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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杞县人物】中华十大才女蔡文姬 ‖李旭 宣晓凤

 六神有主 2017-11-25



李旭策划、陈晓兰主编《中华十大才女》(图文本),李旭、宣晓凤写作其中的十大才女之一蔡文姬,15000字,上海大学出版社2010年出版,第29-46页。

风汉月泣婵娟   章草逸典利千秋

——乱世悲情蔡文姬 

(李旭 宣晓凤 撰文)

  

               

自古红颜多薄命,才女多命舛。在中国历史上,汉末乱世就曾有这样一位奇女子,她六岁能辩琴,其故事被后人写入《三字经》、《琴史》,少年时代被迫跟随遭受朝廷迫害的父亲浪迹江南,青年时代遭遇丧夫之痛,祸不单行,更遭遇匈奴兵来犯,被掠至匈奴,嫁给匈奴王为妃,流落塞外12年!人到中年,又被一代枭雄曹操接回中原,在中国历史上成就了一段被后世广为流传的“文姬归汉”千载佳话!她被迫撇下一对儿女让其永留塞外,大悲大情之中,她不仅创作出留芳千古的著名五言诗《胡笳十八拍》、《悲愤诗》,还靠着超乎常人的记忆力,替父默写出《续后汉书》400余篇,为保留中国古代历史文献做出了贡献。她用生命、用牺牲后半生的幸福创造出来的“文姬归汉”佳话,屡屡成为历代文学家、画家、戏剧家的创作题材,被编入小说、诗歌、戏剧、管弦乐曲、话剧、绘画,在民间广为流传。大文豪郭沫若曾专门为她创作了一出话剧《蔡文姬》。2008年44日(农历三月初一),她所诞生的故里——东汉时的陈留郡圉县,今河南省开封市杞县圉镇镇——的百姓们,在她于汉建安十三年也就是公元208年的农历三月初一回归中原1800周年后,还自发组织起来纪念她。她,就是我们这篇小传的主人公,中国历史上集文学家、书法家、音乐家于一身的东汉才女蔡文姬,她的父亲就是东汉赫赫有名的一代大儒、著名文学家、书法家、左中郎将蔡邕。

 


一、名门之后  少年早慧

 

蔡文姬(一作明姬、昭姬,公元177249),名琰,是东汉著名学者蔡邕(字伯喈公元132-192年)的女儿。汉灵帝刘宏熹平六年(公元177年)6月,蔡文姬出生于陈留郡圉县(今河南省开封市杞县圉镇镇)。父亲蔡邕时年45岁。母亲赵五娘。

蔡文姬的出生地圉城这里人杰地灵,历代名人辈出。圉县早在商汤封夏后于杞地之后开始建城。史书《资治通鉴》记载:(该城)春秋陈地,郑取之。苦楚之难,修干戈于境,以虞其患,故曰圉。”春秋时期一度是皇家的养马场。西汉时设圉县,治所设此。在中国历史上,东汉光武帝时著名的刚直不阿的“强项令“董宣、东汉桓帝时著名“党人”夏馥、西晋提出著名的“徙戎论”的江统,都是圉县人。

据《后汉书》卷84《列女传·陈留董祀妻传》记载:

  陈留董祀妻者,同郡蔡邕之女也,名琰,字文姬。博学有才辩,又妙于音律。适河东卫仲道。夫亡无子,归宁于家。兴平中,天下丧乱,文姬为胡骑所获,没于南匈奴左贤王,在胡中十二年,生二子。曹操素与邕善,痛其无嗣,乃遣使者以金璧赎之,而重嫁于祀。

        我们谈及蔡文姬,就不得不提及她的父亲蔡邕。

       蔡家祖籍关陇一带,到文姬高祖辈迁居圉县。蔡邕的父亲蔡棱、叔父蔡质把祖上留在圉城的家业一分为二后,蔡棱一家人留守圉城,蔡质则家迁洛阳。对于蔡邕的家世,《后汉书》卷60下《蔡邕列传》记载:

        蔡邕字伯喈,陈留圉人也。六世祖勋,好黄、老,平帝时为郿令。王莽初,授以碏戎连率。勋对印绶仰天叹曰:“吾策名汉室,死归其正。昔曾子不受季孙之赐,况可事二姓哉?”遂携将家属,逃入深山,与鲍宣、卓茂等同不仕新室。父棱,亦有清白行,谥曰贞定公。

蔡家是圉县大户人家。据《后汉书》卷57《党锢列传》讲到蔡邕的同乡夏馥时,提到同县的蔡家、高家:“夏馥字子治,陈留圉人也。少为书生,言行质直,同县高氏、蔡氏并皆富殖。”在《河南通史》上也有相同的记载。【程有为、王天奖主编:《河南通史》,第113页,河南人民出版社2005年出版】

说明蔡家和同县的蔡家、高家一样都是大户人家,当时家境十分富裕。蔡邕时蔡家已不再经商,蔡邕饱读诗书,成为一代名流。蔡文姬出生时蔡邕时年45岁,可谓老来得女,作为独生子女的蔡文姬被父母宠爱的程度可想而知。

蔡邕常常作为大书法家而为世人所传颂。据载,熹平四年(公元175),蔡邕校定《六经》的谬误,将正文刻在石碑上,立于太学门外,成为流传后世的“熹平石经”,前往观摩的人络绎不绝,每天停在那里的马车就有一千多辆。蔡邕的书法,“骨气洞达,爽爽如有神力”,蔚然大家,成为当时偶像级的人物。

