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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文|安宁的花 文/花久泽

 胡乱唱歌Xm 2017-11-29

古风楼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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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原创作者:花久泽

她死了。

血顺着她的指缝流了一地,在地上开出大朵妖娆的红,着一身大红嫁衣的新娘胸口插着一把剪刀,沉睡的容颜安宁静谧。

多么像一幅静美的画。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触碰她的脸,冰冷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指尖一缩。

 “阿宁。

他的声音带了哭腔。

阿宁,阿宁,阿宁……”

他又唤了几声,抱着身体已经冰冷的她,他的表情无助得像个孩子。

室内挂满的红绸洋溢着喜气,大红的喜字贴满整间屋子,他的身上同样是一身喜服,这样大喜的日子却在她死去的一瞬间陡然失去了意义。

今日本该是他们成亲的日子。

谢叙,你输了。

空气中浮起一个黑色的人影,他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只听到那道轻微的叹息声。

谢叙抱紧了怀中的新娘,目光看向那道黑色的人影,几乎语无伦次:“再来一次,只要再来一次……”

黑影轻轻摇头:“没有下次……你和她缘分已尽。

话音一落,谢叙的眼里开始一片灰败,渐渐开出死寂的颜色。


(一)

 谢叙在皇太后的寢殿外已经跪了三个时辰。

已经开始下雨了,天气也开始阴沉起来,雨水顺着他的头发直流入他的脖颈,渗入骨子里的凉意蔓延入四肢百骸。

阿宁。

他抬起头,突然唤出一个名字,一双眼睛泛红,灰蒙蒙的空气中,他的视线里出现一道白色的身影。

衣白胜雪,握着伞柄的手腕纤细,明明是一把简单的二十四骨油纸伞,在她手里却散发出一种夺目的韵味。

阿宁。

谢叙苍白的唇嗫嚅着,又开始唤了一遍这个名字,他死死的盯着她,眸中的痛苦触目惊心:你明明是阿宁,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他一句一句语无伦次,身子也如雨中浮萍,眼前那道洁白的羽衣如此刺眼。以前是谢叙一生追逐的梦,而现在,却成为他永生无法走出的噩梦。

那张脸,不是他的正妻漠北长君公主的脸,长君公主的容颜只能算是清秀,又如何比得上眼前这女子的国色天容。

仿若轻云之蔽月,仿若流风之回雪,撑着二十四骨伞的白衣美人,仿若来自一幅浩渺的山水画里。

而她的那张脸,分明来自他少年时刻骨铭心爱过的一个少女,安宁。

阿宁,要是我知道你是长君公主,我不会这样对你……阿宁……不是这样的……阿宁,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许多年……”

谢叙语无伦次的对她解释,却只觉话语有些苍白无力,从成亲那日开始对长君的冷待历历在目,连他都无法忍受这样的自己。

为何不告诉我……”

最后,他反反复复只剩一句话,谢叙又哭又笑,神色已经有些崩溃。

七年前,漠北公主长君远嫁而来,代替了本是安宁的正妻之位,未娶到心爱女子的怨恨便通通发泄到长君公主身上来。

他对长君公主并不好,放任侍妾欺凌,冷眼旁观她在冷院中重病缠身,而他却总是抱着不同的女子从她的院门走过。

他的侍妾都有与安宁相似的眉眼,而其中最像安宁的侍妾清儿最受他宠爱,而长君的地位,在他眼里恐怕还没有清儿养的一条宠物狗重要。

而漠北已被大齐的铁骑踏碎,长君身为亡国公主,那日子更不好过。

而一向逆来顺受的长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默不作声的筹划了一切,让一母同胞的皇兄猜忌他,让以前最是疼爱他的母后对他生出心结,再不肯看他一眼。

她只是冷冷的看着他,目光是浸入骨髓的那般的凉,在那样的目光里,他开始冷静下来。

清儿是你杀的,对吗?

