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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沈茂的相识源自一次编剧沙龙活动，因他与我同姓，五百年前是一家，所以我们相谈甚欢。沈茂自诩是个诗人，而且他也确实有诗人的特性，是个理想主义者。我甚至怀疑他能不能把他的公司经营好，他说服他的投资人帮助他开了一家名叫世纪光的网络科技公司，他是总经理，当然这也是他给我的名片中众多头衔里的一个。 此刻我与沈茂正坐在肯德基的一个角落里闲谈，我时不时地望向大玻璃窗外的一棵柳树，有只喜鹊在柳枝上欢快地跳跃着，它似乎通人性，知道有件好事将要降临到我身上。 “你把我约到这里来有什么事？”我问。 “我的公司准备扩大业务范围，现在网站开发的钱不好赚了，我看网络微电影挺火的，准备试一试。”沈茂兴奋地说。 “这个，你找错人了吧？我可不会拍什么电影呀。” “你不是写小说么，那个发表在《推理X档案》上的《重生》是你写的吧？我看不错，完全可以改编拍一拍呀。”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这个爱情故事恐怕不好改编吧？你公司里有编剧吗？”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目前公司现有的这个编剧我并不认可，她能来公司任职是我的投资人的意思，说起来原因非常可笑，所以我希望你来做公司的顾问，协助她把这个剧本写好。” 我有些为难，皱着眉说：“可我也没写过剧本呀，我完全不懂，恐怕不行。” “你就试试嘛，这不是你的作品嘛，你有著作权，再说你在剧里还可以扮演个角色嘛，满足一下你的表演欲，怎么样？” “你这是赤裸裸的诱惑呀，行吧，那我明天就走一趟吧。” 临别时，我特意又向那棵柳树上望了望，那只喜鹊已经消失了，不知怎的，我有些怅然，刚才的好心情竟随着它的消失也不见了。 02 出乎我的意料，沈茂的办公室是三个人共用的，而且布置得相当简单。办公室的面积倒是不小，正对门口的是一张老板桌，沈茂正坐在老板桌后拨弄着手机。老板桌旁是两张相对的电脑桌，一对男女正对着电脑忙碌着什么。一排沙发和沙发前的茶几摆在老板桌的正前方，一盆大盆栽则在门口的右手边，盆栽上方的墙上挂着一个没门的鸟笼。 沈茂见我来了，拉住我说：“我给你介绍一下。” “这是公司的数字版权部总监蒋选。”他指着那男人说。 “这位女士是公司的财务部主任兼编剧朱小小。”他的眼神充满敌意，并加重了说话的语气。 朱小小长了一副瓜子脸，挺漂亮，站起来跟我握了握手。蒋选只是抬头看了看我，冲我点了点头。 沈茂接着向他俩介绍：“这是沈颉，报社记者，《重生》的作者。” 朱小小刚才还红着的面颊马上就变成了一脸怒容：“沈总，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改编的剧本我不满意，让沈颉来协助你完成剧本。” “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已经按照你的意思改过多少次了？” “哼，你一个学美声的来管财务我就不说什么了，现在竟然变本加厉，剧本是你能写的吗？” “我写过网络小说，每一个网络作家都能成为一个好编剧。”朱小小自信地说。 “网络小说我从未看过，你呢？”沈茂扭过头来问我。 我有些不知所措，茫然地摇了摇头。 “既然这样，那就等刘董来决定吧，你恐怕还没有这个权利吧。”朱小小一甩长发，坐回到电脑前。 沈茂也一脸铁青地坐到老板椅上，好似等待着什么。蒋选从始至终都未发一言，只是望着面前的电脑呆呆发愣。