其实他还是一个大文学家。他著有《蔡中郎集》,至今仍保存完好,流传于世。此外,蔡邕还精于天文数理,妙解音律,在洛阳俨然是文坛的领袖。中国古代四大名琴之一的焦尾琴,为汉代末期蔡邕所制之琴,据《后汉书·蔡邕列传》记载:吴人有烧桐以爨者,邕闻火烈之声,知其良木,因请而裁为琴,果有美音,而其尾犹焦,故时人名曰尾琴焉。汉末,蔡邕遇害后,焦尾琴保存在皇家内库之中。他的家就是那个时代的文化沙龙,也是那个时代的高级图书馆,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杨赐、玉灿、马月碑以及后来文武兼备、终成一代雄霸之主的曹操都经常出入蔡府。蔡邕和曹操还成了挚友。蔡文姬生在这样的家庭,自小耳濡目染,饱受这些文人雅士的熏陶,所以年少之时就表现出超常的智慧和才能。

蔡文姬从小受到文学熏陶,博学而有才辩,尤其精通音律。《三字经》上说:“蔡文姬,能辨琴。谢道韫,能咏吟。彼女子,且聪敏。尔男子,自当警。”《后汉书》李贤注引刘昭《幼童传》中说,“邕夜鼓琴,弦绝。琰曰:第二弦。邕曰:偶得之耳。故断一弦问之,琰曰:第四弦。并不差谬。”《蔡琰别传》里也有类似的记载,而在宋代朱文长《琴史》这件事记载为文姬10岁时,蔡邕震惊于女儿的天分,开始教女儿学琴,两年之后,文姬琴艺学成,蔡邕将自己的焦尾琴送给了女儿,由此蔡文姬的音乐天赋可见一斑。

关于这件事情的真实性,是毋庸置疑的,在许多文献资料中都有相关记载,唐代刘商《胡笳曲序》在这篇序文里面说蔡文姬善琴,能为离鸾别鹤之操,……”唐代李瀚写古代的启蒙读物的《蒙求集注》中有两句话  “蔡琰辨琴,王粲覆棋。” 这说明蔡文姬在音乐方面名声十分显赫,几乎成为人人传颂的佳话。在史书上我们只能找到这些关于蔡文姬童年早慧的只言片语的记载,但是我们仍然可以大胆推测她在文学以及书法上同样有很好的基础,即使没有表现出在音乐上的特别天赋,至少作为蔡邕的唯一子嗣,父亲肯定会把自己的才能传授于她,以期后继有人。在晨星寥落的窗前,似乎千年前那稚嫩而清莹的朗朗书声还在耳旁想起,那是蔡文姬朗诵四书五经的声音;在日落西山,人约黄昏时,依稀一双纤细小手舞动笔毫的曼妙身姿,那是一代才女正在苦练书法。勤奋好学的蔡文姬贪婪地汲取父辈的各种知识的营养,自由地遨游在墨香琴声的世界里,茁壮地成长着。

古时流传少年天才方仲永沦为庸人的故事,但是蔡文姬并没有辜负上天对她的恩赐,她少年时的聪明才智结出了丰硕的果实,这与蔡邕很重视家教是有很大关联的。蔡邕写有一篇著名的《女诫》(见《全后汉文》卷74:

心犹首面也,是以甚致饰焉。面一旦不修饰,则尘垢秽之;心一朝不思善,则邪恶入之。咸知饰其面,不修其心。夫面之不饰,愚者谓之丑;心之不修,贤者谓之恶。愚者谓之丑犹可,贤者谓之恶,将何容焉?故览照拭面,则思其心之洁也;傅脂则思其心之和也;加粉则思其心之鲜也;泽发则思其心之顺也;用栉则思其心之理也;立髻则思其心之正也;摄鬓则思其心之整也。

其大意是说:人的心就像头和脸一样,需要认真修饰。脸一天不修饰,就会让尘垢弄脏;心一天不修善,就会窜入邪恶的念头。人们都知道修饰自己的面孔,却不知道修养自己的善心,所以人在照镜子的时候要想到自己的心是否圣洁,抹香脂时要想到自己的心是否平和,搽粉时要考虑自己的心是否鲜洁干净,润泽头发时要考虑到自己的心是否安顺,用梳子梳头发时要考虑到自己的心是否有条有理,挽髻时要想到自己的心是否与髻一样端正,束鬓时要考虑自己的心是否与鬓发一样整齐。这首《女诫》可以视为蔡家的独特家训,也是蔡邕对女儿的修养要求。蔡文姬从小就接受着这种良好的心性修养教育,在她的一生发挥了主要的作用。

蔡文姬不仅才华超人,而且面容姣好,虽然没有沉鱼落雁之貌,闭月羞花之容,但仍有不少追随者。据说曹操常常出没蔡府,除了羡慕蔡府丰富的藏书,其实多少也有对蔡文姬的倾慕之心。名满天下的蔡邕对女儿的要求远远超出成为一代美女,他的期望更高,所以他告诫女儿要注意思想品德修养,并根据女子的特点,要求女儿在梳妆打扮、讲究外表的同时,更要追求一种心灵的美。他劝告女儿在用脂粉修饰自己的面容时,不要忽视心灵的滋养。这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古代非常具有颠覆性,这正是蔡邕的高明之处,蔡文姬后来所取得的成就确实继承了父业,光耀了门庭。

当我们艳羡花朵的娇艳之时,请不要忘了背后的汗水和勤奋,当我们谈起蔡文姬的种种卓越的成就时,仍然无法逾越她的苦难童年。苦难教会了她坚韧,使她更加成熟。蔡文姬虽然经常浸泡在文人雅士之间,但是我们都知道老子说过:“福兮祸之所依,祸兮福之所托。”蔡文姬也因这位出色的父亲而拥有一个不幸的童年。中国古人向来有“学而优则仕”的传统,况且蔡家当时是一个世代官宦之家,所以蔡邕也经常出入皇室殿堂,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蔡邕自然难以逃脱政党倾轧的恶果,多次被人诬陷,被迫流放边疆。蔡文姬也因此在幼年时期就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汉灵帝刘宏光和元年(公元178年)九月,蔡文姬仅仅1岁,在很多孩子仍然尽享家人的宠爱和童年的快乐时,她便随被流放的46岁的父亲蔡邕北徙到汉代北方八边郡之一的五原郡安阳县(今内蒙包头市),开始了流亡的生活。从物产丰富、人情纯美的中原故乡去到一个人烟稀少、大漠滚滚的塞外边疆,蔡文姬能明白这就是人间的冷暖和苍凉吗?昨日你我尚能觥筹交错、举杯对饮,明日就会成为势不两立的敌人。蔡文姬不懂,因为有父母的细心呵护,但是她仍然会哭泣,是对陌生环境的害怕。