他最宠爱的侍妾清儿死了,是七窍流血而死,死状极惨。在长君突然变成安宁的同时,他也开始隐隐猜测到真相的所在。

是。

她冷不丁的说了一个字,目光冷锐如刀,她该死。

他在那样的目光下败下阵来,开始笑了,是,她该死,她曾经差点害死你……可是安宁……”

你也该死。她打断他,声音没有任何感情,她确实害死了长君,她给长君抵命,很正常。

她在他震惊的目光中继续道:而我确实也不是长君,三个月前才成为长君,而长君,她是我姐姐。

阿宁……阿宁……”谢叙语带哭腔突然来拉她的衣袖,安宁退后一步,避开了他此刻的触碰,她眼中的厌恶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姐姐便是被你们这些人害死的,我会替她讨一个公道,清儿死了,下一个便是你,谢叙。

她手中的伞落下,掉落在他脚边,同样一身白衣的男子出现在不远处,安宁再不看他,走过去与那男子同行离去。

那男子他认得,正是被他伤了心脉,被御医诊断活不过十年的白书真。他是安宁的贴身侍卫,也是最近被他得知的母后另一个儿子。

也是他的双胞胎弟弟,因为大齐皇族从不允许双生子的存在,皇太后也正是当时的皇后为保他性命,将他送往漠北。

皇太后一直对白书真心有亏欠,谢叙伤他心脉,皇太后一气之下拒不见谢叙,而皇兄也以谢叙残害手足,蓄意谋反之罪将他流放边塞。

那两道白衣在雨中共撑一把伞,如此的相配。


(二)

依旧是雨天,雨丝如线,打湿了前方长满青苔的墓碑。

谢叙撑着伞,看着安宁慢慢蹲下身来,纤细的手指慢慢抚上石刻的碑文,那上面长君两个字如此清晰,一笔一画像是刻入他的灵魂骨髓。

原来长君和安宁,真的不是一个人。三个月前,长君便被安宁掉了包。安宁顶着长君的身份与他周旋,只为了将他拉入地狱。

姐姐……”他听见安宁的声音飘散在雨中,安宁没有撑伞,雨丝打湿了头发,连带她此刻的神色在雨中也看不清晰。

他正要上前,却看到一身白衣如雪的白书真撑着一把二十四骨伞上前来,为安宁遮住细微的雨丝,回去吧。

他听到白书真轻轻说了一句。

安宁转过身,目光却是看向了不远处的他,你相信了吗?她死了。

谢叙不语,只是一张脸越发惨白,安宁冷笑一声,继续道:我姐姐长君,她有一个青梅竹马,为了同样拥有心上人的妹妹,她亦然而然抛下青梅竹马的恋人,远嫁大齐,却被自己的丈夫凌虐至死。

她知道你不爱她,她只是想和你和离,而你却未答应,让她病逝在荒芜冰冷的院子,连她死了,你都不知道。

谢叙在安宁那样的目光下说不出话来,安宁说的是事实,让他找不到理由。而为什么呢?因为他对安宁的迷恋到了深而刻骨的地步,因为长君是除了清儿最像安宁之人,他虽然恨长君,却舍不得放长君走。

安宁冷眼看着他,冰冷的目光下隐藏着恨意,而那样的恨却凌迟着他的心,我不会放过你,谢叙。

说罢,她携着白书真正要离去,他冲上前拦住了她,他眸光赤红,声音近乎歇斯底里,为什么?

她没有回答,空气是死一般的寂静。

为什么要恨?就算是血脉相连的姐妹……”他的面孔隐隐有些狰狞,双眸死死的盯着她,安宁,你说过你被亲生父母抛弃了,明明是姐妹,你们两个过的生活是千差万别。你该恨她,又为何要替她报仇?

