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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之鲜,鱼最美]潮汕鱼生

 风吟楼 2017-11-22

      “鲜”是鱼肉的吃法名称。古代的东北人(貉族)像貉喜食生鱼那样喜欢吃鱼生。现代的“朝鲜”中的“鲜”与吃鱼生习俗有关,朝鲜一名或可理解为“朝贡鱼生片”,即把适合制作鱼生的活鱼贡献给中国朝廷,并有专门厨师携带佐料伴随同行。鱼生,古称鱼脍、脍或鲙,是以新鲜的鱼贝类生切成片,揾佐料食用的食物总称。起源于中国,后传至朝鲜、日本等地,在日本发展成为刺身。

       鱼生是中国最古老的传统菜品之一,也是烹调方法。有文字记录的历史可上溯到周宣王五年,即公元前823年。据出土青铜器《兮甲盘》上铭文的记载,那一年,周师大举出动,于今陕西白水县境内的彭衙迎击入侵的猃狁部落。凯旋归来后,大将尹吉甫私宴张仲及其它友人,主菜就是烧甲鱼加鲤鱼生。

       “脍”字指切细的生肉,也可表示把肉切细的动作。制脍的材料,有鱼、牛、羊等肉类。秦汉之后,牛、羊脍极为罕见,脍几乎仅指鱼脍,并又衍生出一个“鲙”字,专门表示生鱼片。《大秦帝国之纵横》中有一个小情节,张仪用剑将鲤鱼切成了片状,加以食用。这就是鱼脍,也就是现在的生鱼片。

        “脍”和“鲙”两字经常混用,但不可与“烩”字混淆;用火加工食物,才叫“烩”。诗《六月》篇是中国北方鱼脍的最早记录,《礼记》有:“脍,春用葱,秋用芥”,《论语》中又有对脍等食品“不得其酱不食”的记述,故先秦之时的生鱼脍当用加葱、芥的酱来调味。《孟子·尽心下》亦有提及脍,即成语“脍炙人口”的由来,指的是脍炙的美味。中国南方缺乏类似的远古文献,直到一千多年后,东汉赵晔才在《吴越春秋·阖闾内传》中写道,吴军攻破楚都郢后,吴王阖闾设鱼脍席慰劳伍子胥,吴地才有了鱼脍。

        【脍炙人口:曾晰嗜羊枣,而曾子不忍食羊枣。公孙丑问曰:“脍炙与羊枣孰美?”孟子曰:“脍炙哉!”公孙丑曰:“然则曾子何为食脍炙而不食羊枣?” 曰:“脍炙所同也,羊枣所独也。讳名不讳姓,姓所同也,名所独也。”这是成语“脍炙人口”的由来,原意是指脍炙的美味,后来指作品受欢迎和为人熟悉。】

       鱼脍在古代是很普遍的食品,东汉应劭在《风俗通义》收录了各地的风俗习惯和奇人奇事,其中一条是:“祝阿(今山东齐河县祝阿镇)不食生鱼”,应劭认为不食生鱼是奇风异俗。祝阿人这个习俗一直坚持到隋朝。三国曹植也喜欢吃鱼生,其《名都篇》有:“脍鲤臇胎虾,炮鳖炙熊蹯”,把鱼生蘸著小虾酱吃。

        南北朝时,出现金齑玉脍,是中国古代生鱼片菜式中最著名的,北魏贾思勰所著《齐民要术》一书中,在“八和齑”一节里详细地介绍了金齑的做法,八和齑是一种调味品,用蒜、姜、橘、白梅、熟粟黄、粳米饭、盐、酱八种料制成的,用来蘸鱼脍。


        隋朝时,隋炀帝到江都,吴郡松江献鲈鱼,炀帝说:“所谓金齑玉脍,东南佳味也。”可见隋炀帝也很喜欢吃鱼脍。除了蘸酱佐食外,亦有并用各种生菜拌食的食法,这种食法还很讲究色彩和造型上的视觉美感。

        唐代是食用生鱼片的高峰期,有不少诗词反映鱼脍的流行程度。李白的《鲁中都有小吏逢七朗以斗酒双鱼赠余于逆旅因鲙鱼饮酒留诗而去》于诗题就提及生鱼片;王维有“侍女金盘脍鲤鱼”;王昌龄有“青鱼雪落鲙橙虀”;白居易有:“脍切天池鳞”和“朝盘鲙红鲤”;晚唐夏彦谦有“冰鲤斫银鲙”;五代后蜀君主孟昶宠妃花蕊夫人亦提到“日午殿头宣索鲙”。可见唐至五代时,生鱼片不但是宫廷中常见的食品,也是平民的日常菜肴,甚至出游时也会就地取材。