所幸的是,这次流亡生活很快就结束了。汉灵帝刘宏光和二年(公元179年)十月,即文姬两岁那年,朝廷大赦,父亲得以归乡,她随父母回到中原。可是喜悦是短暂的,两年之后,其父在政坛再次失利,因得罪中常侍王甫之弟王智,遂亡命江海,远迹吴会(今浙江绍兴)长达十二年之久。她随父母常年漂泊流浪,客居他乡,在勤学琴棋书画之余,便是托腮凝视远方,独品有家不能归的苦楚,心中藏着对故乡的浓郁思念。直到有一天,当中原大地弥漫着战争的硝烟,蔡文姬的脸庞上却绽放出最灿烂的笑容。那是汉灵帝刘宏中平元年(公元189年),董卓带兵进入长安,董卓专权,他十分赏识蔡邕,强令其为侍御史,拜左中郎将。这一年蔡文姬12岁,她终于可以随母亲回到出生地圉县。她的童年结束了,流亡的生活终于可以暂时停止,可是生活的苦难还在不久的将来等待着她,是否真的要印证这句古语:“天将降大任与斯人耶,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二、生逢乱世  曲折姻缘

 

自古红颜多薄命,乱世佳人命途舛。蔡邕在洛阳任职时,文姬与母亲赵五娘居住在圉县,过着富足而安定的生活,她也逐渐出落为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出阁相夫教子随之而来。可是上天并没有赐给她对于普通女人来说很简单的幸福生活,她的婚姻一波三折,苦楚颇多。

汉献帝刘协初平三年(公元192年),美丽博学的蔡文姬十六岁出嫁了,开始了她一生中的第一次婚姻。她的丈夫卫仲道出身河东大族,河东就在今天山西省的西南部一带汾河的下游河东,卫家世代儒学,是魏晋时期的名门,曾经出了五个宰相,所以和蔡家堪称门当户对。卫仲道熟读经史,与蔡文姬琴瑟和鸣。当蔡文姬满怀懵懂的羞涩之情坐上花轿时,她心中只有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当丈夫挑起她的红盖头时,蔡文姬粉嫩的面靥红霞飘飞,她同样无法预知未来的不幸正在等待着她这样一位弱女子。原本夫妻俩情趣相投,可以谈古论今,可以切磋琴艺,两人恩爱有加,无人不艳羡这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是不幸天妒良缘,婚后一年,卫仲道就染上重病,尽管有蔡文姬无微不至的照料,仍然医治无效而病终。假如说过去的流亡生活还有父母的呵护,而成家后的不幸只能她独自承担了。因为这一年的夏天,董卓被诛,蔡邕因为感念董卓对他的知遇之恩,在王允那里做客时他殊不意言之而叹,有动于色,王允十分恼怒,最终60岁的蔡邕被问成死罪,冤死狱中。初平三年,对于蔡文姬来说是充满不幸的一年,还没从丧父的打击里走出来,相知相爱的丈夫又命归黄泉。蔡文姬几乎终日以泪洗面,但是婆家人不仅没有为其送去关怀和安慰,还雪上加,把卫仲道的死归罪于蔡文姬,责怪她“命硬”,克死了年轻力壮的丈夫,并且将其驱逐家门,令其回到长安的母家。在娘家,她和母亲仅仅过了两年相依为命的生活,母亲因沉浸于父亲亡故的悲痛之中,也身染重病。不久战争硝烟再起 ,铁骑铮铮之声淹没了她的哀号。兴平二年(公元195年)冬,在董卓部将李傕、郭汜追击逃离长安准备东还洛阳的汉献帝君臣及随从百姓的时候,蔡文姬已孤身一人准备由洛阳返还老家陈留圉县避难。就在她逃难的路上她被李傕所率部队的中羌胡兵俘虏。假如这支部队是一群忠诚之士,那么或许李傕会因为念及蔡文姬的父亲和董卓之交而放还她,可是天物弄人,后来这支羌胡兵叛李傕而离去,直奔南匈奴的南庭大本营西河美稷县(今内蒙伊克昭盟东部的准葛尔旗)。后来蔡文姬在其《悲愤诗》中这样描写这段苦不堪言的经历:“马边悬男头,马后载妇女。长驱西入关,迥路险且阻。”当时蔡文姬辗转千里,一位文弱小姐随军行征于荒漠旷野之中,昨日面如桃花的容颜早已被烟尘覆盖,当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蔡文姬作为战利品呈现于南匈奴左贤王的大殿之上时,他不禁勃然大怒,以为他们在戏弄自己,可是当蔡文姬开口说话时妙语连珠时,左贤王立刻转怒为喜,犹如获得人间至宝,围绕蔡文姬仔细打量,并且下令赶快操办喜事,欲纳其为爱妃。或许这是蔡文姬于不幸中的万幸,她的才识在异域他乡同样获得了一个男人的赏识。

蔡文姬做了左贤王的夫人后,在匈奴一住就是12年,生了两个孩子,儿子叫孤涂,女儿叫孪姬。蔡文姬在南匈奴的生活到底怎样,正史上没有准确的记载,在唐刘商《胡笳曲序》中如是写到:“胡虏犯中原,为胡人所掠,入番为王后,王甚重之”。可见尽管当时左贤王对她没有做到举案齐眉,至少也是宠爱有加。可是蔡文姬的“异域之感无疑是非常强烈的,她作为一个才女,对于人文环境因素比较敏感,“胡”“间的文化差异给她造成的心理阴影难以抹去。在蔡文姬的骚体诗《悲愤诗》里有详细的描绘,“阴气凝兮雪夏零,沙漠壅兮尘冥冥。有草木兮春不荣,人似禽兮食臭腥。”客居他乡的愁苦,或许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能深切体会,吃穿住用行都是那么奇怪,当牛羊都披着落日的余晖各自归圈之时,蔡文姬难免触景生情:“牲畜尚且有家可归,唯我独自伤怀?”