谢叙初遇安宁的时候,安宁还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独自生活,有一手高超的琴艺,而她本人,更是一个琴痴。

安宁更是宣言:若有人能和上她的琴声,她将嫁给那人。

安宁有一张绝艳精致的容颜,十三岁的小姑娘容貌虽然稚嫩,却掩饰不住天生的艳绝尘寰之美,慕名而来的人如过江之鲫。在琴技方面,无一人是她对手。

当然也有想将她强抢回去的恶霸,安宁有一身高强的武艺,方圆十里之中无人能近她身。

他当然也是被安宁的比琴招亲吸引而来,谢叙那时也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身上总是背着一把剑,终日像游侠一般四处游荡。

安宁穿着一身红衣,明艳灼灼如天际艳阳,谢叙手中的剑划过她颊边青丝,谢叙吹了一口气,青丝在空中打着璇儿划落,安宁,你是要嫁给我吗?

就是这样如谢叙这般游手好闲的少年,却是第一个和上安宁的琴曲之人。同样,谢叙也发现了一个秘密。

美名远扬的独居女孩安宁,其实是一个瞎子。

她的双眼处缠着一层厚厚的绷带,皮肤很白很细腻,几乎可以看见其中隐藏的血管,就是这样看起来如瓷器般脆弱的女孩却是抬起头来,用缠着绷带的眼睛看向他,微微笑了笑,那么,我能和你比试比试吗?

他还未反应过来,一道红影如疾风般掠来,谢叙手中突然一轻,凛冽的寒光同时反射进入他的眼里。

他并未有任何动作,红衣少女拿着他的剑,表情疑惑。

他笑了,安宁,我承认你赢了。

他微微勾唇,你抢到了我的武器,若非你留了一手,我恐怕会死在你的剑下。

安宁似乎十分开心,笑容开始明媚起来,我很喜欢你的剑,那么,可以送我吗?

我不喜欢弹琴,比起琴棋书画,我其实更喜欢舞刀弄剑。

她坐在树干上摇晃着双腿,橘色阳光散落在她的脸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分外的暖,谢叙看着这样的她也是分外的好心情,那么,你为何要比琴招亲,而不是比武招亲?

她歪着头,想了想,对他笑了笑,这样才有趣,不是吗?若是比武招亲,你恐怕就娶不到我了。

谢叙被她说的哑口无言,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他本来就打不过她。

你为何这样早的决定嫁人?谢叙看了她一眼,目光夹杂了丝怜惜,你明明……看起来这样……小。

她太瘦弱了,十三岁的女孩看起来像是发育不良,虽然她身手好,不怕被人欺负,谢叙还是十分心疼她。

没人照顾的女孩,终归是很可怜。

是吗?安宁笑得眉眼弯弯,此时她的眼睛未缠绷带,睫羽纤长,更是让人移不开视线,所以,我想找个人和我一起过,我睡觉时可以弹琴给我听,但是他无法欺负我,因为……他打不过我……”

安宁笑得十分狡黠。

安宁说想找个人当她的眼睛,陪她一起生活,陪她到世上的许多地方去走走。那一年,十五岁的谢叙遇到十三岁的安宁,他曾向她承诺,待安宁十五岁时,他将骑着最好的马来娶她,他将带她走遍许多地方。

十五岁的谢叙陪着安宁生活了两年,夜晚他弹琴哄着十三岁的盲眼女孩睡觉,他曾和她一同躺在青草地上,听夏日的蝉鸣,任风吹过他们的脸颊,将他们的发丝纠缠在一起。

谢叙曾经对着星星许过愿望,愿和安宁岁岁年年,永不分离。


(三)

记忆里明艳的少女与眼前淡漠如雪的白衣女子开始重合,如此熟悉又是如此陌生。

谢叙,你还是这般自以为是。安宁勾唇冷笑,牵住身旁白书真的手,我与书真即将成亲,那些前尘往事如过往云烟,你我之间,只剩血海深仇。

安宁的眼睛极冷,记忆中的安宁从未有过这般冷的眼睛,谢叙的一颗心突然被什么击中,脸上出现震惊的神色,你恨我?