      《齐民要术》中没有限定玉脍用什么鱼,当时,金齑玉脍还是一个集合名词,凡是银白色的生鱼片搭配金黄色的调料,都可称为金齑玉脍。金齑玉脍用做单一菜肴的专用名词,出现在北宋初期李昉等人编辑的《太平广记》里。《太平广记》引用《大业拾遗记》的文字说,吴郡献给隋炀帝的贡品中,有一种鲈鱼的干脍,在清水里泡发后,用布包裹沥尽水份,松散地装在盘子里,无论外观和口味都类似新鲜鲈脍。将切过的香柔花叶,拌和在生鱼片里,再装饰上香柔花穗,就是号称“东南佳味”的“金齑玉脍”。洁白的鲈鱼肉片、青翠欲滴的香柔花叶,再加上紫红色的香柔花穗,使得这道菜的颜色鲜艳夺目。


潮人是保持古代中原文化传统最好的现代人,鱼生的吃法就是从中原传承而来。古代中原人喜欢吃鱼生,当然都是淡水鱼。宋朝人做鱼生,最常用的是鲤鱼,北宋初年,吴越国王的小舅子孙承祐跟着宋太祖出征范阳,在范阳城下召集众将官吃鱼生,用的就是鲤鱼。宋太宗在位时,转运使张去华视察黄河,“坐客数十人,脍鲤为馔。”


       宋朝也有用鲫鱼做鱼生的,北宋文学家梅尧臣认为鲤鱼没有鲫鱼肉紧,也没有鲫鱼清甜,鲫鱼才是“天生脍材”。不过鲫鱼长不大,黄河里最大的鲫鱼也不到三斤,市面上卖的通常只有一斤左右,个头越小,对刀工的要求也就越高。幸好梅尧臣家里有一老妈子刀工一流,所以他才能品尝到用鲫鱼做的鱼生,后来梅尧臣还写了一首诗:“昔尝得圆鲫,留待故人食。欲脍无庖人,欲寄无鸟翼。”估计他们家的老妈子跳槽了,他自己又没有那份手艺,只能望鲫鱼而兴叹。

       潮汕鱼生,多以沙塘中的草鱼为食材,重三斤左右最为适宜。早上把买回来的鱼放在清水里养着,到下午才去鱼鳞、开膛,掏出内脏后将一层鱼皮削去,然后沿脊骨取下左右两边肉,切除肋骨和鱼腹。擦干血污,把鱼放在比较通风的地方,让鱼被风吹至富有弹性。晚上就可以切片食用。

       潮汕鱼生传承了“不得其酱不食”的精髓,佐料有用白糖、白醋、梅羔酱、酱油调和的酸甜酱;有用香油稍热一下,加入南姜末、蒜头朥、豆酱的咸味酱;还有一种已失传的类似“橙齑”的“桔酱”,就是用潮汕柑皮捣烂制成的果酱。配料是绝妙的搭配:菜脯丝、杨桃片、南姜末、菜头丝、姜丝、葱丝、红辣椒丝、蒜片、金不换叶,再加上时令的青橄榄、油甘子等,五味俱全。从这些调配料的搭配来看,潮汕鱼生更类似于“金齑玉脍”。


        旧时潮汕有些地方还有“捞鱼生”的习俗。即在人日节,以七种菜为羹,作为七日的象征。七彩羹源自六朝,传承至今,并衍生七彩鱼生。捞鱼生时,往往多人围满一座,把鱼肉、配料与酱料倒在大盘里,大家站起身,挥动筷子,将鱼料捞动,口中还要不断喊到:“捞啊!捞啊!发啊!发啊!”,而且要越捞越高,以示步步高升。后由华侨传进东南亚一带,形成当地新春习俗。重拾捞鱼生会带来好运,有发财及年年有余的好兆头。

        值得说明的是白梅,白梅是中国古老的传统食物之一,在醋发明之前,它是主要的酸味调料,做羹汤时必不可少。东晋梅颐编造的《古文尚书》中有“若作和羹,尔惟盐梅”,盐梅就是白梅。在醋发明以后,白梅与醋长期共存,后来被醋取代。白梅的做法,是把没有熟透的青梅果实在盐水里浸泡过夜,次日在阳光下曝晒,如此重复十遍即得。日本料理中至今乃用一种咸梅,是青梅经盐和紫苏叶子腌制的产物。白梅与咸梅之间或许存在渊源关系。而潮汕鱼生则选用了“酸甜调和”的潮汕特产梅羔酱。把白梅与其它六种配料捣成碎末,用好醋调成糊状,就是金齑。贾思勰还描述了芥末酱的做法,上菜时,金齑、芥末酱及其它调料与生鱼片分别装碟,食者按自已的爱好自由选用。

        北宋初期,金齑玉脍已经从鱼脍的集合名词,转变成单一菜肴-经香柔花增色增味的生鲈鱼片的专用名词。金齑玉脍有可能在隋唐时期就已经成为单一菜肴的专用名词。盛唐史官刘餗著撰的《隋唐嘉话》记载:“吴郡献松江鲈,炀帝曰:'所谓金齑玉脍,东南佳味也”。

这条记载把金齑玉脍与鲈鱼联系起来,并说明它是地方性菜肴,唐末诗人皮日休在《新秋即事三首》诗中道:“共君无事堪相贺,又到金齑玉脍时”。这是现存唐诗中唯一的一首提到金齑玉脍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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