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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籍《咏怀诗》其一赏析

 一寸大海 2017-11-27

《咏怀诗》其一阮籍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

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

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

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


赏析


六朝时期,五言诗的发展成为诗坛的主流。在正始时期最有成就的诗人,应推竹林七贤中的阮籍。阮籍有五言《咏怀诗》八十二首,抒写一生的志向、感触,这里选的是第一首,写夜中不寐,独自弹琴的情境。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这两句直写不寐弹琴之事,中间似有一段忧愁。幽独不寐原来在《诗经》中就是君子忧时忧世的表现,如《柏舟》:“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但此诗全无一字明说忧愁为何,只是在明月清宵之中发散着一片忧愁的气氛。

“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明月清风的明亮清爽,是中宵实景,正衬出诗人弹琴的高致。一片心境如明月的澄澈,又如清风的舒爽,寄托于夜半琴声之中,此中原无忧愁可以寻绎,但后面四句的徘徊忧思,却写出夜中不寐的根由,而使如此明亮的夜晚,如此高洁的琴声,都似弥漫着无穷的“忧思”。

“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由室中之景而移到户外,可看到听到外野北林之间孤鸿、翔鸟的飞翔鸣叫。孤鸿、翔鸟的飞翔鸣叫,也许另有它们自身的原因,但在明月清宵之中飞鸣,正隐隐提示夜里耸动的一种不安。诗人与飞鸟,都在这种不安之中徘徊而不寐。

“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这人与鸟的中夜徘徊,最后只是拥有满怀忧思而已,意望中的事物既不可得见,而只是让忧思淹没自己,触痛心弦而已。这忧思是什么?作者没有具体明言,但整个明月清宵,中夜鸣琴的情境,都由此而似沉浸在一种忧愁里面,那种生命中的忧思,就在明月之中,在清风之中,随月照临,随风吹至。

作者介绍


阮籍(210~263),三国魏诗人。字嗣宗。陈留尉氏(今属河南)人。是建安七子之一阮瑀的儿子。曾任步兵校尉,世称阮步兵。崇奉老庄之学,政治上则采谨慎避祸的态度。与嵇康、刘伶等七人为友,常集于竹林之下肆意酣畅,世称竹林七贤。阮籍是「正始之音」的代表,其中以《咏怀》八十二首最为著名。阮籍透过不同的写作技巧如比兴、象征、寄托,借古讽今,寄寓情怀,形成了一种「悲愤哀怨,隐晦曲折」的诗风。除诗歌之外,

阮籍还长于散文和辞赋。今存散文九篇,其中最长及最有代表性的是〈大人先生传〉。另又存赋六篇,其中述志类有〈清思赋〉、〈首阳山赋〉;咏物类有〈鸠赋〉、〈狝猴赋〉。考《隋书.经籍志》著录阮籍集十三卷,惜已佚。明代张溥辑《阮步兵集》,收《汉魏六朝百三家集》。至近人黄节有《阮步兵咏怀诗注》。 阮籍在政治上本有济世之志,曾登广武城,观楚、汉古战场,慨叹“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当时明帝曹叡已亡,由曹爽、司马懿夹辅曹芳,二人明争暗斗,政局十分险恶。曹爽曾召阮籍为参军,他托病辞官归里。正始十年(249),曹爽被司马懿所杀,司马氏独专朝政。司马氏杀戮异己,被株连者很多。阮籍本来在政治上倾向于曹魏皇室,对司马氏集团怀有不满,但同时又感到世事已不可为,于是他采取不涉是非、明哲保身的态度,或者闭门读书,或者登山临水,或者酣醉不醒,或者缄口不言。不过在有些情况下,阮籍迫于司马氏的淫威,也不得不应酬敷衍。他接受司马氏授予的官职,先后做过司马氏父子三人的从事中郎,当过散骑常侍、步兵校尉等,因此后人称之为“阮步兵”。他还被迫为司马昭自封晋公、备九锡写过“劝进文”。因此,司马氏对他采取容忍态度,对他放浪佯狂、违背礼法的各种行为不加追究,最后得以终其天年。

