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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去如歌 | 舒伯特,在黑暗中寻找家的方向

 xdd响当当 2017-11-12

秋去如歌


它梦见一棵棕榈树
生长在遥远的东方
怀着无法相聚的哀怨
站在灼热的山岩上

——海涅《抒情插曲》


D.96,G大调长笛四重奏 第三乐章:悲伤的慢板

十一月七日,立冬。

中午,我带了一张舒伯特的唱片,去单位附近一条名叫北横泾的河边散步,可是头痛和烦燥,却让我仿佛游离在音乐与现实之外。午后,河边的步道上少有行人,静得可以听到落叶的声音,一条暗淡的小河从我身边缓缓流过。就如同唱片中流淌着的古老旋律。你听:小提琴在心弦上缠绵倾诉,大提琴是低得听不见的叹息,吉它迈着生活沉重的脚步,长笛仿佛是越飘越远的梦。在秋去如歌的风中,你是否已经感觉到冬天逼近的脚步?

舒伯特写这支曲子时,他的母亲刚刚过世。我在听这支曲子的时候,正在为单位里的一点小事生闷气。兔子说,你要是觉得不开心,就去河边的看看鹭鹭。它们不会抱怨你写的文章没人读。


拈花一笑 / 摄于上海北横泾


兔子说的鹭鹭,是一种水鸟。许多年前,它们就成群地飞到这条——连老上海人也多半不知道的小河边筑巢。秋天的时候,河面经常飞过成群的鹭鸟,白色的、灰色的,我喜欢这些大个的水鸟。看到它们,我就会莫名地开心起来。但是今天,冷清的河面上,一只鹭鹭也找不到。

古书上说:立冬,十月节。水始冰,地始冻,雉入大水为蜃。

,就是蚌壳,雉,差不多就是鹭这样的大鸟,它们怎么就会掉到冰冷的水中变成蚌壳了——年青时,我老是搞不明白古人的脑洞。不过想想:几天前鹭鸟还在这条小河上飞起飞落,忙着抓鱼。今天却一只没看到。我竟然真的点担心,它们会不会掉进了冬天的河水中!


舒伯特艺术歌曲 | 水上吟钢琴版(李斯特改编)

望着萧瑟的河面,不见水鸟的身影。顺水飘来的落花,让人有些落寞。夕阳西下,音乐与河水,缓缓地从我空空的心中流过。我突然想起了舒伯特艺术歌曲 《水上吟》的歌词:

夕阳下闪烁的波浪
悄然带走了我的青春
如同高空飞翔的黑鸟
消失在暮色的彼岸
生命之光不断流逝
明天也在展翅欲飞
而我也将消逝在这时光之河中



北方的朋友说,他们老家已经在下雪。但上海的秋天却还没有走完。坐在十一月的台阶上,风凉如水,秋去如歌。黑黑去了更温暖的南方;兔子天天快活地在购物车里添加各种新奇的宝贝;老同学的聚会,因为感冒,只有我一人缺席;手头的工作堆积成山,我却逃到上海的小角落里发呆——任由工作的热情被风吹散,任由心情象立冬消失的鹭鸟一样,一声不吭地沉到秋水之下。

黑黑走时对我说:在冬天开始时,请把舒伯特第三乐章——秋篇写完吧,可是一直到立冬我还在犹豫。我们都爱舒伯特,然而,这个关于他如何一步步走向荒野,步入黑暗的乐章,总是让我不知从何落笔。纷乱的心事,剪不断理还乱,太多的留恋,太多的不舍,太多的未完成,象落叶与落花一样,一层层地堆积在心头,连河水都仿佛突然凝滞不动,深秋最后一缕暖阳,在初冬的枝头轻轻地吟唱。

舒伯特曾说: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在这个繁华都市里,我突然觉得我和舒伯特如此接近。近得,仿佛能听到他在冬天寒冷的房间里来回跨步,高声朗诵歌德的诗篇。


马不停蹄的忧伤


漫长的岁月之中

我只是一味地歌唱

我歌颂爱,而爱却成了痛

我吟咏痛,而痛又生出了爱

于是爱与痛将我生生撕裂

——舒伯特《我的梦》



迷娘曲:谁知我心

1821年,舒伯特给他的偶像——大诗人歌德写了一封信,还附上了几支他为歌德诗作谱写的艺术歌曲,包括《迷娘曲》的初稿。在信中,舒伯特很希望,这位当时身居魏玛宫庭要职的名诗人,能多少给他的创作一点点建议。然而,就象1815年的那封信一样,歌德很可能连信封都没有拆开过。

