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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平台不同、专业不同，面临人生的重要节点，谁也不免困惑与彷徨。找工作就是这样，你有再了不起的梦想，几十份简历投出去也难免感到迷惘。而求职的意义也就在这里。如果不能让人生规划逐渐清晰，月薪2千或2万其实都是看低自己、迷失自己。 我本科毕业于某独立学院会计学专业。大四上学期开学不久，学校召开毕业生就业动员大会。就业办老师挥舞着胳膊肘子，强调就业形势的复杂严峻。那时大家对“史上最难就业季”的名号特别恐慌，何况我们是三本生首当其冲。大家感到沮丧，为什么“史上最难就业季”偏偏被我赶上了？ 当时流行的口号是：“先就业，再择业。”而我只能“先毕业，再就业”。我有九门功课面临重修，任何一门不过都毕不了业。我尝试作简历，发现自己既没过英语四级，也没过计算机二级；既没有会计初级职称，也没有相关实习经历；需要重修的太多，连成绩单也没有；只有一张会计从业资格证和一张三本的学生证，能不能毕业都不能保证。就是史上最容易就业季，我也不具备任何竞争力。 我甚至把“爱好旅游、唱歌、运动”都写上了，简历依然空空荡荡。于是我就去上课了。老师问我不去参加招聘会，来上课干嘛？我才发现上课的都是考研党，就宣布我要考研。同学们纷纷投来崇拜的目光，觉得挂了十三门课，九门补考都没过的哥们要考研，实在是太励志了！ 我故作镇定地筹划考研，准备跨考兰大中国哲学专业研究生。没几天，我把参考书在宿舍摞了一米高，感觉很有气势，就踌躇满志地去上自习了。背了几天单词，我决定还是找工作吧…… 当本部学生已经签得差不多时，我们还奔走在各个学校的宣讲会、招聘会，感慨万分地看完宣传片，怯生生地递上简历。我只参加过一次宣讲会，当我看到本部毕业的学长们神采奕奕地站在台上讲述他们求职、工作的经历，感觉他们的生活是那么地遥不可及。因为怂，我招聘会都不敢去，让舍友们代投简历，每天躲在宿舍里浏览各大招聘网站，简历一封封投出去，便再无消息。 后来，同学们陆续都找到了工作，我依然没有着落。某天，三碗君说给我推荐一家企业。当他问HR要不要英语四级，HR说工地上又有没有外国人，要四级干嘛？我一听就心动了，这是一家多么接地气，又有情怀的企业啊！我当天就投了简历。很快收到通知，让我第二天面试。 那时的我既没有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也没有穿一身帅气西装；没有一份能打动HR的简历，甚至没有一张正式的证件照；笔、面试没有充分地准备，因为没想到能进入这个环节；当然也没有临场发挥能力，因为还没怎么样已经开始露怯……总之两个字，“业余”。 招聘计划是15名财务人员。面试结果出来，参加面试的男生几乎都被留了下来，刷了全部的女生。我明白了，用人标准是男的、活的。虽然实习期工资每月仅有两千，虽然HR说给我足够的考虑时间，我还是当场就签了。我没有勇气继续寻找了，甚至卑微地想还好自己不是女生，还能找到这样一份工作！ 回想那时大家常挂在嘴边的话：“好歹是家国企”，“中字头企业应该不会太差”，“好学校的都签了，我怕啥”，“今年某单位没来招人，估计上届学长学姐缺德，违约了，招聘单位不高兴了”…… 我打电话给家里说我找到工作了，并把单位吹得神乎其神。 那年很多同学在高不成与低不就之间选择了低就。理由是“史上最难就业季”能找到工作已经不错了；找工作时累成狗，签了以后就可以过猪一样的生活了。但有另一些人，拥有更强大的内心，更高远的志向。这个世界是属于他们的。 虽然在我仅有的面试中就遇到过性别歧视，但女同学金渐层仍过关斩将，进入了全国top10的房地产公司；每年拿国家励志奖的女同学安哥拉考上了西安市某事业单位；女生布偶，也是班里的文艺委员，考上了本部的研究生…… 那些毕业后回家继承股份，迎娶白美富，走上人生巅峰的Bug就不提了…… 大四下学期，我通过了所有重修的科目，才发现原来挂过的科、重修的课在成绩单上都会醒目地体现出来……随着电影《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大火，我毕业了。 转眼三个月的实习也结束了。我从项目部返回分公司机关。月薪从2000降到了1750。有两百多饭补，但需要相应的发票。