阮籍的代表作是《咏怀诗》八十一首。这些诗抒感慨,发议论,写理想,开创了中国文学史上政治抒情组诗的先河,对后世产生了重大影响。刘宋时期的颜延之说:“阮籍在晋文代常虑祸患,故发此咏。”(《文选李善注引》)李善也说:“(阮籍)虽志在刺讥,而文多隐避,百代之下,难以猜测。”(《文选·咏怀诗注》)

阮籍《咏怀》其一“夜中不能寐”是其最有代表性的作品,奠定了整个组诗的基调。诗人用比兴的手法,他的动作过程:醒而起,起而坐,坐而弹琴,看月听鸟,再到徘徊;他的心理过程:忧到排忧再到忧思独伤心;通过写孤鸿、翔鸟把政治环境自然景物化。全诗笼罩着一层深秋之悲雾,表现出强烈的忧伤之情和孤寂之感,而“孤”“独”二字足以表明他内心的痛苦了。

阮籍这人隐晦矛盾比较突出,看了很多阮籍的东西和评传后,我被这个为理想与现实的不可调和而痛苦不堪的狂士折服,也深感震撼,尽管诗人发出“忧思独伤心”的长叹,却始终没有把“忧思”直接说破,而是“直举情形色相以示人”,将内心的情绪含蕴在形象的描写中,更让我增添了一份对魏晋自由的风气向往。冷月清风、旷野孤鸿、深夜不眠的弹琴者,将无形的 “忧思”化为直观的形象,犹如在人的眼前耳畔。读者可从诗中所展示的“情形色相”中感受到诗人幽寂孤愤的心境。“言在耳日之内,情寄八荒之外”,即是此诗显著的特点。

阮籍咏怀之时,多不直抒胸臆,“口不臧否”,立身谨慎是其在险恶政治环境中保护自己的手段,但他并未真正忘怀世事。于是选取一些富有象征意义的意象,通过对它们的堆积、组合,隐晦表达自己的感情。

这首诗用现代的批评术语来说,它近乎一首朦胧诗,它写了“明月”“清风”“孤鸿”“翔鸟”,也写了自己不寐而弹琴,写了自己的“徘徊”“忧思”,但却没有指明或暗示其具体内容。清代一些学者往往征引史实来考证其所指,结果往往是反失其旨趣。其中方东树之见“此是八十一首发端,不过总言所以咏怀不能已于言之故”(《昭昧詹言》),较为贴近。

阮籍的《咏怀诗》其一,“契合”是一个重要的特征,这里所讲的“契合”,主要是指客观世界和诗人内心的一种融合无间的境界,外界的客观事物振动于诗人的神经,与诗人的心灵作了交响,诗人的审美心理与外部世界间物我相契的境界超越了一般意义上的诗学原则,而达到一种主客体的精神世界互为交感与认知的认识论的哲学高度,是一种人类主体世界感知客体世界的方式,在这种把握方式中,客体世界并非一种无生命的存在,而是可以与人类心灵发生交响与契合的灵魂,这种物我契合是《咏怀诗》其一美感体验生成的重要因素,也是其暗合象征主义的表现之一。

首二句写诗人夜不能寐,起坐弹琴,塑造了一个孤独哀愁的抒情主人公形象,但因何而哀,诗歌中并未说明,接下来写其所见,表面上清淡雅致,实际上却一派荒凉凄清之景,抒情主人公就与这样的环境融为一体,诗歌的情与景,意与象惝恍迷离,融成一片,他的诗歌“不是这形象世界在他心灵时时刻刻所唤起的反映的记录,便是他底灵魂在这形象世界的热烈的感受,憧憬,探讨和塑造底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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