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色: 字号:
羌塘,这是他最美好的时代
2017-11-30 | 阅:  转:  |  分享 
  
羌塘,这是他最美好的时代青木逆流之河2017-10-16



很久没写文了,是暂时失去了表达的欲望。维特根斯坦曾说过:对于不可言说之物,必须保持沉默。本意是指语言探寻不了真相,只要开口说话就远离了事实。显然,没人能保持“沉默是金”的品质,这是残忍的反人性行为。因此,上帝也有他的上帝,信徒也有他的信徒,我们依旧由不同层级的故事连接,一同前往我们笃定存在的一个远方。

改编《北方的空地》的《七十七天》就要上映了,声音越来越多,目的是让大家以有偿的方式走进电影院观看,这是一个公平的游戏,免费的故事大多不精彩。从个人角度来说,当我愿意说出这次旅行经历的刹那,他就已然脱离了真相,成为一个以书为载体的故事,而电影则变成了故事中的故事。没人会在意迭代传播中的变化,毕竟,有趣的故事才是生活必需品。我只是希望大家在谈论故事的时候,能真切看到承载这一切的羌塘旷野,土地是比人更长久的存在。

对于荒野,我们皆是过客。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人类再没出现过严格意义上的探险家,不是人类变怂了,而是科技树被点开后,地球已没有什么死角能藏得住了。人类的荷尔蒙却未因此减少分泌,于是,早已实现温饱的西方世界,迅速出现了垮掉的一代。他们不远万里来到偏僻的喜马拉雅山脚下,不再是为了地理大发现,而是试图为虚无的精神世界寻找最后一种可能。这种事,咱们玄奘一千多年前就做过了。中国人跟“探险”两个字沾边更晚,对外界产生强烈好奇想要探索的群体意识,出现在上世纪改革开放的八十年代,代表人物是余纯顺。九〇后可能很难想象,八十年代前,不要说去北上广创业,你去隔壁县城买头猪没有介绍信连招待所都不让住。那时,我还在看三毛的书意淫着远方的撒哈拉,居然有人走了那么多地方,西藏,新疆,海南岛……这些不再是课本里干巴巴的字眼,而是鲜活的,可触碰的,有一天我也可能来到天山脚下喝上一大碗马奶子酒。随后,越来越多的普通人走在了路上,去实现着自己走遍祖国大好河山的愿望。以及各种漂流队层出不穷,以一种近乎原始野蛮的动力先后漂流了长江黄河,牺牲了很多勇士。现在,回头看,那更像是一种呐喊,是那个时代的人被压抑许久的心声,激励自己也激励别人,无愧于英雄。然后,再无人崇尚行走在荒郊野岭的英雄,货币成为整个社会最内在的驱动力。中国以一种世界无法想象的速度崛起,随之而来的很多事物看上去很美,其实都是生意。这种乱象持续了很多年,先吃饱肚子比什么都重要。一堆乱七八糟的旅游景点破土疯长,各种胡编乱造的故事充斥坊间。我时常畅想,如果出生在地理大发现时代该是多么幸福。探寻未知旷野,骄傲的为山河起名,叫你二狗山还是狼牙山全凭心情。幸运的是,我“发现”了一片陌生旷野,他就是羌塘。说我发现完全是谬论,羌塘在新石器时代就有人类生活痕迹了。吐蕃时期,松赞干布的族人穿越他攻破了长安城。一百多年前,斯坦因是第一个以科学思维探索羌塘的西方人。上世纪七十年代,测绘兵就以鲜血的代价绘制了第一份羌塘精确地图。八十年代,夏勒博士又是第一个从自然角度进入羌塘的西方人,他让我们知道了地球上有藏羚羊这个物种。同期,数万淘金者被一场大雪埋葬于这片荒野。九十年代,羌塘是国外旅行者终极向往地之一,他们以多种方式证明了羌塘自力旅行的可能性。进入二十一世纪,中国科学家重启对羌塘的研究。即便如此多的人类行为,羌塘依然令我们陌生的不知所措。很多读者在机缘巧合下见面,激动万分的诉说着当年看书、追帖时热泪盈眶的情景。那是大家不仅看见了人,更看见了浩渺天地,荒野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真实感撞进视线里。家门口居然有这样一片原始而广袤的旷野。试问,谁没有自由追逐之心?谁不憧憬着一个有别于当下的远方?

