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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仁1945:37分钟的会见,我是怎么说服麦克阿瑟的

 老沈阅览 2017-11-28

世上之事,从来没有什么原则。

最大的原则就是顺应实际,聚万般潮流为己所用,乘势而为,做强自己。

我,日本第124代天皇,一个神族的后裔,马上就要变为人间天皇了。

如何从神变成人,如何变成人后依然让天下人称臣,如何带领日本走出战争废墟,是我当下最大的实际。

只要能顺利解决这几个问题,其他神马都是浮云。

9月27日,我去拜访了麦克阿瑟将军,这次历史性的会晤,实在值得名留青史,也让我十分欣慰,从一定程度上解决了上述问题。

下面就说说这次会晤的一些细节。

盼望着,盼望着,最担心的一天还是要来了。

1945年9月,日本在密苏里号战舰上签署投降协议一周后,麦克阿瑟开始了“秋后算账”。

算账第一步,他的情报处处长威洛比牵头成立了战争罪行调查局。

算账第一人,东条英机——我最欣赏的战时首相兼陆相,一个为我肝脑涂地、只讲执行不问原因的职业军人。

他执行了我的全部命令,现在却面临处死,位居麦克阿瑟逮捕的名单中的第一位。我不由心中难过极了。我深知,他是为了我去死的。

前两天,新任陆相下村定对东条将军进行了一次秘密对话,让他为了我,也为了大局考虑,服从占领军的意见,隐忍负重,再承担一次。

下村回来给我汇报说,东条坚定地答应了,并承诺不受辱就不会自杀,下村还答应了对他后代的照顾。

关键时刻还是东条这样的忠诚老臣靠得住。

虽然找到了东条当我的替罪羊,但对麦克阿瑟和盟国来说,他们要惩处的还远远不够。

我知道,他们不会找我的事,这在投降前就从美国得到了确切的信息。

然而,眼睁睁地看着东条战时内阁的成员一个个全都被逮捕,我也越来越不安。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还要逮捕多少人?我作为天皇到底要负什么责任?将来是这个天皇该怎么当?

这些问题我非常想直接从麦克阿瑟那里得到答案。

我已经让首相东久迩宫去多次和联合国军驻日本司令部沟通了,9月15日,我再次让新首相东久迩宫去见麦克阿瑟,就我亲自登门拜访事宜详细询问。

东久迩宫回来后汇报说,他见到了麦克阿瑟,明确问他要不要天皇退位,麦帅回答“不会让天皇退位”。

这就让人松了一口气。

看来,美国人确实是讲信用的。

接下来,就要好好给他说说在美国看来,日本人做得最不讲信用的一件事,偷袭珍珠港。

这个问题不说清楚,美国人对我的恨、对日本的误会就永远不会消弭。

这是我和麦克阿瑟会晤的核心,也是今后我们取得彼此信任的第一课。

作为天皇,这也是我第一次到别人那里登门拜访。这在我们历代天皇中,是史无前例的。

现实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我必须隐忍而行。

事实上,我对约定于9月27日进行的会面,有种兴奋的紧张,这是一种我44年人生中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这种莫名的冲动令我想起了少年时期的欧洲之行,见到英王乔治五世前的感觉,兴奋、冲动、未知而充满非常可期的种种假想。

从替父摄政开始我当天皇23年了,从来都是别人给我汇报,由我最终根据大家的提议最终拍板,现在让我去给别人汇报,这种对结果未知的担忧也令我寝食不安。

该如何面对呢?注意什么仪态呢?说什么话好呢?有什么意料之内和意料之外的外交预案呢?

这些问题虽然东久迩宫、吉田茂外相和木户幸一老臣,我们商议了多次了,但还是有些不安,生怕出什么乱子。

9月25日,为了给2天后的会晤营造些氛围,我第一次开了个记者见面会。

这又是我的第一次,看来以后等待我的“第一次”的事,还多着呢。天皇变了,世界变了,人间神话不再了!

在见面会上,美国记者直接提问,我按照既定的答案进行回答。 记者问的核心还是偷袭珍珠港的事。

照本宣科,我按照我和木户他们商量好的思路,说是东条未汇报就偷袭了。

虽然那是不可能的,虽然我和海军大将、陆军大臣就袭击珍珠港的时间商议了不知多少次,就诈术的万无一失进行了事无巨细的安排,但此时,我不能说那是我全部知道的事。世界变了,天皇变了,人间真伪不需要了!

盼望着,盼望着,冬天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9月27日马上到了。

9月26日晚上,我又是彻夜未眠。

我和木户幸一、吉田茂商议着次日与麦帅会晤的细节,进行了一次次的“彩排”。首次会晤对我、对日本来说都太重要了。

总体路线是:既然他们一定会保留天皇制,我也索性坦诚说出自己的担心,并勇于担责,那样只会取得他们的信任。

我决定放下我所有的自尊,放下44年来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姿态,以失败、弱小、 谦卑、 真诚、担当、落后、甚至是愚笨可笑的形象去见他,心理上给他绝对的弱势,迎合西方人的自以为是的高大骄傲,博取得他们同情和支持。

这又有什么呢?

