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蓓容：京都路旁花

八月中旬，京都牵牛正当时。云多阳光少，能使它开得久长。去金阁寺那天，骑车经过称念寺附近，先见到一家窗下细绳缠结为网。绿叶攀缘，高枝上几朵粉花儿抛的抛，坠的坠，是大花牵牛的栽培种，花与叶都有细碎白斑。可惜稀疏，少些分绿上窗纱的好意思。后来住在二条城附近，散步时又路遇一家，却是十余条细索自二楼底边垂下来，每根索儿上牵挂两三枝，风来时影动珊珊。

    

又有木芙蓉。多是单瓣，花瓣们彼此轻轻搭住，迎风逆光看，像满满一卮酒。它的枝干多而高，低处大叶纷披。种在公寓楼下，整栋住客都能分享好颜色。离开东山，从小路走向鸭川边时，又见到对面路边一树玫红色的木芙蓉。这却大大出乎经验之外，被那红色攫住，驻足仔细看了个够。天色阴沉，树后是店家落地玻璃。红如灯火，熠耀生辉。

    

中国种花喜欢繁密热闹，单瓣者少；更少见白花，或者因其有不祥的意思，难得园艺师青目。换个地方，观念不同，花也别开生面。快离开清水寺时，曾经遇到一整排木槿。单瓣，凄白，正在由盛转衰。光线透过花瓣，勾勒出许多细棱，使它看来筋骨分明。后来又见到白色的晚饭花，是在神乐冈的黄昏里。都在开，温香动人。这是我从小熟悉的东西，但只见过红黄两色。如今遇到一大丛白的，喜悦不胜，赶紧垂首寻觅种籽。发现一个，捏在手里，要塞给朋友。她建议我拿回家去种，可怎么带过海关呢？这颗小小地雷弹，又被放回了花坛。

    

东山下有人家支起葡萄架。神乐冈的小路边，无花果结了青子。有许多个头娇小的常见草花，不加整治，到处贴着房屋摆成一排。也只是常见的品种，长春花、秋海棠、天竺葵、米兰。花盆摆在路边，当然也是答卷，看得出是否用心调护。上智下愚都遇到了，相去几十米而已。一家连石莲花都稀稀落落；另一家深圆盆里绿叶成簇，梢头两朵桔梗，正是最妍时。

本文即将刊于《文汇报 笔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