如果你害怕,就没有哪里是安全的,人群比荒野更无常。我讲完这个故事就走了,从而留给外界低调神秘的影像。不是我节操高,不爱慕虚荣,只是清醒一点,我们身处的时代已无法长久的保鲜一个故事,故事的变异总是趋于一个消极方向。君不见,那些大人物扛着人设有多累,看着你起高楼,看着你宴席散,唯一不变的是吃瓜群众。谁也怨不了,这就是信息快餐时代,一个万物速生、万物速朽的时代。对于没有看过原著的人来说,了解羌塘的空间感就显得格外重要。主角每天都在换,但舞台永远那么静悄悄。我将采用自问自答式的精分采访法,尽量在有限篇幅里让大家快速感知这片荒野的轮廓。好的提问比好的回答更重要。Q,无人区很罕见嘛?A,小同志,别拿无人区吓唬人,烈日下在沙漠里走三天还没倒的人才是神。无人区并不稀罕,地球上至今大部分地区仍是无人荒漠,人类集中居住在不到百分之二十的土地上。就说澳大利亚和加拿大,面积类似,人口却比不上我们一个魔都人口多。之所以还有那么多荒野,不是人类高风亮节,而是经过一辈辈的人不断试错,终于认识到不是所有的土地都能开出格桑花。Q,自然保护区是不是很神秘?A,中国各类保护区近两千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近两百个,黄金周里至少有一半人在各类保护区里看人头,这种事你肯定干过。Q,藏族人是不是生活在西藏全境?A,这跟第一个问题类似,人类非平均分布,藏族人也是一样,大部分人口集中海拔、气候尚可的雅砻河谷地带。Q,羌塘在哪里?羌塘是指羌塘自然保护区嘛?A,你总算问了一个有含金量的问题。羌塘是广义上是冈底斯山脉以北、昆仑山脉以南的苦寒高地,历史上人烟稀少,偶有游牧商旅,甚至大部分地区是地理空白。现代管理下,从前的羌塘变成各个自然保护区分治。因此,羌塘不仅是羌塘自然保护区,而是更大的一个地理单元,这个概念非常重要,不能局限时代、局限私念把他功利性解构了。

各保护区示意图,由于截图问题,三江源还要往东扩展。椭圆形就是羌塘大致区域,很多地方虽不在保护区内,但也是准无人区状态,旅行要格外准备。PS:可放大看图。???自东向西说起,第一个保护区是三江源自然保护区,大牛啊,长江黄河东南亚的母亲河澜沧江都出生这片旷野。“三江源”是个新生词,搞清大河源头也就近几十年的事。旧时,他是跟人们关联度最高的羌塘。文成公主进藏,陈渠成的爱情,盘桓荒野的匪帮,顶着风雪的骑兵……承载这些故事的羌塘旷野,主要就是现在的三江源保护区范围。三江源保护区呈块状分布,原因是水草丰茂,越来越多的牧民迁入。因此,三江源保护难度巨大,他即要安抚好人类,更要保护好我们的水龙头。三江源保护区的关注度很低,我认为是名字起的不好,太现代,太直白。接着是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他被青藏线分割在西面,与三江源保护区隔路相守。由于电影《可可西里》的影响,可可西里成为现代自然环保意识的启蒙者。又临近交通大动脉青藏线,受关注度最多。他享受了无数荣誉也背负了无数黑锅,班花从来就不是那么好当的。可可西里是蒙语,从名字也可以看出人类霸主的更替。吐蕃势去后,蒙古人挺进,一些地名从而成为鲜明的蒙语。由于班花太美的关系,我们看不到其他同学,可可西里一度成为这片旷野的符号。我认为没有问题,不论是大羌塘,还是大可可西里都不重要,关键是我们脑海里是否有这片旷野的整体概貌,而非一个实用主义的时尚标签。可可西里保护区的发展历程,集现了当代中国人与自然之间所有尖锐的冲突,跌宕起伏。从疯狂的盗猎藏羚羊,到十万淘金大军涌入,到引起社会关注与反思,可可西里终于成为德智体全面发育的最美班花,为止付出了几代人的努力。阿尔金保护区位于可可西里东北,像一座孤岛被塔克拉玛干沙漠,柴达木戈壁三面环围,是最晚被发现的一片荒野。保护区里面最大的湖叫鲸鱼湖,是航空测绘兵发现的。试想,即便古时有人经过,再大脑洞也想象不出鲸鱼是啥玩意。阿尔金保护区全身是宝,丰富的矿产,繁盛的野生动物,简直就是隐秘的天堂。

