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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流行语,或许正在为你我这些草根赢得话语权

 浩海青霜冷月 2017-12-01

文章来源| 传媒实验室 (ID:medialabs)

文章主笔 | 赵呈晨 郑欣


在互联网的快速发展下,网络语言应运而生,也同时催生了很多流行语,更是从日常生活中改变了人们的对话习惯。不少网络流行语表现出幽默、神秘的意蕴,网络语言下的交流就像是一种游戏。在这种环境中,人们改变或者适应这种新的规则,人们的思维和话语也在潜移默化中被重构。

语言作为网民日常生活的一个部分,其传播语境也一直发生着更变。不可否认的是,互联网的到来某种程度上污染了语言的环境,但我们也不能忽略这一事实,即丰富的网络语言也使人们的日常交往变得更为生动。语言与社会背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从古文到白话文到网络语言到流行语言,每一次语言的更迭背后都是一次社会的变迁。

网络语言的传播语境与交流策略


传播语境是指人们之间交流所营造出来的环境,以及人们所处的交流状态,在特定空间里有某种定式。网络语言似乎重新定义了传播的语境,迎来了新的社会传播体系。语言研究者们曾对网络语言进行了多重标准的划分,比如按照网络流行语的修辞来看,包括比喻、借代、谐音、缩略、叠音、摹状等方式。按照网络流行语的来源来看,包括网络热点事件、广告、游戏动漫、电视节目等。日常生活中,人们自然而然地使用某些流行语,这些流行语通过某种修辞表现出来,已经内化为一种形式。网民的传播语境呈现出如下几类特征:

(一)自黑:日常表演与自我呈现的修养

“自黑是一种生活方式,我就喜欢黑自己,不给你嘲笑我的机会,让你琢磨不透。”

自黑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个部分,但其目的都相对模糊,并且不尽相同。自黑某种程度上超越了人们对残酷现实的无奈,他们都热衷于恶搞,通过“自毁形象”的幽默手法去进行自我嘲讽,从而缓解内心的压力,正如常用的网络流行语所说“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下去”。尽管出于不同的使用语境和目的,年轻人不约而同地热爱自黑,从而自我解嘲,这一规则及其背后的机理关系值得我们继续深入讨论。

(二)黑色幽默:网民的“擦边球”

幽默的话语也是话语风格的一种,但网络流行语和网络段子中的幽默大多是一种黑色幽默。也就是通过诙谐幽默的话语表达思想和对他人的态度,用一种不登大雅之堂的民间广场语言、风格、体裁讽刺模拟一切高级语言、风格、体裁等。给粗俗、怪诞的意象赋予深刻的象征寓意,让一切高贵的因素降格。如今,这种幽默已经成为生活的日常,人们的视线从语言的高低贫贱转移到语言所代表的含义甚至是使用方式上。

这种话语风格往往跟隐喻有不可分割的联系。从“专家”到“砖家”,从“吃胶囊”到“吃皮鞋”,从“金融危机”到“金蓉危机”。网民几乎人人能看懂,他们只是通过幽默、调侃的话语方式来婉转表达实际的立场和态度,在戏谑的传播语境中调侃社会现象。一切黑色幽默的话语基调都是“你懂的”,用巧妙的话语风格躲避了针对性的讽刺,却又让民众获得了发泄的满足。

(三)熟人式对话:作为社会距离的弥补

近几年来,淘宝、微博、微信等新媒体逐渐普及,并且几乎活跃在每一个群体中。每一个网民都有属于自己的朋友圈,每一个圈子内部都有着谜一样的熟人社会模式。例如“迷之微笑”、“迷之点赞”等。熟人式对话似乎也是一种拉近距离的方式,所有的网购者也都对淘宝体的“亲”有着相当的认识和使用。

网民们通过各种渠道和方式来获得近距离感,从而使自己的社会关系无限接近于熟人关系。一方面他们害怕距离感拉开与原本就熟悉的朋友之间的距离,另一方面他们希望能够利用接近熟悉的关系让自己少吃亏,好做事。此外,有一些日常用语不再是原本的面貌,而是具有网络话语的特有逻辑,但只要在一个话语体系中,就能知道其含义了。在这多方面的共同作用之下,一部分网络流行语言表现出某种共性,这种共性是熟人之间的话语习惯。

(四)无厘头台词:话语规则的解构与再结构

在日常交流中,一个充满逻辑性的对话往往具有明确的方向性,而无厘头的对话则比较跳跃和随意。无厘头文化往往让人意想不到,并且抓不住明确的点。

网络语言的无厘头更是超越逻辑的,换句话说,这种没有逻辑的无厘头话语是在充分了解人们日常说话的思维结构之后才得以出现的。我们每一个生活在网络语言世界中的人都被这样的话语习惯影响着。涉及到对无厘头话语的态度时候,网友的评价直接表现出两种极端来,要么就是觉得很有趣,要么就是认为鸡同鸭讲。然而其背后也早已不是对交流对象的评价,而是交流双方是否处于共同的语境之中,是否拥有共同的语境才是使无厘头话语演化为幽默话语的桥梁。