安宁不语,眉眼间的神色淡漠寒凉。她确实是恨他,一开始是永生不愿相见的只欲相忘,而现在,却是深入骨髓的恨。

谢叙陪着双目失明的安宁住了两年,十七岁的谢叙也即将达成约定娶安宁为妻。

十五岁的安宁曾做过一个最美的梦,她穿着一身红嫁衣,走过青石板的小路,穿过夏日的风,将她的手放在他的手心,代表着她和他一生一世。

而约定之日,谢叙没有来。

安宁坐在桥头等了他一天一夜,桥下的水涨了又落,他依旧没有来。

而安宁回家的那日,整个小镇遭受了血洗。

安宁握着谢叙送她的剑一路厮杀,这是一场针对安宁的屠杀,而镇上的居民,却受了安宁的连累,无一人得以幸存。

除了安宁。

安宁的耳边没日没夜的响起剑划破皮肤,鲜血飞溅的声音,她此刻也犹如坠入地狱。覆眼的白绫被血染红,温热的鲜血浸湿了她的眼睛,她的脸颊。

她想,那时她一定像是地狱里来的恶鬼。

而那样绝望的时刻,谢叙却没在她身边。

黑暗的世界里染上了血的颜色,安宁觉得快要死去的瞬间,却听到有马蹄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落入一个人温暖的怀里,那人身上幽兰的香味十分好闻。那个怀抱,不是来自谢叙,却让安宁感到从未有过的温暖。

她说:妹妹,别怕,姐姐来带你回家。

谢叙这才注意到安宁的一身白衣并非是如雪的白,而是寻常人家用来纪念亡人的缟白色。

从三月前,她假扮成死去的长君开始,她便只穿缟白色。

谢叙,十五岁那年,我嫁你那年你没有来,而血洗镇子的人,是你们大齐皇族派去的。安宁眉眼间浮现出悲怆的神色,准确的来说,是受你谢叙连累而死。

是姐姐救了我,并且将我带回了家。而从小是孤儿的安宁并不知道,家原来是这般温暖。

长君和安宁是一对年岁相差两岁的同胞姐妹,而安宁的眼睛生来带疾,因而姐姐长君对她也是格外照顾。

九岁的长君带着七岁的安宁去逛庙会,弄丢了安宁。至此,长君一直对安宁心有亏欠。

长君总是将最好的给了安宁,安宁由一位世外奇人养大,养父过世之后一直一个人生活。她尝过与养父的父女和师生之情,也尝过与谢叙年少悸动的爱情,却唯独未尝过来自血缘至亲的亲情。