1821年~1822年,是舒伯特一生最穷困潦倒的日子。那位与他青梅竹马、私定终生的姑娘最终嫁给了一位收入稳定的面包师;一位曾与他共同渡过清贫岁月的哥们,和舒伯特大吵一架后,去了远方,最近却因为苦闷而自杀;舒伯特苦心创作的歌剧再次流产。他伟大的交响曲,只写一半就搁笔放弃了。更让他气愤的是,答应为他出版叙事歌曲《魔王》的出版商,最后不愿意支付任何一个子给他。这位出版商告诉舒伯特,你的歌没人要听,出版《魔王》完全是他为舒伯特做义务劳动。可悲的是,后人从这位出版商的账册中发现,光是出版一首舒伯特早年的艺术歌曲《流浪者之歌》,就让他赚了27000多弗罗林(相当于莫扎特黄金时代年收入的两倍多,要知道莫扎特可是超级赚钱机器),但他付给舒伯特的却只有可怜的20弗罗林。

舒伯特不停地创作,依然食不裹腹。



1822年秋,舒伯特在苦闷中,写下了一段被后人称为——《我的梦》的散文,在困苦的生活中,他回忆起少年时离家求学的往事:

有一回,父亲要带我们去游乐场,我的兄弟们都很高兴,而唯独我感到悲伤。父亲走到我面前说要带我吃一顿美食,我却没有作声。他勃然大怒,要我从他面前走开。我离开了那里,但是心里却满是对家人的爱。我朝着远方开始了旅途。我清晰记得,那漫长的岁月之中,疼痛和爱是怎样撕裂我的身躯。

后来,我得知了母亲去世的消息,急忙返回故乡。悲伤之中的父亲并没有将我拒之门外。我看到安静躺卧着的母亲,热泪盈眶。她就这样安静地睡着,就像是过去的美好年华里的她一样......


D.96,G大调长笛四重奏 第五乐章:主题与变奏


从舒伯特少年离家求学到母亲过世,大约是在1808年至1812年期间。他那首D.96,G大调长笛、吉它、中提琴与大提琴四重奏,大约就写在母亲过世不久。这支曲子一直到舒伯特过世后半个世纪才被发现。在乐谱上,人们注意到,这本来是一首没有大提琴的三重奏,但是最后又加上了大提琴。

舒伯特早期的四重奏都写得很简单,这支也不例外,它对演奏技巧要求并不高,因为它们都是为家庭小乐队,而不是职业演奏家创作的。在这支小乐队里,他哥哥拉小提琴,他的父亲负责大提琴。在写这首笛子四重奏时,他与经常责骂甚至打他的父亲,关系一度很紧张。然而,舒伯特却深深记得,在母亲死时,他扑在父亲宽大的胸膛中哭泣。所有的委屈、孤独与误解,最终在父亲的包容中完成了和解。当音乐从缓慢而悲伤的第三乐章,进入最后的终章时,你分明可以感受到,有缕温暖的阳光,穿过忧伤的岁月,把暗淡的生命照亮。

舒伯特是因为他的父亲才爱上了音乐,但其实,他父亲只希望儿子成为和他一样的中学教师。当儿子执意要去远方寻找缪斯的竖琴时,贫穷的父亲,也只能用他的大提琴,目送着儿子走上音乐——这条满是荆棘的道路。



舒伯特,始终坚信他是带着对家人的爱,在这个荒凉的世界上流浪,在这篇短文的最后,他深情地写道:

我看到了我的父亲,我已与他和解,我充满爱意地看着他,他哭着把我拥进怀里。我哭得比他更厉害。

有时,我们不断地离开,才能发现那些遗落在身后的珍宝;有时,唯有痛苦才让我们了解了爱的全部的份量。1822年,舒伯特25岁,在青春暗淡的终章里——痛苦——在绽放出爱的花朵之前,却也让他迷失了方向。没人知道,他遭遇了什么,我们只知道,就在那年的秋天,医生发现他染上了梅毒。在舒伯特还没来得及找爱与美的真谛时,命运却已早早宣判了他的死刑。

这究竟是爱的诅咒,还是爱的沉沦?

有人说舒伯特一生的悲剧,都是因为他不懂得经营自己的人生。他既无法象莫扎特一样,用天国般的华美壮丽,来赢得世人的欢呼;也无法象他尊敬的贝多芬一样,用钢铁般的力量与死神拨河;在爱情的迷宫里,无法象李斯特那样,潇洒来去。他只是一个纯真而好奇的野孩子,在黄昏回家的途中,不小心迷失在黑暗的森林,他不断地深入人生永恒的痛苦,在荆棘与黑暗中,寻找着那条回家的路。