而我则孤独地站在办公室中央，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楼道里传来。 03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走进办公室，沈茂立刻起身，恭敬地把他让到了老板椅上。与此同时，一只鸟儿急速地飞进屋内，钻进了墙上的那个鸟笼里，然后又猛地一个下冲，从鸟笼里飞到了朱小小的电脑桌上，朱小小见状，低下头温柔地轻抚着小鸟。 “刘董，这是沈颉，我跟您提起过的。沈颉，这是公司的董事长也是我的投资人刘波。”沈茂分别介绍说。 我与刘波互相问好后，刘波说：“沈先生，请坐。” “刘董，您能欣赏我的作品我很高兴，也非常开心您有意要把它改编成微电影，但对于编剧我确实一窍不通。”我面朝着刘波诚恳地说。 “沈先生，你不要谦虚，并且我对小小的剧本也是非常满意的。小小，你把你写的剧本打印一下给沈先生过目。” 朱小小起身走了出去。沈茂见朱小小走了，上前对刘波说：“您不能因为这只鸟……” 没等沈茂把话说完，刘波笑了笑说：“我这是爱屋及乌嘛，这只红蓝脖儿鸟可是我的宝贝呀，我得到它以后，它不吃不喝，就快死了。可它与小小有缘，自从小小来应聘的那天，它飞到了小小的手心里，开始吃喝，我便决定了要录用她。你要知道，这种鸟在陌生的环境里是不吃食、难伏笼的，何况是陌生人呢。” 沈茂叹了口气说：“我去冲几杯咖啡来。”说罢也走出了办公室。 很快，沈茂便端着四杯热咖啡走了进来，一杯放在了老板桌上，三杯放在了茶几上。 刘波轻啜了一口咖啡，微笑着说：“嗯，味道不错，来，沈茂，蒋选，你们都坐过来。” 随即刘波起身走过来紧挨着我也坐到了沙发上，沈茂和蒋选从电脑桌旁拉了两把椅子也坐了过来，我们围坐在茶几旁。 刘波指着正在老板桌、电脑桌间不断跳跃的鸟儿说：“玩鸟赏鸟古来有之，我最大的爱好就是这个。这只鸟可是我费尽周折才得来的，非常珍贵，开笼放鸟，一呼唤，它就能飞回笼里。什么叼球打蛋儿，叼洋火棍儿，它都能做到。” “这是您训练出来的？”我问。 “你知道鸟王吗？这是我从他那里得来的。” “我当然知道，他可是本市有名的养鸟人，还出过一本关于养鸟的书，我是认真拜读过的。不过我听说他最近去世了。”我说。 “是啊……”刘波欲言又止。 我们谈话期间鸟儿飞进飞出，好不热闹，也让我烦躁不已。我与沈茂、蒋选又不得不专注地听着刘波讲话，以防分神而显示出对刘波的不尊重。一时间我又感觉屋内静谧非常，有几次我貌似还听到了几声蝈蝈叫，这让我迷惑不解，欲待问时，沈茂却说话了：“刘董，咱还是说说微电影的事吧，这次肯定能赚钱。” “能赚钱？这话你跟我说了多少次了？到目前为止你又赔了我多少钱了？”刘波起身走回了老板桌后把桌上的咖啡一饮而尽。 这时，刘波忽然发现老板桌上有一张纸条，当他拿起纸条要看个究竟的时候，他突然按住腹部大声呻吟起来，额头上冒出斗大的汗珠，随即猛然栽倒在地上翻滚了几下便不动了。 04 此时，朱小小抱着打印出来的剧本走了进来，见此情景尖叫一声，剧本散落一地。她掏出手机准备报警，沈茂一步跨到她的身边抢过了手机，强作镇定地说：“等等，先等等。” 我走到老板桌旁蹲下，探了探刘波的鼻息，他嘴角流血已经死了。 “为什么要等等？”我问。 “刘波死的时候，只有你、我和蒋选在场，我们都是嫌犯。我是总经理，是诗人，这都是我千辛万苦得来的，不能失去。” 我从地上捡起从刘波手上飘落的那张纸条，看了看，然后坐回到沙发上，把纸条按在了茶几上。 “你们看看吧，纸条上的字，是电脑打印出来的，一句诗，二十五日戌时到，沉到海底又出头。”我说。 “这是什么意思？沈颉，帮帮我吧，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我不想坐牢。”沈茂哽咽着说。 “我帮你可以，但我要知道真相。