那般的好,是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也摘给她。

安宁从未怪过将她弄丢的长君,相反,回到漠北皇族,整个家里,安宁最依赖的便是长君。

对谢叙的怨也在时间的流逝中被她一点点淡忘。

她渐渐想通了,她找到谢叙,只是一个人过得太过孤单。没有人可以永恒的守住她一个盲女,对于谢叙的离去,她选择原谅。

她有姐姐,她同样可以过得幸福快乐。

十五岁的安宁过回了以前明媚的日子,或许她那时年纪还小,不懂爱情,对爱情也并没有这样执着。她想要的快乐从来很简单,有人陪在她身边让她不再孤单就已经足够。

大齐与漠北正处在开战之年,漠北战败,大齐提出联姻,漠北公主安宁嫁于大齐皇帝唯一的胞弟谢叙为正妻。

而当时,大齐军队的将领正是谢叙。

安宁的眼中蒙上一层水汽,姐姐说,嫁人当嫁世上对自己最好的人,女孩子不要毁于盲目的爱情,她说书真很好,他爱我,愿意为我舍弃性命,她说,我该嫁给书真这样的人。

而不是一个随便悔婚,将我扔在险境不顾之人。我嫁的人,永永远远也不会丢下我,他的世界,权势荣华,生死枯荣都比不得我重要。

书真是这样的人,而谢叙你不是。

安宁的目光似能穿透人心,谢叙被那样的目光看得说不出话来,他该怎样告诉她,十七岁时在与安宁的婚礼上离开,是父皇驾崩,作为皇兄的胞弟,他得回去帮皇兄主持大局。

他甚至来不及知会安宁一声。

他想忙过了便回去找安宁,他想带她回家见母后,他想名正言顺的娶她做王妃。而等他了结一切回去之时,安宁所生活的那个平静的小镇变成一座荒城。

那时他才得知,那时他手下一个愚忠的谋士怕安宁挡了他的路,下令将安宁与镇子上的人一同斩杀。

那个谋士被他千刀万剐。同时他心里也存了一丝庆幸,他没找到安宁的尸体,说明她还活着。

他找了她很多年,多年的寻找,日日夜夜的思念蚀骨,而那些与安宁眉目相似的女子成了他唯一的慰藉。

姐姐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想给我最好的爱情,所以她给我下了药,瞒着我偷偷上了花轿。安宁的眼中似有什么流过,她走之前,把她的一双眼睛给了我。

谢叙如遭雷击,他这才记起,长君与以前的安宁一样双目失明。

安宁冷冷的笑了起来,你说,谢叙,这样好的姐姐,为何会被你毁了?

为什么你总是要毁去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四)

安宁和白书真在那一年的雨季成亲,铺天盖地的红装点了整个繁华帝都。

同年同月,被判以谋逆之罪的谢叙被发配前往边塞。

一去边塞,便是多年。

谢叙曾经无数次差点死去,一开始是路上无穷无尽的追杀,后来是漠北恶劣的天气,再后来是边塞永无穷尽的战争。

他历经九死一生,却还是活了下来。哪怕,他心心念念的人想他死。

谢叙在四年后得以归来。

他回来时,带着重兵,一母同胞的皇兄不得不对他笑脸相迎。他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发兵前往漠北。

谢叙想起四年前的那个雨季,安宁一身红嫁衣出嫁,他的母后亲自为她和白书真举行婚典。

他一路跌跌撞撞的跪在安宁面前,阿宁,求你不要嫁人,不要嫁给他……”

我找了你很多年……年少时我们曾订下婚约……阿宁……我们说好的呢?

那一年,一生张狂跋扈的谢叙第一次尝到挫败的滋味,他放下所有自尊,却换不来心爱之人的一个回眸。

她说:谢叙,你我已经错过。

她说:书真是姐姐说过的最好的良人,同样,我爱他,谢叙,我很庆幸我变心了,他比起你,更值得我爱。

她说:终此一生,你我只是仇人,谢叙,我只想让你为姐姐的死付出代价。

谢叙在那一年失去所有,少年时刻骨铭心爱过的少女将嫁给夺走他一切的胞弟,那一年后,在他被发配边塞的许多年,母后都从未传来一声问候。

他知道了一个悚人惊闻的真相。

他和白书真并非是双生子,他是父皇最宠爱的熹贵妃之子,熹贵妃与当时的皇后在同一天生产,熹贵妃难产而死,为了保住他,父皇将他替代了皇后之子。

皇后知道他不是她的亲生儿子,而为了找回自己的孩子,她谎称自己产下一对双胞胎。而白书真的出现,也代表着他曾经夺走过的白书真的一切将由母后亲自还给他。

他不是皇太后的儿子,亦不是皇帝胞弟,身份一被揭穿,便换得无穷无尽的猜忌与追杀。

他一瞬间无亲无故,所有人都只恨不得他死了,包括安宁。

他年少时错失所爱,四年来饱受地狱折磨,他曾经得到过的只是一场虚妄,这命运对他是何其不公?

而这不公的命运,却足以将他变成一个魔鬼。

谢叙擅长用兵,整个漠北很快便成了一把散沙。

他再一次见到安宁的时候,手中提着白书真的头颅。安宁坐在王座之上,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

他对她微微一笑:阿宁。

他将白书真的头颅扔在她脚边:阿宁,我终于可以来娶你。他的手指抵住唇,道:嘘,阿宁,不要忙着拒绝,否则,你的女儿的下场可能和白书真一样。

四年,他过的人不人鬼不鬼。而安宁却成了漠北的女王,和白书真琴瑟和鸣,有了一个女儿。

谢叙何以甘心?