在这12年中,曹操也已经基本扫平北方群雄,把汉献帝由长安迎到许昌,后来又迁到洛阳。公元208年的汉献帝时代,大汉帝国已是日薄西山。君主幼弱,流民暴动,边将叛乱,军阀割据。曹操当上宰相,挟天子以令诸侯,乱世成就枭雄,天纵英才的曹操已是四方来贺、威压汉帝。曹操暂时安定了中国的中原地带,国力渐渐强盛起来,匈奴国也派使者到中国来,和汉朝建立友好关系,这时,曹操打听到自己好朋友蔡邕的女儿蔡文姬还留在匈奴,便动了接其回汉中大地的念头,时值建安十三年(208年)。他的一个既偶然又必然的决定,成就了文姬归汉的千载佳话,也彻底改变了蔡文姬的命运。

一代枭雄曹操与才女蔡文姬之间的关系在文史界演绎出各种猜测。有人说曹操之举出于感念好友蔡邕之交情,《后汉书》记载:“素与邕善,痛其无嗣。”在曹丕的《蔡伯喈女赋》的残文中也写到了这段历史,诗云:“家公与蔡伯喈有管鲍之好,乃命使者周近持玄玉璧与匈奴,赎其女还,以妻屯田都尉董祀”。尽管如此,人们似乎不愿相信这两位才子佳人之间仅仅止于这种纯洁的感情,于是,他们放飞想象的翅膀,建构着两人间的暧昧关系,有很多人都认为曹操之所以出重金赎回蔡文姬,是倾心于蔡文姬的美貌和才华。我们觉得这种猜想纯粹是后人的一厢情愿,倘若曹操仅仅因为贪恋蔡文姬的美貌而出重金将其赎回,当时的蔡文姬已经三十多岁,早已成为昨日黄花,况且中原大地竟然如此奇缺美女吗?还要花重金才能满足曹操的情色之语吗?另有一些人认为曹操之举出于修史的需要,即曹操希望接回才华横溢的蔡文姬来完成续写汉书的重任。这种猜想并不是空穴来风,有史记载曹操不仅有赫赫的武功,而且还想力修文治,真正是“外定武功,内兴文学”(《魏志·荀彧传》引《魏氏春秋》),所以说从这个角度来考虑,曹操的重金赎蔡家女之举也就不那么令人迷惑不解了。历史无法逆转,到底缘由是何,时过千年之后今人无法确知,但是终究当蔡文姬早已在胡地安居乐业之时,远方的故人想起了她,她再次陷于两难的抉择境遇。曹操命时任都尉的董祀为正使,周近为副使,携黄金万两,锦帛千匹,玉马一对,千里迢迢来到了左贤王的大殿上。蔡文姬也被宣召进殿会见家乡的故人,时隔十二年之久,早已物是人非,当初她第一次被带进这个大殿时还是一名可怜兮兮的俘虏,那时她焦急地期盼救星会奇迹般地出现,而今再度登此殿堂,面对犹如从天而降的家乡人,她几乎有些漠然,她在心中厉声呐喊:十二年前你们干什么去了。当董祀提及接蔡文姬回大汉帝国尽忠效力时,蔡文姬脸庞的表情僵持住,这边是尚未成人的亲生骨肉,那边是自己日夜思念的家乡,这边有对儿女牵肠挂肚的慈爱,那边有父母的荒坟尚待自己去祭扫……当期望变现实,蔡文姬竟然没有丝毫的喜悦。这次选择对蔡文姬的影响是深刻的,因为她在自己的三部主要的文学作品中都写到这一事件,尤其是在《胡笳十八拍》中,她几乎将当时撕心裂肺的情感描写得淋漓尽致。 

《胡笳十八拍·第十二拍》

东风应律兮暖气多,汉家天子兮布阳和。羌胡踏舞兮共讴歌,两国交欢兮罢兵戈。忽逢汉使兮称近诏,遣千金兮赎妾身。喜得生还兮逢圣君,嗟别二子兮会无因。十有二拍兮哀乐均,去住两情兮谁具陈。 

《胡笳十八拍·第十三拍》:

不谓残生兮却得旋归,抚抱胡儿兮泣下沾衣。汉使迎我兮四牡騑騑,胡儿号兮谁得知。与我生死兮逢此时,愁为子兮日无光辉。焉得羽翼兮将汝归,一步一远兮足难移。魂消影绝兮恩爱遗,十有三拍兮弦急调悲,肝肠搅刺兮人莫我知。 