你们必须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帮不了你们。” “什么真相？真相就是我不是凶手。”沈茂都快哭出了声。 “沈茂，从现在开始你不要说话。蒋选，为什么从我来公司到现在你不发一言？” 蒋选面露惊恐，瘫坐在椅子上：“我在等沈茂的暗示，他不让我说话。” “你为什么要听命于他？” “为了钱，我沉迷于王者荣耀，我需要钱，我和沈茂是同学，当初他来找我，要我装作陌生人来他的公司应聘，许诺给我重金作为酬劳。刘波疑心很重，朱小小来公司之前，公章和财务章都在沈茂手上，刘波不放心，沈茂告诉我，我们要装作表面上互相对立，势同水火。这样刘波就会感觉有我每天监视着沈茂，沈茂就不会乱来，而实际上我和沈茂私下里把他的投资早已瓜分得一干二净。而朱小小的到来让我们收敛了很多，恐怕朱小小早已把我和沈茂之间的龌蹉事告诉了刘波，所以刘波现在根本就不相信沈茂了，沈茂也把朱小小当作了眼中钉。” “那你们俩就合谋害死了刘波？”朱小小厉声说道。 “小小，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你难道忘了，那天沈茂借口帮你打扫办公室而骚扰你，把你逼到了墙角，是我及时出现帮你解了围。” “也就是说你也看不惯沈茂的所作所为了？”我说。 “是，我早已对沈茂厌恶至极，我也同情小小。可我没有办法，我要赚钱，我要生活，我更要王者荣耀。” “你闭嘴，你这是诽谤。”沈茂大喊道。 “沈茂，咖啡是你冲完端进来的吧？”我说。 “是，那又怎样？” “我观察死者并无外伤，就死亡过程来说，有很大可能是毒杀。他应该是喝了那杯咖啡后毒发身亡的，而你是最有可能下毒的人。” “不，不是我，我为什么要杀他？” “因为钱，你是个诗人，可你没有生活来源，你根本没有经商的头脑，为了创作，也为了生活，你知道因为朱小小，刘波已经不信任你了，恐怕以后都不会给你投资了。你没有收入，还怎么写诗？刘波打碎了你的梦想，你恨刘波，所以毒死了他。” 不经意间，我看到有一根鸟的羽毛从朱小小的衣服褶皱里轻盈缓慢地飘落下来，然而我并没有停下来：“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句诗，很好解，猜字谜而已，第一句是茂字，而第二句是沈字，凶手不是你还能有谁？” 05 我捡起了那根羽毛，用手指捏了捏，似乎还有些粘性。 “那张字条是电脑打印的，只有朱小小去打印过剧本，字条一定是她打印的，她想诬陷我。”沈茂辩解道。 “你别忘了，朱小小从离开到刘波死亡期间根本就不在办公室，又怎么能把纸条放在老板桌上呢。当然沈茂你也不可能把纸条放在老板桌上，因为纸条只能是在我们围坐在茶几旁的这段时间内放的，在这期间你从未离开过我的视线。” “对，没错，下毒的也不是我，是吧？沈颉。”沈茂用祈求的目光看着我。 “是的，因为当你把咖啡放在老板桌上，刘波喝了一口就起身离开坐到沙发上了，可之后他并没有中毒，而他的咖啡则还放在老板桌上，也就是说下毒应该也是在我们围坐在茶几旁的这段时间，所以你不可能是凶手。” 沈茂和蒋选顿时来了精神，用敦促的目光希望我继续说下去。 朱小小却微微一怔：“那么凶手是？” “能够在我们四人都在场，而且毫不在意的情况下，下毒然后消失，回来放字条后又消失。那么这个消失的凶手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那只红蓝脖儿鸟。” “怎么可能？鸟儿会杀人？”朱小小大呼。 “《莫格街凶杀案》里的猩猩都会杀人，那我们这件案子里的鸟儿又为什么不能呢？” “它的杀人动机呢？”朱小小说。 “它要为它的主人鸟王复仇，当我看到刘波说起鸟王时的表情，我便猜到了，他一定是用了某种不正当的手段得到了红蓝脖儿。