平时中午只吃一顿面，早晚馒头就咸菜的我，为了凑发票，就自己去吃火锅、或自己去吃自助，本来想犒劳自己，却尝遍了孤独的滋味…… 有天，我出现了梦魇。一个阴影推开门，进入我位于城中村的阴冷、潮湿的屋子，站在我枕头旁边。我动不了，也发不出声。唯有令人窒息的恐惧与无助。终于，我从梦魇中惊醒，也认清了自己的困境。我反思自己为什么如此潦倒？也许只有坚持的是一条错误的方向，前程才如逆水行舟。 我回想自己是如何将简历填满的：文学社社长，本部文学院院刊编辑、两本民刊编辑，报社记者和编辑的实习经历，获过多项征文奖，在多本文学期刊发表过作品，省作协会员…… 如果换一个思路，这些我投入过大量时间和精力的爱好，或许也能使我获得相应的回报。我一直想做的不过是一名普通的编辑，阻碍我成为编辑的不过是我现有的专业和学历。 决定考研后，我申请提前去项目部。我发现工地太适合学习了，远离都市的尘喧。闲时大家聚在一起喝酒，我酒精过敏并不参与。除了学习再没有别的娱乐项目。连女生都没有，根本不用注意形象。五点钟随便套件衣服，洗把脸就背单词；凌晨泡个脚，倒床上就睡觉…… 以前常听人说，当兴趣成了专业/工作也便成了无趣。读研后我才发现，当自己的爱好恰恰是自己所学的专业，是多么美妙！至少，我的人格没有那么分裂和拧巴了。至少，再也没有挂过科…… 我读的是两年制专业硕士，第一年还是新兵蛋，第二年就已经是毕业班。当我还在考博和找工作中犹豫。同学中有人已拿到年薪30万的offer。当我后知后觉买正装、照证件照，请实习过HR的同学帮修改简历。班上已经人手数份offer…… 出于不可描述的情结，我去听了中建的宣讲会。当某局领导跟我谈到硕士第一年年薪时，我知道曾经我挤破脑袋都进不去的企业，现在已经不会成为我的备份选择。 我仍然想做一名编辑，于是向一位从事了八年编辑工作的师兄请教编辑的自我修养。师兄说，主要是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几年后，那些进入企业的同学赚的薪资会是你的三四倍。我再一次怂了，想了很多，比如买房，比如丈母娘……我不知道文学艺术是不是无产者的事业，我不知道现在的我是否仍然配不上我的梦想。 我听从家里的劝说，考上了老家的定向选调生。我问人大毕业同样走定向选调回去的高中同学这工作咋样。他说有梦想就别回来，如果回来，这份工作还算体面。于是我没有听家里的，放弃了这份offer，继续找工作。 在某国有投资公司宣讲会上，我一眼就发现全场最漂亮的睫毛姑娘。经过笔试、一对一面试、无领导小组讨论和多对一面试，她和我都拿到了offer。睫毛姑娘说这个公司还可以。在那个富有潜力，房价每平方才一万出头的城市，给我们的起薪是每年二三十万。我意识到逃离北上广，在其他城市还是可以活得比较舒服的。HR了解我的背景，或许认为我比较看重待遇，特意和我说可申请去他们的香港分公司，年薪8万美金。 妹纸很好看，城市很舒服，美金很洋气。于是我放弃了这份offer。 因为我担忧的正是那份舒适。这使我想到，在原单位押了我们五个月工资时，我们也曾心满意足地把那看作是单位在帮我们存钱。虽然我当时月薪只有2千，但我也和他们一样，觉得“还可以”。以至于后来，我对“还可以”这三个字怀有深深地恐惧。我不知道这三个字的背后是否隐藏着一条没有梦想的咸鱼。 我想，我灵魂深处永远是那个在野外工地的活动板房，拿着2千月薪，却不务正业地热爱写作的小会计。那个小会计不要安稳，因为他是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因为梦想折磨着他，他只能变着法地折腾。 我不要舒适，我要找的不只是一份工作，也是我的存在方式。我要的是将青春点燃，而不是颐养天年。我宁愿在追梦的道路上一败涂地，也不愿在温水中杀死自己。输，输得也不过是那个四年前的傻小子而已！就当是黄粱一梦。梦醒了，我笑一笑，仍旧做着会计报表。 ▷作者简介：丁鹏，1991年生，硕士毕业于北京大学，本科毕业于西安建筑科技大学华清学院，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任《诗刊》社编辑。新浪微博：@神仙丁鹏。微信公众号：神仙丁鹏（ID：shenxiandingpengg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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