图:歌德素描

然而,不是每一个迷路孩子,都能安全归来。

1781年4月,在舒伯特出生之前。32岁的歌德在旅行途中,投宿地图林根的枞树旅馆,晚饭时,旅馆的老板告诉了他一则当地的轶事:前几天夜里,有一个农民抱着重病的孩子骑马去城里看病,但城里的医生也束手无策,这位父亲只好抱着高烧的孩子连夜赶回家。途中父子经过了一片黑暗的树林,孩子在父亲的怀中不断呓语,心急如焚的父亲只能抱紧孩子快马加鞭。然而他们还没有到家,孩子已经死在父亲的怀里。在故事的最后,八卦的老板暗示歌德,人们都说那孩子的魂魄,在黑森林里被魔王偷走了。这个故事后来成了歌德著名的长诗《魔王》的原型。

1815年11月,维也纳已经寒冷刺骨。舒伯特还在中学教书,晚上他的宿舍里没有炉火。为了驱赶寒冷,他只能不断地在屋里走来走去朋友在晚上来拜访,看到他时,他正在高声地朗读歌德的长诗《魔王》,朋友回忆道:他的眼里都是泪。念着念着,突然倚在桌边,在谱纸下狂写。一边写,还一边唱出歌词。

黑夜冷风中,是谁在策马飞奔
那是焦急的父亲和他重病的儿子
他把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
紧紧地抱着,仿佛可以使他温暖
......
父亲已经发狂,不断地抽打着马儿
他用劲地抱紧渐渐冰冷的孩子
惊慌疲惫,狂奔回家
怀里的孩子早已死去


魔王钢琴改编版 | 李斯特改编


这就是舒伯特创作叙事长歌《魔王》的故事,在这首伟大的艺术歌曲中,年青的音乐家并没使用当时流行的民歌体——回旋往复、主题展开、不断再现的分节歌形式,而是使用了当时还很少见的通谱创作手法,即每段诗都配上不断变化又一气呵成的曲子。从音乐的开始到结束,钢琴始终以右手连续不断的快速三连音,模拟出父亲策马飞奔的马蹄声,同时以左手深沉的和弦描绘出阴冷的夜风。人声也不再是情歌式的咏叹调,而是叙事性的深沉吟唱。

相互穿梭的音乐与人声,仿佛夜风中鬼影重重的黑森林,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你仿佛能看到那渐渐熄灭的生命之烛,你仿佛能感受到冬天冰冷的夜雾中,时隐时现的魔王引诱着重病的孩子。那是马不停蹄的忧伤,带着孩子微弱的呼吸与呓语,慌乱地穿过深不见底的黑暗丛林,向前方家的方向飞奔。


剪影动画 | 舒伯特叙事长歌:魔王


就在黑黑去南方旅行之前,他特别分享了一段《魔王》的剪影动画给我。我们也谈起这首舒伯特1815年创作的长歌,它就仿佛是舒伯特一生的写照——在黑暗中,寻找家的方向。

可惜的是,1815年,名不见经传的舒伯特将这首他苦心创作的叙事歌寄给歌德时,歌德连信封都没有拆开。穷困中的舒伯特一直渴望着,能得到自己偶像的认可,他不断给歌德写信,把自己的乐谱寄给歌德。然而直到1828年舒伯特去世,歌德也不曾回过这位年青人一封信。

很多后人怀疑歌德音乐欣赏水平太低,不喜欢舒伯特的音乐,也不喜欢叙事长歌的形式。其实这只是后人的瞎猜。歌德比舒伯特大整整48岁,步入生命黄昏的诗人,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他早已听不见这个世界的声音。他甚至不清楚,这个叫舒伯特的小子是作什么的。

人生总是充满了各种误解与错过,但真正美好的声音,最终还是会射向它预定的方向。



就在舒伯特恋恋不舍地离开人间两年后,歌德偶然在一次维也纳的音乐会上,听到一位女高音演唱这首他32岁时写的长诗。当一曲终了,那忧伤之箭已经悄悄地穿透了老诗人的胸膛,81岁的歌德热泪盈眶。他也许想起了那些,飘散在他青春旅途中的寂寞身影,他也曾怀抱着爱与哀愁,独自策马,穿过人生的黑暗丛林。

长歌当哭,是必须在痛定之后。舒伯特的声音,终于传递到了诗人的心中,如果舒伯特泉下有知,想来也会倍感欣慰吧!