除了外在的形象与我的过去不符合外,有损我胸中的任何意志、目标吗?

为了失败付出代价,隐忍负重,寻求日本前途的光明,我不应该这样做吗?

这只是伪装!

只要天皇还是我的,只要日本还实行天皇制,我的目标就永远不会消灭,我带领日本崛起的信心永远不会消失!木户说得好,百年蛰伏后,日本又是一帝国,只要我躲过今天。

做人怕装会行吗?

装B永远是给别人看的。

装B是为自己的梦想加油。

不到绝路不装B,装B是战略,更是思想。

打点好思想的行装,我信心满怀地迎来了9月27日的旭阳。

上午9点30分,我的侍从为我穿上崭新的昼礼服,那是一套战前就做好却一直没有穿过的条纹燕尾服,虽然有点破旧,但正和我心意。既显得礼貌又表现了卑微。

今天的座驾也是特意挑选的,是皇家车库里最“古董”的一辆车,一战时老爹留下的紫红色的“戴姆勒”。

从皇宫出发不肖半小时,我就来到了美国大使馆。

台阶上,麦克阿瑟的助手已在迎接。

下了车,我早早地向他们伸出了手。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二次握手。

作为天皇,我之前的44年人生中,不曾与任何人握手。没有人能与我有资格平等一握。但在2天前的记者会上,我的初握已经被那个刁钻的记者给夺去了。

我有点兴奋,感觉自己好像在演习,每个动作和对任何人的反应,有点生疏、敏感而做作 。

我被他的助手领着,被我的大臣、翻译等拥簇着,来到了大使馆的图书馆门口,在这里,我见到了高大、潇洒、和蔼可亲的麦克阿瑟将军。

他一身卡其布军装,裤子笔挺,军衣翻着领,显得职业、休闲而不失严肃大方。

我们握手后,他非常自然地引导我落座沙发,同时介绍着我的祖父与他的父亲的交往。

是的,那是1905年,他父亲作为美国外派军官到日本访问,考察日俄战争后的日本军事力量,受到明治天皇的接见,并送他们了一对大花瓶作为礼物。

然后,他掏出香烟,很自然地递给我一支。

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一幕,我从不抽烟,但从今天开始抽了第一支。

他给我点烟,我凑过去头,紧张得不禁手心出汗,尽力扶着烟不让它显得那么颤抖。

然后,他示意其他人员全部出去,只留下奥村胜藏一个翻译官。

这样,我们可以无所保留地谈话了。

“你的部队有极好的行为,感谢将军。”

“你的人民给予了很高的配合,并且,要感谢你,你在战争结束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过奖了将军,其实我并非以一己之力结束的战争。”

他看着我,等待我的进一步解释。

“ 因为普通公众是听不到我的声音的,如果不是舆论冲击,要结束这场战争是很难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广岛的轰炸,创造了一个可以演绎的局面,否则,和平派占不了上风。”

“我不明白,为啥一国之君主,有足够大的权力,却怎么没有权力去防止战争的发生?”

“当我下令向英国皇室宣战时,我感觉心都碎了。”我不失时机地开始了叙旧。

“20多年前,当我还是皇太子时,我访问了欧洲,英国皇室对我非常友好。但在20年后的不幸岁月中,我却从未想过要反驳主张开战的军人和顾问。”

“你可能奇怪,这是为什么,” 我继续说,“因为我是立宪君主,我即使反驳,也不起什么作用。而且,如果我不同意,我会被他们送进精神病院,或者直接砍头。”

“作为一位君主,要有勇气冒这样的风险!”麦克阿瑟突然严肃起来。

我停了停,然后把目光对准翻译官,让他逐字逐句严正地为我翻译:

“我并不清楚我们的事业是非正义的。麦克阿瑟将军,我来这里,是把我自己提交给你所代表的权力进行审判。

我的人民做出的每一个政治决定和军事决定,我们在战争行为中的每一个行动,唯一负有责任的,就是我一个人。”

麦克阿瑟神色凝固了,一脸吃惊的样子,停了几秒钟才说话:

“你这种不计生死、勇敢承担责任的行为,给了我刻骨铭心的感动。你是一个凭先天出身而登基的天皇,但从今天我才明白,我对面坐的是一位凭着自身品格而当之无愧的日本第一君子!”

“实不相瞒,”他充满坦诚地说,“华盛顿要求惩办战争罪犯,但我本身就是一个军人,对这事有着天生的反感。我认为,惩办那些为了个人野心而给君主出坏主意的人,是正确而无害的。”

“日本天皇是最了解日本政界的要人。”他一脸慈祥地说,“因此,从现在起,我要就各种事情听取你的意见。”

…………

37分钟的会见,木户和吉田茂的外交设计圆满达到了效果!

谦卑坦诚的对话给我们带来了出人意料的彼此信任。这个长我21岁的老大哥,充满慈父般的温暖,他说他今后“各种事情”都会听取我的意见,真没想到,太好了!

我们起身时,他叫来了他的摄影师。我很高兴能和他合影。

走出大使馆,11点钟的阳光格外明朗清澈,暖暖地照在身上,几乎看不到脚下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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