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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丹苗 /文 希特勒上台后，一方面为了“统一思想”，“保持德意志的精神纯洁性”，对德国实行了严酷的文化专制主义和一系列文化清洗政策。另一方面，希特勒本人一生喜爱音乐，他最爱的音乐家是德国的瓦格纳和贝多芬。传说他自杀前夕，仍然在听瓦格纳的《众神的黄昏》。 自从希特勒偏爱的瓦格纳逝世后，理查·施特劳斯便是纯德意志血统音乐家的伟大后裔中最后一位了，也是德国浪漫派晚期最后一位伟大的作曲家。这个伟大世系从亨德尔、巴赫到贝多芬、勃拉姆斯，一直延续下来。他创作了一系列的交响诗，后来专注歌剧。当时，已经是70岁高龄的施特劳斯依然创作。他承认这个年龄的音乐家已经不再具有音乐灵感的原始力量，不过，歌词却可以使他产生灵感。于是，他便与奥地利著名小说家茨威格（著有《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等作品）合作歌剧《沉默的女人》。1933年1月，歌剧《沉默的女人》第一幕的钢琴总谱全部完成，希特勒上台了。几个星期后，当局宣布禁止在德国舞台上演出非雅利安人的作品，或者有一个犹太人以某种形式参与的那些作品。这一骇人听闻的强制措施对于身为犹太人的茨威格来说，《沉默的女人》的命运也就完了。可是，施特劳斯并没有放弃与茨威格的合作。 据茨威格的回忆，施特劳斯当时采取了一些预防措施，尽管其所作所为与当时音乐界大多数人的意愿格格不入，“他接近权贵，常常和希特勒、戈林、戈培尔晤面，当德国著名指挥家富尔特温格勒还在公开对抗希特勒的时候，竟然接受了纳粹的国家音乐局总监的任命。”在施特劳斯心目中，希特勒是尊敬他的。希特勒在维也纳流浪的年代里，就用自己通过某种辛苦挣来的钱，去看施特劳斯的歌剧《莎乐美》。当时，在上演的所有晚会上，除了瓦格纳的作品之外，几乎只演唱施特劳斯的歌曲。在错综复杂的政治环境面前，大艺术家很难适应，施特劳斯便是这样。 1935年6月，《沉默的女人》在德累斯顿首演。演出前，施特劳斯住在旅馆，突然想到要看看海报清样。当他看到上面删除了茨威格的名字，他立即愤慨了。他拿起笔，加进了茨威格的名字(原来底稿上有茨威格的名字，后来被盖世太保偷偷删掉了)。施特劳斯当即声称，除非贴出去的海报重新把茨威格的名字印上，否则他不会参加首次公演。 盖世太保知道事关重大，立即直接向希特勒报告。最高当局开了一连串的紧急会议，权衡结果，希特勒只好撤消原计划，但他和戈培尔都不出席首场公演。希特勒召见施特劳斯，说他将破例允许歌剧上演，尽管它违背新德国的法律。那天音乐晚会，有许多穿着制服的党卫军坐在那里。后来对于《沉默的女人》的报复是：从此以后全德国禁止上演歌剧《沉默的女人》。一部音乐作品竟成了一个重大政治事件，这对施特劳斯无疑是个很大的打击。他辞去了“国家音乐局”总监职务。至此，《沉默的女人》这部德语歌剧只能够在当时自由的瑞士和布拉格上演。 从此，希特勒和施特劳斯的关系变得紧张起来。施特劳斯始终留在第三帝国。他同希特勒的关系时好时坏，时冷时热。1936年8月，施特劳斯创作了《奥林匹克颂歌》，以迎接柏林奥运会。希特勒对作曲家的这一合作深表满意。1943年4月30日，美军攻占他的家乡加米施。少校海尔去敲他的大门。年迈的老人出来用颤抖的手将门打开：“我正是理查·施特劳斯，《玫瑰骑士》的作曲家!” 然后施特劳斯便被美军护送到瑞士。他被收容审查，因为他曾经一度是纳粹德国的高级文化官员——音乐总监。后来他又受审于慕尼黑特别法庭，但没有被判刑，被责令反省自己的道德和良心罪责。 晚年，施特劳斯的生命是痛苦的、黑暗的、悲惨的。他的祖国已成了一片废墟，而他自己的精神世界也是一堆瓦砾。在西方音乐史上，一位大作曲家因世界政治问题受到公开的法律审判，这也是绝无仅有的。至今，以色列都没有原谅施特劳斯，他的作品仍然不许在这个国家上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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