后来,多次来到这个隐秘的角落,但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风景。遇见了就遇见了,错过了就错过了。下面就是羌塘自然保护区,阿尔金、可可西里、三江源保护区都有相对清晰的界线,而羌塘和昆仑山真的没有。为什么了?因为这里实在太偏僻,太蛮荒,绝大数地区是地理空白,直到七十年代才被测绘,且是小比例尺度的,上世纪西方探险家的核心目标也是探索这片区域。看地图上的名字就能窥之一二,这一带的湖都叫向阳湖、迎春口啥的,完全是现代语境,都是当年测绘兵随性而起。正是偏僻,世人一度忽视他的存在,也没什么利用价值,保护工作最艰苦。有年,聊着聊着,说能不能给野保员弄点户外装备过冬?我厚着脸皮联系一家户外品牌,说捐赠点过季保暖服给野保员,双赢的事,最后还是被放鸽子。同年,羌塘保护区难得收到一笔大捐赠,几十辆巡山用的摩托车,捐赠单位竟是一家直销公司,这境界。好在,极星户外主动捐赠了一些保暖服,不至于我这么尴尬。藏族人都很当真的,一定要说到做到。

羌塘里有很多火山地貌,他的平静似乎只是刚刚开始。近些年流行的穿越三大无人区,就是上北下南穿过阿尔金和羌塘保护区。中国人喜欢数字多,其实昆仑山、阿尔金、可可西里、羌塘保护区是连在一起的,夹在新藏线和青藏线之间,是一个不分彼此整体。如果有十个保护区分治,就变成穿越十大无人区,厉害了哥。最后是青藏高原北缘屏障的昆仑山保护区了,这个保护区的界线更暧昧,也是神秘中的神秘,地理概念上是羌塘向北延伸。昆仑山声名远扬,万山之祖,但具体的昆仑山保护区信息少之又少。实际上,他是如美国西部片般故事最多的地方,极为有趣,不说为妙。

昆仑山隐藏了太多的故事,他不喜欢喝酒。羌塘就是由这几个保护区分治管理,周边还有众多小保护区,比如色林错黑颈鹤自然保护区等。当然,这些保护区大家更看不见了,我们眼里只有班花。Q,羌塘野生动物多么?A,很骄傲的说,羌塘野生动物在世界范围内都是罕见的。为什么大家一想到自然、一想到野生动物就买飞机票去非洲?那是他们营销做的好。羌塘之所以知名度没那么大,主要原因有两个,一是宗教光芒太耀眼了,大多人只看见了雪域佛国,却看不见自然西藏。二是在地缘政治影响下,羌塘是对外国人限制的,他们进一次羌塘可比去南极、非洲难上天。不少外国人做梦都想死在羌塘,反而我们自己轻视。

这是一片梦幻之地,很多习以为常的存在都是违反常理的。Q,羌塘有哪些野生动物?A,这是个菜单似的问题,简单说,素食主义者有藏羚羊,野牦牛,藏原羚,岩羊,盘羊,藏野驴……肉食主义者有雪豹,狼,棕熊,猞狸,狐狸……他们中很多也是杂食动物,跟人一样,肉也吃,菜也吃。还有很多猛禽和鱼类,总之拥有一个完美的、独一无二的高原生态圈。Q,哇,这么丰富啊,那素食主义者和肉食主义者之间竞争一定很残酷。A,非也。这也是羌塘梦幻之处,人类无法长久生存的苦寒之地,不仅成为了野生动物乐园,而且他们之间还不打架,也不打人。你要有机会去羌塘就会发现,完全不像非洲国家公园一样,人得坐在铁笼子车里观赏野生动物血腥斗殴。羌塘的食肉动物和食草动物之间不存在生硬的食物链关系,在彼此都健康的情况下,没有哪头狼或熊能追上藏羚羊、藏野驴。Q,大忽悠,素食主义者可以吃草,肉食主义者难道光合作用?A,你终于变聪明了一点,赞。我隆重推出鼠兔这个小家伙,他就是羌塘那些肉食主义者的口粮,熊吃他,狼吃他,狐狸吃他,秃鹫吃他……反正谁想去就去吃,不客气。感谢鼠兔和他的小伙伴土拨鼠的无私奉献,使得食肉动物和食草动物可以和平共享一片草原。而顶级捕猎者雪豹你根本看不见,都在极高山巅处,可怜那些岩羊了。

