的首领，险些夺取了整个天下。黄巢的诗是写得好的，最有名的是他的两首菊花诗： 飒飒西风满院裁，蕊寒天冷蝶难来。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多少年以后，黄巢造反兵败，还写了一首《自题像》： 记得当年草上飞，铁衣著尽著僧衣。 天津桥上无人识，独倚栏干看落晖。 五百年后，朱元璋起兵反元。他没有读书，不会写诗，但他仿照黄巢的造反诗，也写了一首类似的诗，表明他剿灭群雄，独霸天下的雄心壮志： 百花发时我不发，我若发时都吓杀。 要与西风战一场，遍身穿就黄金甲。 著名的梁山好汉宋江，造反前在受尽各种侮辱以后，他到浔阳楼乘着酒醉，在粉白的墙壁上题写了一首《西江月》： 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 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 不幸刺纹双颊，那堪发配江州。 他年若得报官仇，血染浔阳江口。 写完以上以后，兴犹未尽。又提起笔来写了四句诗，作为他准备投入造反的宣言书： 心在山东志在吴，飘蓬江海漫嗟呼。 他日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宋江这两首诗，算得上是他准备造反起义的宣言书。只可惜好景不长，在受到某些人的忽悠以后接受了招安，一场轰轰烈烈的革命运动结果半途而废。 元朝有一个名叫郑广的海盗，被朝廷招安以后做了官，被委以武职。但众同僚鄙视其出身，羞与为伍。郑广也从内心看不起其他的官。有一次与一些同僚在一起饮酒，他写了一首类似实话实说的诗： 郑广有诗上众官，文武看来总一般。 众官做官却做贼，郑广做贼却做官。 唐朝的李涉在诗坛小有名气，有一次夜间行舟，遇见了强盗。强盗听说他是李涉，擅长写诗，便不杀他。反而说：“久闻诗名，愿题一篇足矣！”李涉当场就口占一首《井栏砂宿遇夜客》相赠。诗云： 暮雨潇潇江上村，绿林豪客夜知闻。 他时不用逃名姓，世上如今半是君。 据说强盗首领被李涉的诗打动，也按其原韵和诗一首： 与君相逢在江村，久慕姓名今相闻。 潜龙何需留名姓，半个尧舜也是君。 这个故事说明，在唐代，强盗也十分爱诗，并十分尊重诗人。同时又说明，诗人李涉也十分理解强盗。强盗这首诗表达了他对社会的极度失望，自己决心将一条道走到底。 元代末年，社会动荡，江西泰和儒生邓学诗与母亲一同被强盗抓获。为首的盗贼略有诗才，知道邓学诗学识渊博，又是著名的才子，遂生同情之心。热情地以酒饭相待，并主动提出与邓学诗和诗，若能和上就释放他母子二人还家。首领首先道： \ 当此干戈际，负母沿街走。 遇我慈悲人，与汝一杯酒。 我亦有佳儿，雪色同冰藕。 亦欲如汝贤，未知天从否? 这首诗所透露的，是自己为盗的不得已。邓学诗被诗句打动，遂依原韵和诗云： 铁马从西来，满城人惊走。 我母年七十，两脚如醉酒。 白刃加我身，一命悬丝藕。 感公恩如天，未知能报否? 强盗首领听了诗很高兴，马上派手下护送邓学诗母子前往安全之地。明代著名学者朱国桢就此感叹道：“嗟呼！此盗有人心，可令应举，或加纳授官，定为循良之吏。”在他看来，此盗贼的品质远高于当时的一般官员。 古时有一寒士，受饥寒煎熬而欲偷窃。刚爬上人家的房顶就被发现，进退不得，尴尬万分。无奈中以眼前情景吟诗一首： 闻道先生富有余，今宵冒昧造华居。 即言囊中无财物，不要君家万卷书。 只为贫寒衣食苦，岂因口腹酒樽虚。 文章自古难供饱，犹是西江涸辙鱼。 文人落魄，但不应为盜。此人用诗句替自己辩白，可算得是一名“雅盜”，只不知主人就此放过他没有！ 民国时期，上海一吴姓人家被盗，失窃物为一金戒指。桌上留有小偷的一张字条：“今借君一物，约十年即当奉璧。此纸权作借券可也。”字条上并且附首： 我来无影去无踪，仿佛飞仙一样同。 多谢一声我去了，十年以后再相逢。 这个小偷颇具幽默，也不知十年之诺兑现了没有？ 现代改革开放之后不乆，有一个爱诗并会写诗的小偷，进入一户人家之后，发现这家十分贫寒，一无所有；失望之余，留下一首诗，然后扬长而去。诗云： 创新改革几多年，社会纷纷赚大钱。 未料这家人太懒，方知入户梦难圆。 一天白白费辛苦，两手空空熬睡眠。 给你题诗快致富，明朝再访续前缘。 据说也是发生在 改革开放之初，因社会治安恶化，偷盗之事时有发生。某君举家外出旅游，担心窃贼行窃，遂在家中显眼处留下了几十元钱，以备盗贼光顾。并附下一纸留言： 先生入寒门，人去楼也空。 室内无珠宝，请勿乱捣腾。 留下几十元，权做慰劳金。 走时犹拜托，随手带关门。 某君走后，小偷果真趁虚而入。见了字条，知道这家人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便有恃无恐地将贵重物品洗劫一空。并且也依样画葫芦地留下了一首诗： 此家非寒门，有金也有银。 不要白不要，难以发善心。 您虽已慰劳，我要一口吞。 今后多合作，下次再登门。 盗贼贪心不足，远出某君所料。某君寄希望于小偷善心，与古时东郭先生无异。 。 2014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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