漠北有和他少年时代一模一样的夜空,他抱着她坐在王宫城楼之上,鼻尖萦绕着她淡雅如莲的体香。

少年时代,他便是这样抱着她坐在高楼上看星星。

他指着天上的一颗星辰:阿宁,你瞧,这是织女,这是牛郎,那时我曾对你说过我们不要做牛郎织女,我们要年年岁岁相守,直到白头。

他轻嗅她的发丝,眼中有温热的液体落下来,滑入她细白的脖颈,你说,阿宁,你为何说话不算数?

安宁由他拥着她,一动也不动像一个精致的木偶。谢叙似已经习惯了她这样对他,四年,我学会了想要的东西需要自己去抢,否则,便会被别人抢走。

比如一向疼爱我的母后,比如我贵为皇帝的兄长。曾经他们对我的疼爱是真的,而在白书真回来的那一刻,他们却是想我死。

这次回来,不光想娶阿宁为妻,还想将皇兄与母后拉下来,坐上那个位置去看看,到底会是什么感觉。

他朝下指了指,唇轻轻吻上安宁的脸颊,认真而虔诚,你瞧,阿宁,这是我为你种的名叫安宁的花。

白色的花儿无边无际的盛开,在如水月光下,洁白而又明亮。

十四岁的安宁红裙如火般艳烈,世上有一种名为安宁的花,若能得到它,这一世便能幸福快乐。

她冲他狡黠一笑:那是属于我的花。

同样的夜色里,谢叙对她笑得温柔:阿宁,这是我为你寻来的,属于你的花。

安宁的目光淡淡划过城楼下的大片白色花田,慢慢的,她开了口:你过去有很多女人,为什么,你没有孩子。

谢叙眉目间笑意浓了起来:不用担心,除了你,没有人能有我的孩子。那些想凭着孩子上位的人,她们都去了地狱。

那么我的夫君,白书真呢?她转过头来,与他对视,明明已是阶下之囚,安宁眼中却并未有任何软弱,他临死之前,又是怎样的?

谢叙一生最爱安宁,最恨的便是白书真。因为他的出现,害他失去所有的一切。

漠北的守将是白书真,而白书真却败在了他的手里。

他的剑刺破白书真的心脏之时,明明白书真快死了,他却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绝望的气息。

那个总是一身白衣如雪,陪着安宁一身白衣缟素的人,死去的时候依然是笑着的。

他说:你不该来。

阿宁喜欢漠北,我便陪她在漠北,我不要帝都的荣华富贵,我只想帮她守住她的家。我一生的愿望,便是陪她看遍四季美景。

他对谢叙嘲弄的一笑:而谢叙,你做不到。在你眼里,你放不下荣华富贵,所以,你错过了她。

那一年,若非谢叙快马加鞭回到帝都助兄长夺权,若非他心中的权势斗争更重,安宁便不会遭受那场惨绝人寰的屠杀。

即便她武功再高,她也只是一个单薄而瘦弱的盲女。

他倒是一个有意思的人,谢叙笑了笑,掩去眼中的痛意,我这四年的目的除了娶你,第二件便是将他挫骨扬灰,你瞧,我做到了。

是吗?安宁站了起来,一身红色的裙裾如火焰般散开,这是谢叙这几年来第一次见她穿一身红衣,如少年时候那般,美的让他不敢直视。可是,谢叙,你真可悲。

他的瞳孔放大,红色的裙裾如水纹般划开,他用力也握不住那段轻羽,只能看到她的身影如断线的风筝朝着城楼坠下。

他听见了她最后一句话:谢叙,我喜欢善良的人。谢叙,你太恶毒。而且,我不喜欢地狱里来的鬼。

大片红绸在白色的花海中盛开,妖冶的红,蔓延了他整个世界。


(五)

