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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演义》中，主角势力蜀汉灭亡时，居然有两个以身殉国的女子。一个是前面讲的马邈之妻李氏，还有一位是皇帝刘禅的儿媳妇崔氏。 崔氏的丈夫刘谌，是刘禅的第五个儿子，封为北地王。按照《演义》的说法，刘禅的七位王子中，唯有刘谌“自幼聪明，英敏过人”。 话说邓艾偷渡阴平之后，夺江油，又在绵竹歼灭诸葛瞻部队，直逼成都。蜀汉大臣们有的主张逃到南中去，有人主张逃到吴国去，莫衷一是。 光禄大夫谯周却建议投降，这样上能保全宗庙，下也可以保全百姓。按历史，谯周是诸葛亮掌权时才开始当官的，演义中则让他提前在刘璋时代出场，还曾劝刘璋投降刘备。这样一来谯周不但年龄和仕途被增加了近二十年，而且成了“投降专业户”。皇帝刘阿斗准备听从。 北地王刘谌急了：好歹您也是堂堂皇帝，怎么说投降就投降了呢！他怒斥谯周，坚决主张抵抗到底，大不了以身殉国，九泉之下也可以见先帝！ 这样血气方刚的话，贪生怕死的刘禅当然听不进去。刘谌哭泣劝谏，反被父皇喝退。 眼看无力回天，刘谌放声大哭道：“先帝非容易创立基业，今一旦弃之，吾宁死不辱也！”他怒气冲冲，带剑进了自己的宫殿。 妻子崔夫人问道：“大王为什么气色这么不好啊？” 刘谌咬牙切齿地说：“魏兵打来了，父皇明天就要出去投降，咱们大汉的社稷，从此也就殄灭了。我不甘心这样屈膝受辱，决心先行死去，到地下见爷爷刘备！” 国家要亡了，丈夫要死了，而崔夫人居然大声赞美： “真是贤德啊！这才叫死得其所！我请求先死，然后大王再死也不晚！” 刘谌问道：“你为什么要死呢？” 崔夫人回答：“大王您为父亲而死，我为丈夫而死，这其中的义气都是一样的。丈夫死了，妻子就追从，何必再多问呢？” 说完之后，崔夫人就一头扑到柱子上撞死了！ 原本刘谌殉国之念就已经如箭在弦上，崔氏再这干净利落的求死，进一步激发了他的死志。北地王手起剑落，把自己的三个儿子全部砍死，然后割下自己妻子的头，一起提到了刘备的庙中，大哭一场，然后自杀。“蜀人闻知，无不哀痛”。 后人有诗称赞说：“君臣甘屈膝，一子独悲伤。去矣西川事，雄哉北地王！捐身酬烈祖，搔首泣穹苍。凛凛人如在，谁云汉已亡？” 越剧《哭祖庙》中的北地王 如果说，马邈妻李氏的自杀，纯是刚烈忠贞的话，那么北地王刘谌的自杀，虽然同为衬托蜀汉灭亡前的悲壮，却多少有点愤青的味道。尤其作为一个父亲，一个丈夫，杀死自己的孩子和妻子，骨肉相残，这按照今天的道德观点，似乎有些残忍。实际上，魏国灭蜀汉，整体来说，是亡国，不是亡天下。两者同属于华夏政权，征战中对彼此的黎民百姓也是没有什么仇恨屠戮的。忠臣孝子以身殉国是可以理解的，非要牵扯上自己无辜的妻儿，似乎残忍了些。 当然这也可以理解。刘谌面对着这样一个父皇刘禅，想必早就压抑了许多年。大厦将倾而无力挽回，越是聪明能干勇敢的人，越是痛苦。如今，在国家危亡的关头，来一个一总的喷发也是好的。 可惜，“聪明”的他并没有多少文武之才，手下也没什么兵马，做不到出城去冲向魏军，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他只好拿自己血淋淋的尸体，向投降派示威，以表示蜀汉纵然灭亡，总还有一两个忠臣孝子为这国家殉难的。 因此，北地王刘谌注定的宿命，就是用一死，为蜀汉在后世历史上增添几分光彩。 那么，北地王夫人崔氏呢？她在自杀前的表现，与刘谌相比，有过之而不及。死前的两段大声疾呼，颇似中国先秦时代士人的呼号，又有希腊悲剧中独白的舞台效果。她是在抒发自己胸臆，也是在表演。 这位可怜的女人，她和蜀汉政权的关系，或许不如丈夫那么深。然而既然已经嫁作王爷夫人，那么总得追随丈夫的意愿，在国家危亡关头，做出应有的表现才是。 所以，她似癫似狂的呐喊着，一头撞向柱子，然后任由丈夫杀死自己的骨肉，割下自己的头颅，血淋淋的去向先帝刘备哭诉衷情。 即使她的心底还有对生命的留恋，或者对儿女的顾怜，在这一刻，也是保全不得了。社稷死，身便殉难。 （1957年《北地王》，王文娟饰崔氏） 公爹刘禅是没心没肺的，所以不会连累到家人；而丈夫是忠肝义胆的，所以，她也必须死。这就是全部原因。 封建时代，老婆孩子常常被作为丈夫的附属，甚至是私产。随意的处置和虐待或许会遭到道德谴责，但在需要“殉难”的时候，拿来作为牺牲却是理所当然。而相应的另一方，却并无逃避和拒绝的权利。所以在明朝灭亡之际，当李自成已经打进北京，崇祯皇帝手提宝剑，不敢去砍入城的“贼兵”而是含泪对自己的女儿说：“谁叫你生在帝王家！”然后一剑下去，鲜血飞溅。 与其如此，还不如自己撞柱，求一个痛快！ 在《三国志》和《资治通鉴》上，并无崔氏自尽的记载，记载的，是北地王刘谌“先杀，次以自杀”。也就是说，崔夫人是被丈夫杀死的，不管她自己愿意不愿意。 罗贯中在《演义》中给她一个主动撞柱的待遇，也算是成人之“美”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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