而恰巧鸟王又在最近去世，我想这一定有某种关联。” “毒药呢？鸟儿不可能自己得到毒药吧？”朱小小说。 “当然不能，鸟儿是大自然的生灵，人类本应该敬畏大自然，可人心却是叵测的，有些人偏偏要利用大自然中这么美丽的生灵去做邪恶的事。鸟儿只是帮凶，真凶却是你朱小小。” 朱小小双手抱膝缓缓蹲在墙边，轻声否认说：“不，不是，我，是如何命令它的？” “我记得曾经听到过几次蝈蝈叫声，我推测你正是利用这种声音指挥它的。鸟王当初训练它叼东西的时候，很可能是利用蝈蝈叫声为其押口，鸟儿学会了。所以当你发出蝈蝈叫声的时候，鸟儿便明白该是送取东西的时候了。” “我怎么会蝈蝈叫？这太难了。” “对一般人来说确实很难，但对于一个学美声的人来说却是很简单的，何况有些村子里的孩子还会用扇动嘴吧巧妙地模仿蝈蝈叫声来捉蝈蝈呢。” 我继续说：“当你看到我们围坐在茶几心无旁骛地谈论的时候，你觉得时机到了，你把鸟儿叫了出来，为了不让鸟儿乱动，你用一种杆儿尖抹上粘子的小竹竿粘住了鸟儿，把某种毒物让其咬住，放开它的时候本应该是轻轻地把小竹竿慢慢摇下来，可是你太着急了，直接就拔掉了小竹竿，以至于鸟儿的羽毛被粘了下来，我手中拿的这根羽毛还有粘性便是证明。然后你指挥它把毒物放到了热咖啡里，毒物即刻溶解。之后你又让它出来把已经打印好的字条也放到了老板桌上以期达到混淆视听的目的，这些都是在我们四人注意力高度集中，鸟儿的动作极度迅速的情况下完成的，所以当时我们根本就未察觉到。至于毒物的品种，还有待于警方查证。” “那只红蓝脖儿呢？” “你已经让它回家了吧。” “回家？我不明白。” “呵呵，你爷爷鸟王的那本书我确是认真读过的，里面有一张你和你爷爷的合影，虽然那是童年的你，但跟你现在的样子差别不大。” “那你有证据吗？”朱小小抽泣着。 “我想那根粘鸟的小竹竿应该还在你身上吧，那可是你爷爷特制的，小竹杆儿是一截截、能插能拔的活杆儿，粘子是松香熬制的。你爷爷的遗物你会好好珍藏的不是吗？” 朱小小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她边哭边说：“刘波这个混蛋，为了得到红蓝脖儿竟然威胁要举报我爷爷偷猎珍惜鸟禽，逼迫我爷爷就范，我爷爷只好忍痛把自己最珍爱的鸟儿给了他，最后却郁郁而终，是刘波害死了我爷爷。我来沈茂的公司就是为了伺机报仇，离间刘波和沈茂、蒋选之间的关系也是为了能找到最佳时机。” “当红蓝脖儿被刘波据为己有后，它是不愿苟活的，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直到又遇见了你，它才又燃起了生的希望，可你呢，竟把它当成了杀人工具，我想如果鸟王在天有灵的话，他这么爱鸟护鸟，一定也不会原谅你的。”我从沈茂手中拿过手机递给了朱小小，“自首吧，人一定要有敬畏心。” 沈茂跑过来拉住我的手说：“沈颉，谢谢你，谢谢你，是你救了我，能不能把鸟王的传说讲给我听听，我要为鸟王写一首诗。” 我拨开了沈茂的双手：“沈茂，这诗就不必写了，你写的诗鸟王一定不会喜欢。每个人都有理想，要想实现理想首要的就是你自己能养活自己，你想靠欺骗走捷径，连养活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又何谈理想，脚踏实地的生活才是实现理想的必经路。至于鸟王的传说，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的。” 完 作者：周长庚，转载请在故事会（id:story63）后台留言申请授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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