那是他们的第一世。

世上有一种名叫安宁的花,会让此心安宁,会让人得到幸福。那是属于安宁的花。安宁死去的时候,一道黑色的影子出现在他面前,冰冷机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谢叙不甘心,他找来安宁的花,他还是无法安宁,无法得到幸福。

他回到过去,一次次的遇见安宁,而少年时代到而立之年,只为了与她有一个好的结局。

而无一列外的,每一世里都有白书真。

安宁遇上了白书真,他和安宁的结局注定无法朝他想要的方向那样去走。

她总是会爱上白书真。

强取豪夺没有用,安宁最后的结局总是会奔赴死亡。

安宁的血沾了他满手,温热的触感让他此刻心如刀绞。那道黑影怜惜的看着他,道:谢叙,你该放手。

他们的缘分,消失于安宁十五岁时他离去的夏天。

安宁喜欢善良的人,向往人世间的温暖与爱,而谢叙,你只是地狱里来的恶鬼,你心中无爱,手中沾了太多血,你太恶毒。

你们之间夹了仇恨,安宁不会爱上仇人。

他一次次回到过去,也只能回到长君死去之后,长君的死亡无法逆转,他与安宁之间夹杂的仇恨更是无从改变。

安宁的爱恨很简单,说不爱便是不爱,他毁去了安宁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所以安宁恨他。

好,谢叙抬起头来,似乎已经认命,我想看看她,最后一次。

我想要看看她和白书真的故事。

       他在轮回水镜中看到安宁与白书真的过往,没有太多的轰轰烈烈,只有如冬日阳光般的温暖。

白书真是长君指派给安宁的侍卫,他的世界里只以安宁为重。他会替安宁挡住每一次的刺杀,他会守在安宁每一次的噩梦之后。

他会每日弹琴哄着安宁睡觉,在安宁看不见的日子里,他彻底充当了安宁的眼睛。

没有太多承诺,只有细腻的温柔,在安宁太多黑暗的日子里,白书真无疑给了她安心。

更何况,白书真是长君为妹妹选中的最好的夫婿。

与谢叙不同,白书真是一个温柔,心思细腻,而且善良,充满温暖的人。

对于安宁来说,她最想要的便是这般细水长流的爱情。

如今还能如何?谢叙自嘲的笑了,他认输。

谢叙眼中的泪被风吹干。

她会幸福。黑影的叹息声继而在他耳边响起,谢叙,若能对自己慈悲一点……”

为什么呢?

谢叙看着他,无声的问了一句。

黑影身上的斗篷无声滑下,露出一张苍白的脸,他的笑在这个黑夜里更显苍白虚弱,因为,我便是你。

那是一张与谢叙一模一样的脸,唯一不同的是满目沧桑。

       黑影与他的身影慢慢重合。

       白色的花儿在他眼前开得绚烂。


       尾声:

       一切都回到了过去。

他站在竹子围城的篱笆院门前,看到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探出头来,对他投来灿烂的一笑:“叔叔,你身上有阳光的味道呢!

他突然无声的落下泪来。

女孩惊讶的看着他,叔叔,你怎么哭了?

怎么了?

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温柔和煦,一身红衣似天际艳阳。

这里有一个叔叔在哭。女孩回答,朝着他的方向看过来,那里却已经什么也没有,咦,人呢?

他最后看了一眼安宁,她眉眼间温柔宁静的神色在这一刻让他安心。他让时间回到十五岁那年他离去的夏天,安宁被长君找到,回到漠北的那个家,与白书真相遇。

而他,至此消失于这个世界,彻底融入黑暗。

他手中有一朵名叫安宁的花。

安宁的花可以让人安宁幸福,而这幸福,却需要一个人用尽所有去换。

他只愿,用他一生岁月,换安宁一世长安。

他手中名叫安宁的花开得洁白无瑕。

而他,亦此心安宁。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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