语言的游戏和

网民的行动逻辑


在语言哲学观中,维特根斯坦曾经提出语言就像是一种生活方式,语言不是简单的语言本身,语言在语境中使用,活跃在生活形式当中。也就是,语言只有作为生活的一部分才能得到理解。其实维特根斯坦的生活方式概念强调语言是生活的一部分,在活动中语言让彼此产生关联,具有意义。如果从学习一种语言的过程来探讨语言的意义,那么这种伴随着生活情境的语言就被看成是一种游戏,儿童在这一语言游戏中里,掌握其中的规则,并学会去使用。回顾维特根斯坦将儿童说话的过程比较成语言游戏的观点,其核心就是我们应当去理解某个语言的用法而不是其定义。

(一)游戏化的博弈:一场话语权的争夺行动

每一个社会体系都是一个相对平衡的动态系统,自福柯提出权利和反抗的共生关系之后,话语秩序也成为关注的重点。福柯在当年的社会背景下深刻感知,谁在说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主体发言的位置与地位。即重要的不是指出谁在说话,而是主体发言的位置。然而,当互联网这一兼具互动及匿名特征的工具被植入到网民的日常生活当中时,每一个主体都被赋予了话语权力。因此借助网络的潮流,人们利用互联网的自由性重获话语权,当每一个网民都获得了新媒体带来的话语权的时候,网络流行语便成为他们争夺话语权的工具。

从表面上来看,流行语的普及可能会带来网民群体共同的利益,但是每一个共同利益体内部都存有一个话语权争夺与博弈的小机制。为了提升自己的话语空间,网络语言的追寻者们遵循着游戏的逻辑。例如,在一场网络热点事件的纷争中,“网红”们总能利用各种角度创造出一系列的代名词,无论是调侃还是自我嘲讽,都具有极大的幽默性,就像一场动员一样,网民们都会自觉或不自觉的投入到流行语的日常交流中。

不仅如此,草根网民之间也有其话语的逻辑,也就是非集体博弈。博弈的目的在于话语权的获得,通过话语权的争夺获得精神上的利益与资本。因此,简单来说这种话语的博弈尽管不会产生直接的利益,但在这种语言游戏的规则体系内却能够积极地获得话语的权利。利用博弈来阐述流行语的互动显得太过严肃,事实上这样的博弈过程都或多或少包含反讽与幽默的意蕴。比如自黑和自嘲的模式中,网民们往往有几种博弈抉择。第一利用自我嘲讽来获得夸赞,以退为进;第二利用自我嘲讽来减少被嘲讽的可能,减少尴尬,也就是解嘲;第三但不常见的是在自嘲后根据网友的回应进行判断,从而辨别真假朋友。这种被认为是“不严肃”的网络语言风格,却可以通过其“幽默”的外在表现形式掩盖实际过程中获取话语权利达到自身目的的本质。

在博弈策略中,没有逻辑的风格是一种能够掩饰博弈结果的话语方式。简单而言,流行语的“不正经”特征某种程度上将博弈结果模糊化,至此,网民们会减少对话语权之争中输赢的关注,转而关注到博弈过程中来。在无逻辑的话语体系中有两种典型案例:第一利用答非所问的策略忽略核心问题;第二重新开启新的话题。这两种对话模式的共同点都是在转移话题,从而使原来的关注点得到转移,以达到化解问题的尴尬或者侧面回避某些话语的目的。

这些博弈方式也就解释了网络语言彼此之间的互动过程,以及为什么网民会通过网络语言的互动来获得话语权。这是一个从互联网赋权到网络语言赋权的过程,经历着从集体博弈到非集体博弈的传播过程。在这一过程中,网络语言就不再是单一的语言本身,而是被放置到语言游戏的活动中去。

(二)默认的一致性:一种高语境下的传播默契

网络语言的传播本身就是一种活动,但活动都有其语境和规则,利用默认一致的概念来解释网络语言对话情境中的规则或许较为合适。滕尼斯曾提出,在一个共同体中,相互之间有一个共同的、有约束力的思想信念作为共同体的意志,这其实是一种默认一致,它就是把人作为一个整体的成员团结在一起的特殊的社会力量。结构和经验越相似,默认一致就越可能实现。在文化研究中,霍尔曾提出高语境与低语境的概念,这一概念的提出源于对跨文化交际及交际环境的关系研究的新型视角。不难理解,在高语境文化中,人们在交际时,有较多的信息量是由社会文化和社会背景来传递的,而这样的文化环境被内化在交际者思维记忆的深处,人们甚少需要通过外在的语言符号来传递信息,因此传达的讯息中只包含着极少的信息。

