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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眼看金庸

 冬天惠铃 2017-11-15

金庸,一个二十世纪华文文学绕不开的名字。但是当你细数二十世纪华文文学史那些璀璨群星的时候,你可能会聊张爱玲,聊胡适,聊周树人、周作人兄弟,沈从文,林语堂,巴金,冰心,钱钟书……却很多时候就偏偏忘了这位在通俗文学上叱咤风云的人物。人们对于他的情感是复杂的,就好像人们对于百度搜索感情一样,纵使你有一千一万个理由不爱他,但又无奈地发现他在我们的生活中无处不在,各种金庸武侠电视剧、电影、游戏,无一不在暗示这个半个多世纪之前的名字,依然存在于我们这个时代的巨大影响力。他的作品,在整个汉语世界,都是最为世人耳熟能详的,他的语言在中国当下读书人群中的影响力也是毋庸置疑。

从1955年开始发表第一部作品《书剑恩仇录》以来,已经62年过去了,扬他抑他者,各执一词,相持不下。有人觉得他的作品中大量情节俗套;人物塑造平面化,符号化;语言上也并不出挑,但有人赞他是武侠文学的集大成者;对大众文学的贡献也是功不可没;旧白话也是用得炉火纯青。然我却并不想凑这等热闹,即使勉为其难的做了,也是打肿脸充胖子罢了。这里我只想选取一些有意思的侧面来另眼看看这位金大侠。

很多人说,金庸第一次将武侠文化塑造成为一个体系,即武侠世界。然而现实更为有趣,武侠文化是中国文化所独有的,但又是中国实际所没有的。盖出此言,是因为武侠世界完全是中国人幻想出来的世界,仅从小说当中大量的女侠客就可看出,那样的情境绝不可能在宋朝出现,因为那时的女子,除青楼女子之外,随意在外抛头露面极为罕见,从唐宋传奇中就能看出,《莺莺传》中,张生为见崔莺莺还得天天晚上偷偷摸摸地翻墙而入,像干一件偷鸡摸狗的事一般。更不用说女侠客,例如在《神雕侠侣》中有一段描写杨过和小龙女当着众全真教弟子,在重阳像前拜堂成亲,这一段尤其荒谬至极,在古代哪有女子拜堂没有盖头的,就算女方答应,我相信男方也不会答应。我想就算他们再冲决网罗,也不可能达到现代婚姻观念。还有《天龙八部》中阿紫倒追萧峰的桥段,当真可笑,就算放在现代估计也绝没有几个女子敢豁出面子,如此不顾世俗眼光,如此种种穿越,就不一一细数了。然而你说从这一下便可看出中国人是多么的“不务实”,却又不尽然。中国人之于武侠真好似雾里看花,那似花非花的东西,全凭你自由去想象了,怎样光怪陆离,别人都不介意,因为也没有人真把它当一回事。换言之,有时人们往往追求的正是这种超现实。很多时候中国人写小说的初衷很有意思,并不为了照见现实,而是为了逃避现实。纵使有千般万般对于现实的不满,中国人从来都不觉得写小说能改变现实,但是又不吐不快,从古到今的小说家莫不是如此。正由于现实太不完美,充满缺憾,所以中国人才写小说让现实不那么处处皆是遗憾。尤其是写爱情,正是因为现实中的种种教条,有情人终不能眷属,才会有那么多人鬼恋,真可谓你能管住我的肉体,岂能管住我的灵魂?

武侠亦是如此,发端于武术精神,但又远远超越之。我想也绝对没有人敢说两者是一回事,因为那飞檐走壁,凭虚御风的功夫,就算你修炼上几世也是徒然浪费时间;那隔山打牛,凭空移物的本领,《三国演义》中的赵云、关羽之辈看了,恐怕也是望尘莫及,但就是这么牛的一帮人最后还是被蒙古铁骑给灭了。更何况汉民族,较之欧美人,从来都不是一个尚武民族,纵观中国历史便可看出,中国近一千年,有一半以上的时间是被由北方而来的彪悍的游牧民族所统治。正因汉民族从古到今的尚文轻武的传统,并没有多少真正会舞刀弄枪,出门在外也不像现在有警察,所以你才能看到《金瓶梅》当中作为当时山东首富的西门庆一辈子才出过两回门,贵为九五之尊的乾隆爷一生出的远门也就是去了几次江南,中国古代社会还诞生了一种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行业——镖局,其实也就是现在的保安公司。但就是这样一个民族,却心中依旧藏着一个侠客梦。我想可能也正是没有多少人真正懂武术,即使真懂点,估计大多也如唐吉坷德那般有名无实。所以侠客在中国心目中才会被塑造得如此天马行空,不着边际;且充满了传奇色彩和诗意。

富于幻想,当然能极大地丰富了中文的文学样类(谁说魔幻现实主义起源于拉美,岂不知人与鬼的故事,在中国自唐宋传奇就有)。但是,过于不着边际,有的时候却并非总是一件好事。弊病之一,就是不相信科学和真理,而宁愿去信一些玄而又玄的东西。以金庸的武侠为例,里面大量出现运用内力疗伤或是练功,点穴功夫,还有随便搞点什么断肠草就说能“以毒攻毒”等等这这类的情节着实害人匪浅,既没有经验证据,也没有科学依据,纯粹属于胡编乱造,令人实在无法接受。首先,这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内力”这种东西,“穴道”的概念从古到今也极为模糊,至今没有人能真正给出详尽解释。而对于中草药,现代科学也从来没有把它当真正意义上的“药”来看待,即便越来越多的国家批准草本疗法(Herbal Remedies),也只是选取有限的已研究透彻的草本,在断定没有副作用的情况下使用。至于以毒攻毒,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实不可信。可能有人会说,本就是幻想,你有何必当真。实在并非我吹毛求疵,如若讲的是神的故事,那我大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而这毕竟是人的故事,生老病死这点基本原则总是不能违背的。

这其中似乎也反映了中国人很矛盾的一种价值观。一方面,我们渴望冲决网罗,打破传统观念的束缚;但另一方面,我们又看到在大量文学作品中却反复强调着传统价值。

在金老的作品中,尤其呈一种“两极”体现。一方面,一些“前卫”价值观在字里行间中渗透,如恋爱自由被极力歌颂,令狐冲和任盈盈,杨过和小龙女,虚竹和夏国公主等等都是典范;以及对于狭隘种族主义的批判(如《天龙八部》萧峰被诬);还有对于权威的鄙视,出现在大量桥段中,如《神雕侠侣》中写全真教的虚伪和道貌岸然,《笑傲江湖》中写岳不群、左冷禅之流的卑鄙和伪善。而另一方面,金庸也不吝笔墨大书忠孝礼仪廉,不断强调个人效忠于国家的观念,并提出“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也极少有人去怀疑这一价值。然而,难道真正的大侠就必须实在站在国家利益一边吗?难道国家做错了的,大侠们也应该跟着错吗?金庸作品中的狭隘处,又岂止这一点,金老虽是民国人,但是男女平等的观念,却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他。在他的居多作品中都对女性描写单面,且地位卑微,女性时常扮演的是取悦男性的工具以及爱情的牺牲品的角色,如《鹿鼎记》中围绕在韦小宝周围的女人们,还有《天龙八部》中,出现在段正淳和段誉父子生命的各色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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