纵然有千般不舍,蔡文姬仍然没有辜负曹操的好意,她将亲生儿女舍弃在大漠边关,泪水模糊双眼,子女的哭声像搅拌机搅碎了她那早已伤痕累累的心灵,尽管一步三回头,可是蔡文姬还是毅然踏上回归故乡的征途,因为她知道那里才是生养她的地方,回归汉室帝国后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蔡文姬完成这一历史壮举以后,她的第二段姻缘再一次淹没在她的泪水中。曹操对这位才女的关心可谓无微不至,或许是为了笼络蔡家女,以期她早日走出离家弃子的阴霾,更好地展现其文史才干,于是曹操很快为蔡文姬物色了一位白马王子,那就是将其接回汉中大地的董祀,也许这就是两人的缘分。据说他文采斐然,英俊挺拔,年龄比文姬还小。他开始时对蔡文姬并不十分满意,可是曹操赐婚,他也不敢造次。两人若即若离的关系,在蔡文姬救回董祀一命时才有所改善。据《后汉书》本传:“祀为屯田都尉,犯法当死,文姬诣曹操请之。”蔡文姬婚后不久,董祀就因贪污犯了死罪,大雪寒天,蔡文姬披散着头发,赤着双脚,赶到魏王府去向曹操求情。文姬用机智的言辞为夫君求情曰:“明公厩马万匹,虎士成林,何惜疾足一骑,而不济垂死之命乎!”仅简单数言,但字字都打中喜好溢美之辞的曹操之心窝。于是曹操感动于蔡文姬为夫请罪的情真意切,转念一想倘若这次处死董祀,蔡文姬就会再次沦为孤苦,于是曹操对她顿生怜悯之情而把董祀赦免了。自此以后,董祀心存蔡文姬的救命之恩,对她消除了一切芥蒂,两人过上了夫唱妇随的幸福生后,并且生有一男一女,蔡文姬在历尽千难万险之后,终于得以在故乡安享晚年。


三、胡笳媲离骚  五言抒己悲

 

文姬归汉,是蔡文姬人生中的转折点。她回到中原大地后,过上了安稳的生活,而且受到曹操的重用,她迎来了自己事业上的辉煌阶段。磨难已远去,可是时间并非万能的,它无法抹平心中的伤痕。当蔡文姬沉浸于现在的宁静生活之时,她的脑海中还会时时浮现前半生中的坎坷经历,心中不免荡起层层涟漪,但她循规蹈矩地生活下去,只到有一天,她伏案提笔时才明白是创作的激情在搅扰着她的思绪,写下来不是报复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只是为过去的生活挽个结,为自己的坚韧谱写赞歌,而后彻底从过去的阴霾里出走,一身清爽地步入阳光普照的幸福生活。我是这样理解蔡文姬创作五言体《悲愤诗》、和《胡笳十八拍》之动机的,写作动机决定作品高度,所以在她的作品里我们很少读出怨天尤人的牢骚和抱怨,最多不过是扼腕悲戚,是一种客观的倾诉,有种一吐为快的爽朗,似乎只是寻求甩掉记忆包袱后的一身轻,并没有刻意寻求读者的同情和怜悯,对于一个从苦难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女子而言,同情和怜悯已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我们在她的诗作中丝毫不见矫揉造作之虚伪,弥漫诗篇的是一种撩拨心扉的真挚情感,情真意切,娓娓道来。

现今学者对蔡文姬诗作的真实性虽还存有争议问,但是对于《胡笳十八拍》的疑问相对较少一些,如今学术界已经基本统一认定这首诗的作者毋庸置疑是蔡文姬。朱熹《系辞》云:《胡笳》者,蔡琰之所作也。东汉文士有意于骚者多已,不录而独取此者,以为虽不规规于楚语,而其哀怨发中,不能自已之言,要为贤于不病而呻吟者也。

甚至有学者,例如大文豪郭沫若先生认为,“这是一首自屈原的《离骚》以来最值得欣赏的长篇抒情诗,杜甫的《寓同谷县作歌七首》和它的体裁相近,但比较起来,无论是在量上或是质上都是小巫见大巫的感觉。”这种观点非常具有颠覆性,向来在文学史上所占篇幅甚少的蔡文姬,却被郭沫若提升到与人尽皆知的屈原和杜甫等量齐观。由此可见蔡文姬的才华越来越受到现当代许多有识之士的关注。

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是一首琴歌,表现了文姬思乡、离子的凄楚和
浩然怨气。郭沫若称这首诗“像滚滚不尽的海涛,那像喷发着融岩的活火山,
那是用整个的灵魂吐诉出来的绝叫”。全诗层次清晰,可分两大层次,前十
来拍主要倾述作者身在胡地时对故乡的思恋;后一层次则抒发出作者惜别稚
子的隐痛与悲凄。虽然在倾诉个人的痛苦经历,可是作者却有心怀天下的大
气魄,于是从汉末动乱的大现实入笔,而后直切主题,写到她的被俘,这段
经历对于她来说是刻骨铭心的,在当俘虏的途中她遭受了非人的待遇,随后
她被强留在南匈奴的十二年间,这里没有汉中平原的优越自然条件,整天出
入在“胡风浩浩”、“冰霜凛凛”、“原野萧条”、“流水呜咽”之中,异
方殊俗的生活是与她格格不入的,思乡之情油然而生,一切水到渠成,毫无
刻意雕琢之痕,浑然天成。我觉得这才是艺术的最高境界,更加值得钦佩的
是蔡文姬在叙写如此悲惨的遭遇时她执着的深情开凿出一个淡远深邃的情境:
秋日,她翘首蓝天,期待南飞的大雁捎去她边地的心声;春天,她仰望云空,
企盼北归的大雁带来的故土的音讯。但大雁高高地飞走了,杳邈难寻,她不
由得心痛肠断,黯然销魂……。这种面对苦难的大度和坦然是堂堂七尺男儿
都难以企及的,蔡文姬做到了,所以这首诗不断被后人传颂着。从第十三拍
起进入了全诗的第二层次,蔡文姬转入对子女依依惜别之情的描写,出语便
咽,沉哀入骨。千年之后读来仍然不禁潸然泪下,面对人世间的此种切肤之
痛,我无言评说,只好借古人之智慧,宋代范时文在《对床夜话》中这样说:
“此将归别子也,时身历其苦,词宣乎心。怨而怒,哀前思,千载如新;使
经圣笔,亦必不忍删之也。”宋代严羽在《沧浪诗话
·诗评》中如是品评:
“《胡笳十八拍》混然天成,绝无痕迹,如蔡文姬肝肺间流出。”总之,
《胡笳十八拍》既体现了蔡文姬的命薄,也反映出她的才高。

