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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少年棋事

 静雅轩345 2017-11-08



  中国象棋是我们民族特有的文化遗产,红黑双方,32颗棋子,在方寸棋盘上演绎出沙场风云,攻守进退之间,更不乏人生智慧的意蕴。正因此,中国象棋一直是人们学习、娱乐的基本选项,当下更成为少儿国学课程必不可少的一个科目,影响力早已远播海外。我开始学习下象棋是十岁左右时的事。街坊之中,善弈者众,我的近邻秋哥就是位象棋高手,曾经和在街上“工农旅社”驻店的外地人下了一场盲棋,结果完胜对手。平日里和街坊对弈,也是胜多负少,名闻遐迩。有这位高手带着,街上十多个和我同龄的小伙伴便一时间对象棋增加了许多兴趣。


  关于象棋的基本知识,大多是家长们传授的,但因为每个家长对棋的兴趣不一,所以通常也只是把“象飞田、马走日、隔子架炮、小卒过河当车用”等基本的规则告诉了我们而已,至于棋艺的好坏,则全看个人的勤奋与悟性了。有人为学棋也专门拜师,虽无严格的课程规矩,但被指点一番过后,一招一式就有了些讲究,出手便有了几分“行家”风度。我们不属于有专注棋艺的一批少年,平时多是“瞟学”而已,即看人下棋,自悟门道。秋哥也并不专门地教我们,只是在与人对弈时,不忘招呼我们围观,看他们出车架炮、将杀打兑,体会和领悟攻守有度、一招制敌的奥妙。



  那年月民间没有其他的娱乐活动,无论大人小孩,也就是下个棋打个牌的,以此来调节生活的节奏,娱乐闲暇的时光。而比之于打牌的吵闹,下棋多了几分文雅和娴静,其中的门道又似乎更为深邃,所以,在人们眼里,善弈者其聪明程度也是高人一筹的。每个夏天傍晚的纳凉时光,是街上棋事最盛之时,从街头到街尾,整条街上一家挨一家的凉床竹椅长蛇阵中,总不会少于有七八个棋局。街坊邻里平日里都客客气气,少有吵架伴嘴,但到了棋局上,张家大哥李家小叔,却常常免不了为一子得失、昏招妙着而争得脸红脖子粗,非得有围观者出面调停才肯罢休,待重新开局,各自嘴里还免不了嘟嘟囔囔。这时,我们这群在一旁瞟学棋艺的孩子们就掺合着添油加醋凑个热闹。


  在今天,各种材质的象棋数不胜数,每次出差,在一些酒店的大堂里,总见有以“挥泪大甩卖”为噱头推销的所谓玉石棋子,更不乏红木棋子、象牙棋子、水晶棋子之类,当然,最常见、最实用的还是塑料棋子和普通的木质棋子。但在我的少年时代,象棋这类极为普通的娱乐用品却是一副难求,国营商店也很少有卖,偶尔计划调拨来几副,因为数量有限,常常是未等上柜台就“走后门”销售一空。这种情况下,谁能有副象棋,必定就会有不同一般的人缘;而要是能有副质地特别的象棋,走路都会添几分豪气。有几位街坊就家藏有祖传的象棋,最高级的是李家那副檀木制品,每颗棋子直径有四公分左右,还配有一张可以对折的木质棋盘,子落盘中,噹啷作响,让对弈的过程也增添了几分庄严凝重。因年代久远,棋子已被摩得泛出油光。这类棋别说我们这些刚学艺的孩童们难得享用,即使是那些成年的棋迷也不是人人都有福气把玩。主人用一只木匣装着,还包裹一块红布,非遇到常年棋友或是高手,不会拿出来摆盘,心爱程度可见一斑。能和他用这副棋下上几盘,对有些棋迷来说,不亚于诳了一趟上海大世界。



  学棋当然得先有棋,商场买不着,家里又没有祖传,我们便想出了很多办法。最开始是找一些硬纸壳,用剪刀剪成棋子大小,再用毛笔歪歪扭扭地在上面写上车、马、炮等等一些汉字,棋盘也是五花八门,有用白纸或牛皮纸简单地画上方格直线、楚河汉界。也有用马粪纸画的,它的好处是有硬度,不像普通纸画的棋盘,稍有风吹便将撕杀正酣的一局棋搅和成一盘散沙。


