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7年11月11日，是深圳市腾讯计算机系统有限公司19岁生日。腾讯旗下的一众产品一年365天无休，一天24小时无眠，服务于数亿国民，是当之无愧的国民级互联网公司。和腾讯所服务的巨量用户相比，腾讯的职工则要少得多。我没有精确的统计数据，但是19年下来，腾讯员工来来去去，总数不应该超过10万人，正式在编人数在2万左右。计算一下，平均每个员工要服务四五万用户，也只有互联网企业能够做到这样的程度。考虑到那么多用户在瞬间的访问冲击，在中国也没有几家互联网企业能够承受得住。 用过腾讯产品的人很多，在腾讯上过班的人却很少，我刚好是其中之一。在腾讯19岁生日到来之际，我想分享几件关于腾讯的小事： 2008年，我离开服务了十一年的国企，只身北上，加入了腾讯北京分公司。那年我33岁，我在腾讯的直属上级叫Kevin，25岁。后来在网上看到有人讨论“如何在比你年龄小的领导之下工作”一类的问题时，我就觉得很好笑。因为Kevin不单比我年轻，他和我简直就是两代人，但我们之间相处非常融洽，配合紧密。哪怕是在我离职多年之后，我们之间还时常彼此问候。 关于腾讯是一家怎样的公司，是Kevin给我上的第一课。当时我刚到，他领着我在工作区熟悉环境，顺便介绍各种服务设施。在走廊的墙上，贴了许多腾讯自己的宣传画。为了不损坏墙面，每张宣传画都用六颗带塑料帽的大头针钉住。宣传画有自我卷曲的趋势，加上走道里人来人往，有张宣传画的一角弹开大头针，卷了起来。Kevin经过那张宣传画的时候，停了下来，低头四处找寻了一下，弯腰捡起大头针，重新把宣传画钉好。然后，继续和我聊着天往前走，一切都自然而然，就像是在他自己家里一样。 这一幕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在我所以熟悉的国企环境里，路边公司宣传画卷角这样的事情，大概没有什么人会在意。除非领导看见了，用手一指，那么就又会立即人山人海，一张宣传画都不够那么多大头针来钉。所以，看到Kevin那么熟练而又自然地钉好宣传画，我当时就觉得腾讯这家公司一定有点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否则，它的职员不会对工作场所是这样一种态度。 而说到工作态度，我对腾讯的工作氛围起初颇不以为然。当时我非常难以理解腾讯的加班文化：法定下班时间是18:30，班车也是这个时间。但是到了点大家不走，还坐在电脑前。我去偷瞄了一下，发现许多人其实并不是在上班，而是在电脑上忙别的事情。于是，我就产生了一个困惑：公司规定了下班时间，也没人拦着你走，外面还有班车，大家又都没有什么事情，为什么都不肯走，而是在这里坐着磨屁股耗时间呢？ 呆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发现加班这件事情并非来自腾讯的制度。加班是腾讯的企业文化，到点下班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工作环境里有一种以准点下班为耻，以加班加点为荣的风气。你可以18:30准点关机起身离开，但你会很快发现自己被周围的同事隔离开来，认为你是一个异类。如果你一直坚持准点下班，领导会找你谈话：是不是最近工作量不够饱和呀？要不要多加一点KPI指标好不好呢？（深圳总部则是：哇，你的气色很好窝，看你最近工作量不是很饱和窝？那就加多点KPI先？好窝？） 腾讯这点很好，任何时候都和和气气，轻言慢语，哪怕是在对你下达命令，哪怕这条命令是叫你去死。 后来我才弄清楚，腾讯加班文化这件事情究竟是怎么来的。有一次我卷入一个项目，邮件组里添加了我的名字。收到第一封邮件的时候，我发现在这个组里有Pony（马化腾）和Tony（张志东）。天真的我当时根本就没有想到，邮件组里有这两个名字意味着些什么...... 凌晨三点，这是Pony发邮件的标准时间。一般都以提问开头，手机一响，邮件组里的人都很紧张，立即起身看是不是关于自己。如果是的话，那么要尽快回复，那边Pony在等着。极少有人可以在一个回合内解决战斗，邮件去了，很快就会带着新的问题回来。一开始问题可能关系到自己，到后来可能就要关系到邮件组里的其他人，于是你Re过来，我Re过去，一轮激烈的讨论之后，早上七点到了，大家终于可以下线休息。 九点钟开始上班。既然头一晚Pony和大家讨论得那么热烈，说明这件事情比较重要。这时候，“滴滴滴”，Tony在RTX（腾讯内部通讯公司）上开始呼叫了。大家告别了邮件群，又来到RTX群，接着在群里讨论，而且不断地拉人进来，扩大讨论范围。然后就是疯狂彼此发邮件，小结会议结果，追踪前一日进度。傍晚时分，大家再召集一个碰头会，面对面聊一下进展如何，遇见了什么问题......等到这一切都结束了，回到家差不多是晚上9点。吃个饭，洗个澡，睡一下，一会儿Pony的邮件又该来了...... 如日之升，如月之恒。所以，腾讯加班文化的内在逻辑是这样的：员工到点不下班，是因为他们的组长还没下班；组长没有下班，是因为他们的总监还没有下班；总监没有下班，是因为他们的部门经理还没有下班；部门经理没有下班，是因为他们的VP还没有下班；VP还没有下班，是因为他们和Pony、Tony还在会上。因此，你如果到点下班就起身，相当于在会上对Pony、Tony说：“我看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接着讨论，我走先。” 在我离开腾讯之后的这些年里，外界对腾讯的未来有许多分析和判研。针对腾讯未来的危机，也有许多不同的看法。这里，我想分享最后一件小事： 在2010年的时候，腾讯微博刚刚起步，花了一些资源在移动网页版上。于是，有一个腾讯内部的女同事公开和我叫板，说这年头还有什么人是没有智能手机的吗？何必再浪费资源做什么移动端的网页版？我看了一下，她拿的是iPhone手机，用的是手机客户端。 这件事情一直到到今天都让我记忆犹新。因为她没有弄清楚一个简单的事实：她之所以能在2010年用得起iPhone手机，原因是腾讯给了她相当高的工资。腾讯能给她高工资的原因，是因为有数亿她看不上的用户在五毛一块地购买腾讯提供的服务。在那个年代，他们中有相当数量的人用不起智能手机，在低端手机上访问移动网页版对于他们而言非常重要。也就是说，她忘记了自己的手机是从哪里来的，忘记了腾讯是做什么的。 如果不是国民级的产品QQ、微信、Qzone，大概不会有今日的腾讯帝国。而帝国之所以成为帝国，是因为它始终关照到了最普通的国民，哪怕他们使用最廉价的手机，最廉价的电脑，也可以接入腾讯的服务。正因为这种关照，所以国民无遗漏，都成为腾讯的用户。失去了这种关照之心，失去了对普通用户处境的体谅，腾讯“一切以用户价值为依归”的价值观就成为了空话。我觉得，这样的员工态度比什么危机都要更为深重，对用户的关照比所有创新、并购、新技术加起来都要重要。 祝腾讯十九岁生日快乐！也祝福我还在鹅厂的朋友们！有缘南山再见，去39层楼顶吹风！ 参考文献： 《再见，Tony》 槽边往事和菜头 出品 【微信号】Bitsea 个人转载内容至朋友圈和群聊天，无需特别申请版权许可。 请你相信我： 我所说的每一句话， 都是错的
总说腾讯土土的。看看题图里腾讯最早的前台背景，截图下来还有几分蒙德里安的味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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