露重飞难进

陪伴我旅程的

只有月光下的阴影

——缪勒《晚安》



A小调第13号弦乐四重奏(罗莎蒙德):第一乐章

舒伯特1822年秋天第一次发病,一直到1828年11月19日离开人世。这六年的时间,也是他人生中最辉煌的六年。也许,当死亡阴影投射在他渐渐暗淡的心灵中时,反倒让他更深切感受到了生命的可贵。也许就在1823年的某个安静的午后,舒伯特从清冷的病房中醒来,阳光冰冷,他已经分明地预感到了终章的到来。

你永远不知道,神还会给你的生命留下多少时间。此刻,你已经没有时间再去伤春与悲秋,你也无法弥补生命中那些让人心痛的缺憾与错误。你只能更疯狂地向死而生。人生如旅,无论是前程还是归途,你都只能——带着你所有的伤痛与梦想,快马加鞭,奋力前行。

一部接着一部的大作,仿佛都是在和死神赛跑。你听:在《罗莎蒙德四重奏》交错并进的旋律中,温柔与痛苦,狂热与冷静,希望与绝望,冷酷与热情,是如何交织成生命壮丽的乐章。其实,无论是《罗莎蒙德四重奏》,还是著名的《死神与少女》,你仿佛都能感觉到,有一匹飞驰的快马,正带着舒伯特的忧伤与爱恋,穿越生命黑暗的丛林。



在这片丛林的尽头,也许只有一块冰冷的墓碑。然而,你是否知道,如果一个人没有全力以赴地去爱,那么这块墓碑永远只是一块坚硬的石头,它的下面埋葬的只是你一生的悔恨。在舒伯特的《魔王》中,医生早已宣布了孩子的命运,然而父亲依然策马狂奔。生命的价值不在于长短,更不在于结果如何,而在于你是否全力以赴地去爱。

很久以前,我听一位歌唱家讲解舒伯特艺术歌曲《魔王》的演唱技巧,他说这首歌最难的地方,就是你要同时扮演诗人、父亲、孩子与魔王。我不会唱歌,但是歌唱家的讲解却让我若有所思,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明白:真正的爱,就是你同时是父亲也是孩子,你同时是爱人也被爱的人,你同时是讲诉者也是经历者,这本身就一个关于爱的真谛:

如果你不被爱,你如何会爱人?

如果你不曾经历,你又如何讲诉?


C小调快板

1828年11月19日,那匹带着舒伯特狂奔的快马,终于停下了脚步。在马儿停下的地方,山水如歌,静如心湖。

如果时间向前推18个月,则是另一位古典音乐的巨擘贝多芬的生命乐章终结。贝多芬比舒伯特大27岁,是舒伯特心中的音乐之神。就在1827年年初的时候,舒伯特曾专门带着自已写的60多首歌,去拜访贝多芬。那天贝多芬正好不在家,扑了一个空的舒伯特只能将乐谱留下。当贝多芬回来之后,马上就重病不起,也没机会看看舒伯特的创作。直到有一天,病势稍减,大师的友人才把舒伯特的乐谱拿给他,放在床边解闷。贝多芬看了这些谱子,猛然叫道:

这里有神圣的闪光!是谁作的?

就在说完这句话不久,贝多芬撒手人寰。大师的话与死讯传到了舒伯特的耳边,深深震动了舒伯特,据说,他不仅亲自参加了1827年3月底贝多芬的葬礼,还举着火把走在送葬队伍的第一个,他要为大师的亡魂开路。那年4月,舒伯特写了一首钢琴曲,编号D.915,向心中的乐神致敬。

这首曲子没有标题,一般称作C小调快板。整首曲子深情而庄重,没有浮夸的哭天抢地,甚至没有太多感同深受的悲凉,但它却藏着一种动人心魄的力量。一步一顿的旋律,仿佛早春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



实际上,1827年的舒伯特,自己的病情也一天比一天沉重,在一步步走向黑暗的最后旅程里,舒伯特就是那个举着火把的送葬人,送人也送己。我很喜欢这首简短的钢琴曲中的高潮部分,隐隐中有一种迈向黑暗的无畏。

如果说:是爱与痛撕裂了他的生命。那么我相信,所有的痛都会终结,而所有的爱最终也会回到它的家中。就如同父亲怀中的孩子,就如同病床上美丽的母亲。

1829年,就在舒伯特死后不久,他的朋友们为舒伯特立了一块墓碑,上面刻着:

在这里,埋藏着最丰富的音乐财宝

和最美好的希望



降E大调钢琴三重奏:夜曲

有时你很难想象,一个人在生命的弥留之际,会变得如此勤奋。黑黑常说:那一定是他有太多的不甘心,太多的话想说。

站在初冬的河边,我那堆满心事的脑袋突然不再痛了。唱机里传来舒伯特最后的遗作——降E大调钢琴三重奏:夜曲。这首曲子,是舒伯特在病榻上创作的,一直到他离开时,也没有来得及写完,它只有一个柔板乐章。虽然叫夜曲,但这支曲子从头到尾,都闪烁着温暖的光芒,仿佛是一条铺满晨曦的河水,静静地从晨雾中流过,那渐渐褪去的夜色温柔得如同一个遥远的梦境。当壮丽的朝阳,拨开人生的迷雾升起时,你是否听到了舒伯特最后的轻声细语,正悄悄地拨动着爱的心弦。

千言万语,不如一曲相思。你想她吗,其实她也正在想你?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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