蔡文姬创作完《胡笳十八拍》之后,似乎觉得意犹未尽,或许是那段经历实在太让人难以释怀,所以在陈酿一段时日之后,蔡文姬再次以五言体《悲愤诗》抒写被俘及归汉的复杂感受。

汉季失权柄,董卓乱天常。

志欲图篡弑,先害诸贤良。

逼迫迁旧都,拥主以自强。

海内兴义师,欲共讨不祥。
卓众来东下,金甲耀日光。

平土人脆弱,来兵皆胡羌。

猎野围城邑,所向悉破亡。

斩截无孑遗,尸骸相撑拒。

马边悬男头,马后载妇女。

长驱西入关,迥路险且阻。
还顾邈冥冥,肝脾为烂腐。

所略有万什,不得令屯聚。

或有骨肉俱,欲言不敢语。

失意几微间,辄言毙降虏。

要当以亭刃,我曹不活汝。

岂敢惜性命,不堪其詈骂。
或便加棰杖,毒痛参并下。

旦则号泣行,夜则悲吟生。

欲死不能得,欲生无一可。

彼苍者何辜,乃遭此厄祸。

边荒与华异,人俗少义理。

处所多霜雪!胡风春夏起。

翩翩吹我衣,肃肃入我耳。

感时念父母,衷叹无穷已。

有客从外来,闻之常欢喜。

迎问其消息,辄复非乡里。

邂逅徼时愿,骨肉来迎已。

已得自解免,当复弃儿子。

天属缀人心,念别无会期。

存亡永乖隔,不忍与之辞。

儿前抱我颈,问母欲何之。

人言母当去,岂复有还时。

阿母常仁恻,今何更不慈?

我尚未成人,奈何不顾思!

见此崩五内,恍惚生狂痴。

号泣手抚摩,当发复回疑。

兼有同时辈!相送告离别。

慕我独得归,哀叫声摧裂。

马为立踟蹰,车为不转辙。

观者皆唏嘘,行路亦呜咽。

去去割情恋,遄征日遐迈。

悠悠三千里,何时复交会?

念我出腹子,胸臆为摧败。

既主家人尽,又复无中外。

城郭为山林,庭宇生荆艾。

白骨不知谁,纵横莫覆盖。

出门无人声,豺狼号且吠。

茕茕对孤景,怛宅糜肝肺。

登高远眺望,魂神忽飞逝。

奄若寿命尽,旁人相宽大。

为复强视息,虽生何聊赖!

托命于新人,竭心自勖厉。

流离成鄙贱,常恐复捐废。

人生几何时,何忧终年岁! 

此诗以“汉季失权柄”而起,可见汉朝已经覆亡,此时距离那段揪人的经历已经有些时日,所以这首诗中的情感更加稳定,虽然仍然心中留有余哀,但是如今已安稳地生活在曹操的庇护伞下,也无雷电也无风雨。源于此,这首诗没有了《胡笳十八拍》中的犹如排山倒海般的情绪倾泻,只是相对平稳的絮叨。假如说《胡笳十八拍》读来好像夏日午后里的倾盆大雨,那么这首《悲愤诗》则好比秋后淅淅沥沥的绵长阴雨。相同的事件在同一个人的笔下却能写出不同的感觉。但是尽管如此,两首诗中仍然可见同一种创作风格,即那总融入大时代的大气魄,它们都是以汉朝的命运写起,从此意义上来说,蔡文姬的这两首诗不仅仅是个人经历的抒写,而且还具有一定的史料价值,因为在诗中反映了汉末战乱给百姓带来的不幸。《悲愤诗》作为建安文学最优秀的诗篇之一,受到诗论家的普遍好评。

清朝评论家李光地在其《榕村语录》卷29是这样说的:

蔡文姬《悲愤诗》,缠绵哀怨,立言称情有体,实开曹杜一派,绝作也。

至于骚体《悲愤诗》则普遍被认为是伪作,著名史学家郭沫若《谈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是这样论述的:

楚歌体的一首可以说是最呆笨、最僵硬,最不切实际的。蔡文姬是被南雄女所掠掳的,而诗中说是“历险阻兮之羌蛮”。在南雄奴中竟然也有“乐人兴兮弹琴筝”。特别是“儿呼母兮啼失笑,我掩耳兮不忍听”,状绘得不近乎人情。这首诗倒很有可能是别人造假的。

确实这首骚体《悲愤诗》无论从创作风格、文学水准和历史事实等方面和前面提到的两首作品都存在一定的距离。但是并不赞同郭沫若先生因为诗中写到的临别掩耳而将其判为伪作。我觉得这样写恰恰附和女性的母爱特点,掩耳并非不愿听子女的悲恸哭声,而是蔡文姬心中痛苦难忍才不得不言耳,或许只有这样她才能挪动早已僵硬的双腿。另外,现中国社科院的徐公持研究员也认为这首诗骚体《悲愤诗》在描写生动性上稍差。或许之所以无法生动再现历史场景的症结在于创作这部作品的人并未亲身经历过。


四、奉命修史籍  书法传后人

 