  用纸片剪成棋子虽然简单易行,但薄薄的一片趴在棋盘上,拿捏起来很不利索,轻飘飘的也缺乏子落盘中的那种厚实感。有人便从山上砍来一根直溜溜的粗细均匀的树枝,锯成一截截小块,再用砂纸将横断面磨光,写上字,就成了一副棋;也有人托木器加工店的朋友,在车床上用木头车出一副棋子,比起手工锯的,便精致圆润了许多。


  我们没有力气上山砍树,也没有车工朋友,对纸片的棋子又不满意,就想着能用其它更好的材料来替代。有段时间小伙伴们把家里用过的酒瓶、油瓶的瓶盖收拢到一起,贴上写好字的小纸片,铺陈开来,在楚河汉界两边撕杀。但多数时候很难的凑齐大小一致的瓶盖,虽然一盘棋不少一颗子,但盘面上高矮胖瘦、参差不齐,看上去总是不太协调,也影响了对弈的气氛。后来还是秋哥想出个主意,这才有了让我们有了中意的棋子。


  那是在一年的暑假,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秋哥把我们一群少年叫到一起,神秘地告诉我们,他想出了一个做棋子的好办法,就是捡些破旧的砖头,敲碎成一个个的小块,再在砂纸或水泥地上慢慢地磨成大小一致的扁圆型,用毛笔写上字,就成了一个像模像样的棋子。获此“秘方”,我们一时兴奋不已,便纷纷去建筑工地、房前屋后寻找破旧砖头,在秋哥的指导下敲打磨蹭,成型后,秋哥亲笔用隶书体挨个在上面写字。人多力量大,很快,第一副砖头象棋就做成了。


  不曾想,新的问题又出现了。棋子是用破旧砖块磨制的,而这些砖块质地虽硬却也很脆,下到得意之时,拿起棋子往棋盘上使劲一扣,棋子便碎成了几块。秋哥端详半天,断出了症结,说是破旧砖头被弃久了,过于干燥,经不起摔打,需要用水浸泡来缓解其脆性。于是我们便在他的带领下,将一堆堆磨好的砖块棋子用瓶瓶罐罐装着,拿到临街的青弋江中去浸泡,顺便也就捞些小鱼小虾、水草浮萍回来喂鸡喂鸭,算是一次一举多得的娱乐活动。如此这般做出来的棋子果然结实了不少,在街坊中广受赞誉,更不乏有人让我们帮着做或学着我们做,我们更将这一发明创造视为珍宝,对于象棋的兴趣也与日俱增。


  打造砖头象棋的过程中,还发生过一次有惊无险的事件。也许是对这一创新工艺过于兴奋,有次我们集体去河边浸泡棋子,同龄的邻居常志连说带唱、手舞足蹈,不经意间脚下一滑,竟一屁股坐进了河里,幸亏身边的秋哥眼疾手快,将他一把拉了起来,才使他免于滑向河水深处。这一意外让常志颇受惊吓,回到家中,他的父母也是又惊又怕,得知是秋哥出的主意,便到秋家告了一状,害的他被家长痛骂一顿,从此不愿再带我们这群孩童玩耍了。




  到上世纪七十年代后期,社会群众文化活动渐渐恢复,县工会、体委每年春节总要举办一次象棋比赛,在县城最繁华的十字街口竖起一副硕大的棋盘,上面挂着铁皮制作的大棋子,棋手在棋盘后面的房子里比赛,县广播站的播音员在现场通过话筒作实况直播,站在棋盘下的两位工作人员,代表比赛双方用长竿在棋盘上落子布局,“车五平六,马二进三”,观众们时而夸赞,时而叹惜,还不时地支招献计,一时间这里成了全县最热闹的所在。每次的冠军、每场棋局,都成为相当长时间里街坊邻里谈论的话题,棋手们在当时的影响,不亚于如今的奥运冠军。点滴棋事,各色棋子,成为人们生活中的一抹亮色。


  这些年来忙于公务和生计,很少有闲暇再去下棋了,原本就不算高超的棋艺自然也就没有丝毫的提升。但每每看到别人下棋,总忍不不住要过去围观一番,偶尔也随着其他看客一起给对弈者支支招。在市场上看到那些五花八门的棋子,又总会想起当年我们自产自销、自享自乐的那些纸片、瓶盖、砖头棋子,后悔没能留下一副,作为岁月的纪念。尽管她们是那样的粗燥、普通,却凝聚着我们的心血,愉悦过我们的少年时光,在我们的心里,她们无疑贵于万贯家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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