网络语言的高语境模式是通过种种传播实践的深层植入才达到的,这与霍尔提出的“高语境交流是经济、迅速、高效、令人满意的,但是它要求在程序编制上花时间”有相似之处。在利用网络语言交流的过程中,这种高语境中的默认一致感与中国传统社会人际交流中注重“意会”、“领悟”的语用习惯也具有一致性,只不过,这样的“编程”过程是在网络活跃者和网民的共同传播中集体造就。

当然,网络语言的高语境特征不是一个既成的现象,而是从低语境的源头循序传播。通俗来讲就是流行语都是充满着“内涵”的,处在这一语境的人们就将其他群体区隔开来,这样的对话中总是以“你懂的”为前提,同时也总要放置到某种语境中才能表达较为精准的信息。就像被访谈对象多次提到“老司机”一样,起初当他们不能与同伴一样了解这一文化背景,那么此“老司机”非彼“老司机”,很多网络语词也是如此。但随着语境这一环境被忽视,类似于“萌”这样的流行语成为人们习惯性使用的日常用语,甚至忘记了它也曾经是一个网络流行语。这是因为网民们身处这样的时代文化背景中,主动“编程”或是被动“编程”都有可能促成文化共性。即,在大环境下,网民即使不去主动掌握流行语,也存在被动接受的可能。从语言的游戏来解释,即他们在日常生活中会逐渐掌握这种游戏的规则,并去理解或者遵守这些规则。

从语言文化的角度来看,高语境的概念也许可以合理解释为何同一种代际同一类群体能轻而易举地使用某种流行语。从共同体概念中抽取的默认一致性也可以更好地解释为什么网民会被网络语言活跃者所影响,并从中获取更新的流行语信息。当这种话语的交流成为一种日常的语言游戏,网民们就会逐渐忽略流行语本身,从而内化到了语境当中,建构成一种日常的话语风格。

(三)艺术化的思维:一种超越时代文化的精神支撑

将网络流行语视作一种文化,可以洞见其具有时代特性的艺术风格,网民的艺术化思维得到了体现,也是促使网络语言形成其特有模式的逻辑之一。霍尔在《超越文化》中提出“高语境交流常常被用作艺术形式”或许可以总结网络流行语话语风格中的艺术化成分。而这种艺术化与宏观意义上的时代环境不可分割,自互联网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交流工具以来,人人都成为创造者和传播者,广泛的交流。跨文化的思维增强了网民思维的活跃度,语言活动代表的是背后的文化,从这一角度来看,网络语言代表着一个时代的文化精神。

无论是自嘲、反讽、假性亲密还是“反套路”,每一个话语习惯的出现与成熟都离不开其中的一个因由,即,时代的背景。但现实与历史总有相似与联系,与二十世纪早期中国文化界中白话文运动类似,这样的运动基于新式教育与传统教育的碰撞,最终得以融合,形成了白话文风格。这也不难理解为什么有关网络流行语腐蚀中国主流文化的言论比比皆是,因为这种超常规的艺术表达方式与主流文化形成冲突,主流文化则期望将其收编。

结合调查发现,流行语与主流文化并不完全冲突,只是一直以来两者都在协商如何共存。从流行语研究的主流切入点来看,起初的流行语往往带有一种集体负面情绪的宣泄,最终成为具有明显集群性的社会互动行为。但这种负面情绪不是空穴来风,而是代表着当今社会环境中的困苦与恐惧。随着流行语的不断演变,这种负面情绪往往又以幽默、自嘲的外衣包装,但是生活在同一社会压力下的民众往往感同身受,对这种语言的反抗心知肚明。

当主流文化被这种次文化强势入侵,主流文化并没有被次文化强行替代,而是成为一种时代的风格化活动嵌入在主流的文化中,成为其中具有艺术风格的话语体系。每一种话语风格都为当代话语秩序提供某种价值,每一种话语特征似乎都相对更适合于某些话语实践的某些领域和情境。这些话语是在特定环境下产生的,并且具有特定意义,基于意义才能够展现出话语张力,从而应对当下的社会背景。即在这些游戏化的传播实践中,流行语应被看作是一种社会现象,因为当下的社会背景促使网络语言的产生,而这种艺术化、风格化的网络语言也折射出一个时代的文化精神。

语言游戏作为维特根斯坦后期哲学的一个核心概念,强调了语言活动的意义,这一语言的游戏包括了语言本身的内涵、其出现的情境以及人们行动的逻辑。首先,流行语不是语言也不是词语本身,因为它们具有丰富的活动价值,因此往往会成为语言博弈的工具。除此之外,在网络语言传播实践这场语言的游戏中,高语境是其最为基本传播环境。最后,每一种行动有其时代风格,被艺术化的网络语言首先是一种风格,在这一前提下结合当今网民的现实处境来看,它还是一种时代的精神。语言游戏可以比较合理地总括当今网络语言的传播类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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