蔡文姬不仅文学才华卓著,而且记忆力之好可谓无人能比。在前文我们已经提到曹操接蔡文姬归汉之原因可能出于修史之需要,不管这两件历史事件是否存在因果关系,但是,蔡文姬归汉后确实奉曹操之命,同时也是继承父亲的遗志,撰写了《续后汉书》,她可谓对祖国古代文化作出了卓越贡献。这一事情的来龙去脉在《后汉书》卷84《列女传·陈留董祀妻》中有比较详细的记载,一天曹操召见蔡文姬十分客气地问曰:“闻夫人家先多坟籍,犹能忆识之不?”曹操正襟危坐,表情假装淡然,其实心中早已迫不及待地想听到蔡文姬的肯定回答,据载蔡邕在世时,曹操之所以成为蔡府的座上宾,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倾慕于蔡家丰富的藏书,而且曹操重权在握,成为实际上的统治者之后,便将注意力转向修史事业。文姬脸上略带谦意地对曰:“昔亡父赐书四千许卷,流离涂炭,罔有存者。今所诵忆,裁四百余篇耳。”曹操听此回答几乎喜出望外,不禁起身大笑曰:“今当使十吏就夫人写之。”蔡文姬毕竟是出身大户人家,并没有受宠若惊,而是在此时刻仍然保持名媛风范,她镇定自若地说:“妾闻男女之别,礼不亲授。乞给纸笔,真草唯命。”于是接下来的8年间,蔡文姬住在邺城(今河北省邯郸市临漳县20公里处的邺镇)曹操的府邸松涛馆,没有什么特殊需要,几乎足不出,每天蛰居在一间小屋里,完全沉浸在文字的海洋里,无日无夜,哪怕夜深人静时,只要脑际突然闪现一段文字,她都会起身挑起夜灯速速记下来,不论酷暑难挡,甚或寒气袭人,蔡文姬完全依靠超强的记忆力和持久恒心整理着父亲的藏书,直至回忆、默写400余篇。在冬寒酷暑中,蔡文姬整整写了三个春秋,终于完成了《续汉书》四百篇,填补了《汉书》残缺的空白。当蔡文姬将文稿交到曹操的手里时,曹操几乎喜极而泣。

此事在现代人看来似乎有点玄乎,但是也并非空穴来风。据郭沫若先生考证,《后汉书》中的有关内容当真是蔡文继续写的,他在剧本《蔡文姬》的中写到:《后汉书》的撰述,除现传范晔的著作外,有谢承的《后汉书》,薛莹的《后汉书》,二书均已失传。谢和薛都是吴人,与蔡文姬无关。晋人司马彪有《续汉书》,虽也同样失传,但据古籍所载,其《礼仪志》﹑《天文志》都采取了蔡邕的著作。蔡邕曾续撰《前汉书》十志,在他的文集中还保有《上汉书十志疏》,可以为证。这些著作,由于流离失散,可能是包含在蔡文姬所追录的四百余篇的遗文中的。因此,我在剧本中说蔡文姬“在《续汉书》的撰述上提供了很宝贵的资料”,并不是完全是无稽之谈。

蔡文姬亦擅长书法。蔡邕不仅是大书法家,还是中国古代书法理论的祖师爷,传世书论有《篆势》、《笔赋》、《笔论》、《九势》等,尤其是《笔论》和《九势》,在中国书论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笔论》提出了书者,散也的论断,论述了书法抒发情怀的艺术本质;《九势》称书肇于自然,自然既立,阴阳生焉;阴阳既生,形势出矣,揭示了书法之美的哲学根据;又总结出八种运笔规则,此即《九势八字诀》。蔡邕这些书法观点奠定了中国书法的理论基础。蔡文姬近水楼台先得月,她很轻易地吸取了蔡邕的这些理论成就,在书法上也有很高的造诣。蔡文姬是草书的创始人,在笔法八分书的传授上也很有地位。因年代的久远,战乱典籍的散佚等,虽然蔡文姬的书法真迹在今天已很难看到,但是据了解得知,在北宋《淳化阁法帖》中留有蔡文姬的用章草写得真迹,即《胡笳十八拍》开头:“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郭沫若先生认为,“相信它是真迹。字都是真的,诗不消说也是真的。”蔡文姬不仅继承了父亲书法的特长,而且将其发扬光大。

  唐代书法家张彦远《法书要录》中记载:

蔡邕受于神人而传之崔瑗及女文姬。文姬传之钟繇,钟繇传之卫夫人。卫夫人传之王羲之。王羲之传之王献之。王献之传之外甥羊欣。 

此外,宋黄山谷也见过蔡文姬的书法,在《黄山谷全集》中的《跋法帖》中写到:蔡琰《胡笳引》,自书,十八章,极可观。不谓流落近余两句,亦似斯人身世耶。 

可见蔡文姬的书法才能是毋庸置疑的,只是由于历史的原因,她的章草书法真迹留存于世的很罕见,但是从史籍和书法史的记载来看,至今可见她的承传关系。

关于蔡文姬在书法方面的成就,明汪砢玉《珊瑚网》卷二十四上记载传授笔法的系明代的一本书《珊瑚网》上记载传授笔法的人名:盖自蔡邕授于神人,而传之崔瑗及女文姬,文姬传之锺繇,繇传之卫夫人,夫人传之王羲之,羲之传之献之,……凡二十有三人,书法之传终于此矣。

也就是说蔡邕是拥有该“笔法”的第一人,他的笔法是神人传授给他的,蔡文姬是第二个。蔡文姬在八分书的传授方面也有重要地位,清朝的《佩文斋书画谱》里记载蔡文姬言:“割程隶字八分,取二分;割李篆字二分,取八分,于是为八分书。”引文中的程是程邈他是隶书的创始人,李就秦朝的李斯,他是秦朝的丞相也是篆字的创始人。这段话是说从隶字篆字中,一方面取八分,另一方面取二分,合起来于是为八分书,这是蔡文姬独创的一种书法技巧。或许他在中国的书法史上并没有成为钟繇、王羲之、王献之等等名垂千古家喻户晓的大书法家,但是她确实为中国书法的传承和发扬光大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她是中国书法发展史中的桥梁和阶梯,她促成了书法从一个高度踏入另一个高度。我们认为,蔡文姬在书法史上的地位绝对不亚于他在中国文学史上的卓越地位。

