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房识美 | 终朝采蓝

「  终朝采蓝，不盈一襜。」

三千年前那个女子，

借着这一支幽怨中有娇憨的曲子，

表达着无限痴情。

蓝，泛指可染青蓝的植物。

如蓼科之“蓼蓝”，豆科之“木蓝”，爵床科之“马蓝”，十字花科之“菘蓝”，等等。

「  却爱蓝罗裙子，羡他长束纤腰。」

在中国上下五千年的历史中，

蓝染料是频繁出现的颜料类别。

浓则庄重、淡则典雅的蓝色，

在不同时代、不同地域受到普遍喜爱。

「拣丝练线红蓝染，染作江南春水色。」

悠久的历史文化，赋予中国染织同样的光辉。

三万年前的山顶洞人，已开始使用红色矿物颜料来增加事物的美感；从天然矿物颜料到种类各异的染料，从原始的单一涂绘到之后的浸染、媒染、套染等，染织的发展和演变，经历了漫长又曲折的过程。

「  漫遣生绡色染蓝，当妇挼蓝旋染裙。」

古老的蓝染工艺，可以获得玄妙美丽的色彩。

要制成一件蓝染作品，有诸多技法。

常用的，

被归纳为四缬：夹缬、绞缬、蜡缬、灰缬。

「  夹缬笼裙绣地衣，教人识是看花归。」

「夹缬」，是以两块雕刻相同图案的镂空花板将布夹住，涂上防染浆粉；待干后投入染缸加染，染后晾干，刮去浆粉，花纹就明白出现。

夹缬始于秦汉，盛于唐宋，是最古老的一种印染艺术。隋炀帝曾令工匠印染五彩夹缬花罗裙，赏赐给宫女；唐代诗句中也留下不少“成都新夹缬，梁汉碎胭脂”、“醉缬抛红网，单罗挂绿蒙”的记述。连敦煌莫高窟的彩塑菩萨，也穿着着夹缬织物。

〖唐 朵花团窠对雁夹缬绢〗

「  雨痕印水如撮缬，虫声入夜如弹镊。」

撮缬，即「绞缬」。

通常做法，是将成批丝绸布帛或衣裙成品用绑缚、线缝的方式扎出花纹襞折；或是在织物上包扎谷粒，然后入染。染后晒干再剪去线结，即成为色底白花的图案，并有晕染效果。唐人所谓“鱼缬”、“撮晕缬”，宋人笔记中的“撮晕花样”、“玛瑙缬”、“鹿胎缬”，就是这种。

以绞缬花斑比喻水泡雨痕，不知，哪一种更美？

〖北朝 绞缬绢衣〗

「今谓西国有淡歰汁，点之成缬，如此方蜡点缬也。」

蜡缬，即蜡染。蜡缬始于汉代，盛于唐代。蜡缬染布法，以蜡刀蘸热溶后的液状蜡在织物上绘制图案、密封纤维，不使染液浸入；经染色晾干后，水煮脱蜡而成。

枫香树蜡、蜂蜡，都是蜡染的防染剂。蜡性脆而易裂，往往产生冰裂的装饰效果；这样的冰裂纹，被誉为蜡染的“灵魂”。

〖北朝晚期至唐代晚期 蓝地蜡缬绮〗

「药斑布俗名浇花布，今所在皆有之。」

「药斑布」、「浇花布」，灰缬俗称。

灰缬者，以镂空花版铺织物之上，以石灰、豆粉、蜃灰、草木灰调成灰浆烤蓝防染，故而得名。今日多称蓝印花布，又称靛蓝花布。据说，灰缬的出现，是因为蜡缬工艺中所用的防染剂蜂蜡成本较高，因此被更为廉价的碱性防染剂代替。

与早期蜡缬一样，灰缬也是受到夹缬的启发。灰缬型版以浸透桐油的多层纸板制成，比夹缬的木质型版加工更简易、印制拼接更灵活、成本更低廉；加上灰浆原材料也是平常物，使灰缬生产流行各地，蓝印花布也成为中国蓝染业主流。

〖唐 绿地十样花灰缬绢〗

「物有无穷好，蓝青又出青。」

蓝，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重要存在。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天地阴阳化生五色，

“蓝”是天空、是海洋、是宇宙，

是纯粹与理性的代表，是自然之道的象征。

夹缬、绞缬、蜡缬、灰缬，蓝染有无数种方式的表达；染线、织布、裁衣，制帘幕、制茶席、制屏风，饰空间、配家具、妆点生活，蓝染有各异的场合应用。

蓝染布，还有丰富的情绪。

「青青子衿」，是文人儒生的蓝；

「孤青裘豹袖」，是贵族君子的蓝；

「纡青拖紫」，是官僚公侯的蓝；

「青裙缟袂」的贫民之蓝，

「白发青衫」的白身之蓝，

「衫子揉蓝初著了」的仕女之蓝。

「春来江水绿如蓝」的美景之蓝，

「蓝溪桥下水声分」的哀伤之蓝。

蓝染，跨越了阶级、性别，

弥散着无声的美丽与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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