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小的那位走了

　　天津名宿严范孙夫人李春玖之外孙女卢乐山先生11月9日晚于北京逝世，享年一百周岁。

　　犹记得今年6月10日，卢先生在“北京师范大学学前教育专业成立65周年暨卢乐山先生百岁华诞庆典”上向众人答谢：“今天承蒙诸位祝贺我的百岁生日，我确实受之有愧。回顾我的一生，无论是在学习方面，还是在工作方面，都曾有过非常好的时机和条件。但是我并没有作出应有的贡献。我受到的恩惠很多，我得到的帮助很多，我获取很多，但是付出太少，我应该感恩，同时还要学习。不但要学习知识，更要学习做人。我要活到老，学到老，不学到老，没有资格活到老。”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卢先生活到一百高寿，说起来并不孤单。卢先生的亲妹妹卢静方，今年已95岁，据说在美国出行自己开车。她的表弟黄明信，比她小半岁，半年前刚刚辞世，去世前还能写文章。她的堂弟卢鼎厚，九十多岁了还四处给人针灸治病，忙得不亦乐乎。更难得的是，卢先生有一位少年朋友，陪伴一生八十多年，至今仍然健在，说起她们的友谊，令人称奇。

　　卢先生的这位朋友叫杨敏如，也是生于天津。两人一样，都是出身名家大族。杨先生比卢先生大一岁，1916年7月生于天津。1930年暑假，天津基督教女青年会办夏令营，中西女中的杨敏如和来自南开女中的卢乐山就熟识了。后来一并考入燕京大学，杨先生在中文系，卢先生在教育系。那时燕大学生在一个学期还没开学之前可调换宿舍，卢先生就调换至和杨先生同一栋楼，从此开始朝夕相处的生活。卢先生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去杨先生屋里说说话，蹭蹭温暖，被大姐姐们戏称为“小媳妇儿”。

　　后来这个“小媳妇儿”慢慢成长为“二姐”，主持多家幼儿园的经历，也让卢先生变得沉稳大方。留学归来之后，卢先生很快走上领导岗位。在北师大和民盟，杨先生和卢先生又搭档在一起。杨先生性格耿直，快人快语，有话憋不住。卢先生沉稳周全，虑事细密，稳坐钓鱼台。在民盟和北师大，谁都管不住杨先生的一张快嘴。但杨先生自己说，只要卢先生让她别说了，她就乖乖闭嘴，她就听这个妹妹的话。

　　2016年7月，杨先生一百岁生日，卢先生托笔者给她送一件礼物。我送到杨先生家里，打开一看，是一副手套，手套上别着一张方形纸片，娟秀的笔迹写着：“Take the glove and drop the g，all the rest I give to thee！”［注：将glove（手套）去掉g，剩下的都是我给你的——love（爱）。］今年上半年，临近卢先生的生日，杨先生有一天突然和我说，有个礼物要送给卢先生，让我去取。我到杨先生家一看，原来是一双鞋，另外加一块硕大的牌匾，上书“手足情深”四个大字。

　　今年7月初，杨先生101岁周岁生日，两位老姐妹在电话里畅谈甚欢，互相庆贺又多活了一岁。然而，7月下旬卢先生身体状况急转直下住进医院，不久，杨先生也住进医院，似乎是心有感应，两人几乎同时于9月底进入昏迷和半昏迷状态。11月9日晚，年纪小的那位走了。念及两人百年深情，不由得替杨先生悲从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