三国魏废帝曹芳正始十年(即嘉平元年,公元249年),73岁的蔡文姬去世。她没有埋葬在豫东圉县故里,而是随家族先主归葬古关陇之地,今陕西西安城东南蓝田县三里镇乡蔡王庄村。据《陜西通志》卷70《陵墓一》记载:“汉蔡文姬墓,蔡伯喈庄,在(蓝田)县东二十里。今名蔡家湾。北闗外有冡,乃其女文姬葬处。”1991年该村建了一处“蔡文姬纪念馆”。2008年,河南省杞县圉镇蔡邕蔡文姬故里村民自发修建了一处“蔡邕蔡文姬纪念馆”,并在建“文姬归汉园”、“文姬祠”等纪念项目,整体恢复东汉古城蔡邕蔡文姬故里旧貌。另,蔡文姬的父亲蔡邕,生前曾隐居于今浙江绍兴西8公里的柯岩山,被后人取名“蔡邕音庐”加以纪念,蔡邕死后葬于河南省禹州市白沙镇逍遥岭南侧(一说葬于长安今陕西西安城郊),名为“汉中郎将墓”,有字大2寸的摩崖石刻一通,由蔡邕亲书,白沙镇杨氏收藏此字。

纵观蔡文姬的一生,是充满颠簸流离的一生,但是她却在有限的时间里活
出了人生最高的文化质量,在音乐、文学、书法和历史等诸多方面都做出卓越
的成就。值得庆幸的是,蔡文姬的卓越成就自古以来就吸引了文人墨客的关注。
翻看历史的画卷,随处可见以诗文的形式,对于这位旷世才女的赞颂。

这种吟诵可以早至“建安七子”之一的王粲,其诗曰:

少小闺中慧辩琴,胡风汉月泣婵娟。

归来剩蝶闲花地,可是秦源别一天。      

稍晚一些,唐代以后,赞咏蔡文姬的是歌层出不穷,如唐代诗人李颀诗作《听董大弹胡笳声兼寄语弄房给事》,唐人戎昱的《听杜山人弹胡笳》、清代文学家赵翼等。

除此以外,自宋元时期以后,又很多剧作家开始以蔡文姬的事迹为题材创作剧本,如元朝的《文姬还朝》、元金志南的《蔡琰还汉》杂剧,明陈与郊的《文姬入塞》杂剧,清尤侗的《吊琵琶》杂剧,小说《三国演义》的有关章节。历代有关蔡文姬的画作,比较有名的有金代画家张瑀《蔡文姬归汉图》(现存吉林省博物馆)、宋代画家李唐《文姬归汉图》、南宋画家陈居中《文姬归汉图》等。时值当代,蔡文姬越来越受到人们的关注。丁玲和词人牧羊等写有颂扬文姬的诗,京剧中,《文姬归汉》是传统剧目,著名画家范曾画有《文姬归汉》,郭沫若写有《蔡文姬》五幕历史剧,1978年北京电影制片厂拍摄彩色故事片《蔡文姬》。电视连续剧《曹操与蔡文姬》、话剧《蔡文姬》等,也接连推出。可以说,蔡文姬不仅是历史的蔡文姬,也是当今老百姓的蔡文姬。“文姬归汉”不仅是一种历史担当,也是一种生命精神,一种为了大的利益而舍弃小的利益的精神。也正是在这种意义上,蔡文姬将永远是属于社会大众的,将永远受到后人的缅怀和纪念。


【蔡文姬年谱】

 

  汉灵帝刘宏熹平六年(公元177年)6月,蔡文姬出生于陈留郡圉县(今河南省杞县圉镇)。父亲蔡邕时年45岁。母亲赵五娘。

汉灵帝刘宏光和元年(公元178年)9月,1岁,随被流放的46父亲蔡邕北徙到今内蒙包头市西北的汉代北方八边郡之一的五原郡安阳县

汉灵帝刘宏光和二年(公元179年)10月,2岁,朝廷大赦,父亲得以归乡,随父母回到中原。

汉灵帝刘宏光和四年(公元181年),4岁,随父母迁往江南会稽(今浙江绍兴)。一去就是10年。

汉献帝刘协兴平元年(公元194年),18岁,丈夫卫仲道因病去世,再次回到圉县娘家。

汉献帝刘协兴平二年(公元195年)秋,19岁,南匈奴兵打到圉县,蔡文姬被南匈奴单于呼厨泉手下的左贤王去卑掠获。第二年,蔡文姬被左贤王带回匈奴。

汉献帝刘协建安三年(公元198年)7月,22岁,蔡文姬三年守孝期满,与左贤王完婚。后生有一子一女,儿子叫孤涂,女儿叫孪姬。

汉献帝刘协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44日(农历三月初一),31岁,曹操任宰相,命周近和董祀为使出使匈奴,以重金赎回蔡文姬,回归中原,史称“文姬归汉”。

此后六年,蔡文姬与曹操手下的屯田都尉、同乡董祀生活在一起。8年间,蔡文姬住在邺城(今河北省邯郸市临漳县20公里处的邺镇)曹操的府邸松涛馆,整理父亲的藏书,回忆、默写400余篇,并写出《胡笳十八拍》等。

汉献帝刘协建安十八年(公元213年),曹操进封魏国公,匈奴派人来参加晋封大典,据说蔡文姬的一双儿女孤涂、孪姬随同前来。

汉献帝刘协建安二十五年(公元220年)正月,44岁,66岁的曹操病故。曹丕即位,是为魏文帝。东汉196年的历史从此结束。历史进入60年的三国时代。

三国魏废帝曹芳正始十年(即嘉平元年,公元249年),73岁,蔡文姬去世。

 (参考学者陈仲奇《蔡琰晚年事迹献疑》,《文学遗产》1984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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