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之卜世仁：没有钱，我拿什么来维持我的亲情？

自从《红楼梦》问世以来，贾芸的母舅卜世仁，就成了一个无可争议的反面人物。作者赋予他“卜世仁”的名字，也让我们一目了然——不是人。

他在《红楼梦》中唯一的一场戏，就是外甥贾芸前来借贷之时，他一口回绝。不仅如此，他还和老婆上演了一出精湛的双簧——“怎么这样的急，吃了饭再去罢。”一句未完，只见他娘子说道：“你又糊涂了，说着没有米，这里买了半斤面来下给你吃，这会子还装胖呢，留下外甥挨饿不成？”卜世仁道：“再买半斤来添上就是了。”他娘子便叫女孩儿：“银姐，往对门王奶奶家去问有钱借二三十个，明儿就送过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任是脸皮再厚的人，也拉不下脸来吃舅舅家的这一碗面了。如此冷漠的甥舅之亲，也难怪作者要称呼他“不是人”。

可是，我们都忽略了一个问题，卜世仁家的经济状况怎么样呢？他是不是有钱却不肯借给外甥呢？当然了，贾芸来借的也不是钱，而是冰片、麝香。而卜世仁的铺子虽说是一个香料铺，可也只是一个“不三不四”的香料铺，不能和大规模的香料铺比，根本没有冰片、麝香这些名贵品。要是有客户拿着现银来他们铺子里买，他们也只能去“倒辨儿”。

贾芸在舅舅家惹了一肚子气回到家里，他母亲让小丫头拿饭给他吃。也就是说，贾芸家里虽然也很贫困，但是最起码还有一个下人，而卜世仁家里有吗？从文本内容上来说，没有——下面是他老婆亲自动手，借钱是他女儿亲自出面。那个年代，一个丫头的价值并不算高，在《金瓶梅》中，四五两银子就可以买一个小丫头。可见，卜世仁说的他的铺子是“不三不四”的铺子，并不是谎话，而确确实实只是一个只够几位股东聊以糊口的小铺子。

一个自己都很贫困的人，当另一位穷亲戚借贷上门的时候，必须帮吗？不帮就“不是人”吗？自己不吃不喝，也要帮助穷亲戚的人，无疑是很高尚的，但是这样高尚的人不多，我们也不能要求人人都如此高尚。

至于一顿饭都不肯留外甥吃——比如贾府，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时候，吃过饭，鸳鸯道：挑两碗给二奶奶屋里平丫头送去。凤姐儿道：她早吃了饭了，不用给她。鸳鸯道：她不吃了，喂你们的猫。如果卜世仁家也富裕到了“饭吃不了就喂猫”的程度，他会舍不得留下给自己的外甥吃一碗吗？

卜世仁教训贾芸的时候，曾提到贾芹：前日我出城去，撞见了你们三房里的老四，骑着大叫驴，带着五辆车，有四五十个和尚道士，往家庙去了。他那不亏能干，这事就到他了？也就是说，卜世仁撞到贾芹得了好差事，第一个想到了自己的外甥，并且心中忿忿不平，凭什么这么好差事轮不到我外甥？同样都是贾府的近支。

可见，卜世仁心中，还是很牵挂自己的外甥的——只是他真的穷，就算没有穷到像他所说的那样，也确实没有精力来资助贾芸。

每每读到《红楼梦》中关于穷亲戚借贷的事情，三顺都在想一个问题：作者究竟经历了什么？以至于他对借贷的事情如此的敏感？刘姥姥卑躬屈膝的得到了高高在上的王熙凤的二十两银子的施舍，作者认为王熙凤积了阴德；穷的自己都快过不下去的卜世仁，没有资助外甥，被骂为“卜世仁”；李纨因为在贾府落难的时候，没有伸出援手，被称为“虽说是，人生莫受老来贫，也须要阴骘积儿孙”，也就是说，李纨不为儿孙积阴德。

——没有钱，你拿什么来维持你的亲情？所以，好好赚钱吧，否则，下一个“不是人”就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