别为萌萌的鼠兔悲哀,所有生命的结局都一样,有些你看得见、有些你看不见而已。Q,哎,我就知道有黑幕。A,别一根筋的逼问生活,看上去很美就已经真的很美了。Q,羌塘现在保护好嘛?希望那些野生动物都能幸福的度过一生。A,不是好,而是非常非常的好。你见过有几个保护区不对人开放的?你有钱南极点都可以去,珠峰都可以撇大条。羌塘这些保护区某种程度上被“道德正确”绑架了,矫枉过正。我们之所以对自然、对野生动物有很多误解,就是防家贼似的不让人进。人们只能听二手故事、甚至十手故事,离事物本质越来越远。你都没去过自然,哪来的自然观?前几天,一则“可可西里碾压藏羚羊致死的”讯息刷屏,义愤填膺,迅速人肉,一通声讨。一个亲近朋友也转发了,我微信他建议删除,因为这个讯息是典型的自演化式网暴,不要轻易被情绪利用。经验上也觉得有问题,车很难在荒野里追上藏羚羊的,达喀尔车手也望尘莫及啊。第二天,便破案,肇事者既不是在可可西里,也不是在保护区,更没有碾死藏羚羊,只是路边好奇追。为什么大家好心做了一件亏心事似的?在于不了解,很多人一看标题“可可西里,藏羚羊,碾压”就被煽起来了。追逐野生动物肯定是一件愚蠢的事,但我们以一种错误的方式去纠正错误只会大错特错。保护区合理开发旅游是自然教育最好的方式,这个地方,即便开放,也不会有多少人的,太苦,太远,还喘不过气,甚至一个不小心高反就挂掉了。如果保护区不让人进,看上去是保护自然,其实是把人关起来。从技术角度讲,任何保护区都挡不住有钱人,反而促使大家偷偷摸摸地下交易。现在,某几个保护区只要一谈适当开发旅游,就会瞬间被环保主义的口水淹没,绝对的盲从。保护区的功能不是阻挡人与自然亲密交流,而是减缓人类工业化的进程,那种力量才是骇人的。Q,千言万语不如看上一眼,可惜保护区不易进,我也想去看一眼那传说中的藏羚羊和大自然里真实的狼。A,不用失望,野生动物不仅生活在保护区里,他遍布藏地。你随便往阿里或藏北一条路上开车,都能看见那些传说中的动物。整个西藏就是一个天然动物园,没有界线,不收门票,人和自然高度和谐共存。可以说,这是羌塘有人类介入以来,野生动物最美好的时代。政府保护的好,老百姓意识强,野生动物自由迁徙,遇到心情不错的,他们反而会主动追车调戏你,这真是一种难得的体验。

藏野驴极度喜欢各种刺激追车,他的一生都仿佛停留在狂妄的十八岁。Q,太好了,走近自然,亲近动物,我一定能和野生动物们成为好朋友,我可有爱心了。A,你太年轻了,野生动物从来不是人类的朋友,暂且相安无事,是因为我们还不饿。人类自从大脑开挂后,脱离荒野,不再愁吃喝,开始有所精神追求,视苍生和平为己任。维系人类的资源一旦溃败,野生动物灭顶之灾还会重来。另外,世界上也没有一个保护区能真正抵挡人类对工业能源的索取,若地下真的发现一个超级大油库,分分钟铲平的事。所以,我们看似保护自然、保护野生动物,其实是在保护自己。希望人类有足够智慧在没有作死之前找到常远生存之道。好了,蹩脚的演技让观者受累了。希望那些尚不了解羌塘的人在看故事的时候,也有能力沉浸在这片真实的旷野里。如果你还想对羌塘有更多的了解,请放心,只要是真爱,会有一万条路把你带到那里去。至于改编的电影《七十七天》是不是你的菜,是你自己品尝后的问题。从原作角度看,我已然是故事中的一个元素,任何意见都是主观的,所以还是听从维特根斯坦帅哥的劝导:沉默是最好的表达。另外,回答两个可以预见的后台最多提问。一,旅行建议?如果你年满十八岁,这完全是你自己的事。二,哪里买书,求签名?《北方的空地》前年就版权到期了,无意再版,技术上而言市面上的都是盗版。如果你爱读书,依然建议卖,这是一个好习惯。对于《七十七天》导演赵汉唐来说,能坚持完成这样一个不被资本追逐的故事,就已然成功了。面对艰苦的拍摄过程和人世纷扰,所付出的心力不逊于穿越一片广袤的无人之境。这是他的旅行,他的故事,祝他好运。两千年前的恺撒大帝曾说过:我来了,我看见,我征服。多么激情澎湃的一句话,点燃了不知多少后人的内心,但这不是真相。更接近所有人生命历程的表达则是:我来了,我看见,我走了。但愿我们能如此平和的对待自己、他人,和天边那片摇曳的旷野。羌塘,至今深提仍会热泪盈眶。

茫茫人生,好似荒野有空闲扯,无空荒废逆流之河
献花(0)
+1
(本文系聚贤小屋首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