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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西塘相遇，完全是春日忙碌中的一次偶然。到嘉善公干，为避烦心的应酬，在下午五时左右去了西塘。此时的西塘，游人稀少，正好淋漓尽致地展示着她所有的美丽与柔情。 在温暖的春日阳光中，老街与古屋相映，长廊与瓦当谐和，垂柳与阳光嬉戏，石桥与河水缠绵，春天的西塘正以春风满面的诗情与画意述说着一个古老的哲学故事。 从塘东街进入，西塘的老街与古屋那古朴隽永的韵味仿佛使人一下子从现代的喧嚣坠入了一种原始的安详。街是古石板铺就的，很窄，街两边的屋檐靠得很近，清朗的天只在街上头露出像街一样窄窄的浅蓝。两边的店铺都是开着的，但比起不远处那条现代化的邮电街，过往行人的欢声笑语似乎要遥远得多。老街古老的石板路与古屋年代久远的木板相互映衬，如两行述说着历史的文字。没有风，从两边店铺檐下横伸向街心的各种颜色与字号的小旗一律优雅地垂着，让人在一种悠闲恬静中慢慢踱着现代的脚步与思想。 塘东街尽头似乎是一条死路，一般人未到尽头往往马上左转，从河边的廊棚下去了。其实，坚持走到街尽头时，你便会发现，右手边一转便“柳暗花明”了。这里是一个小集市，河堤上摆满了各种各样河鱼、河虾、河蟹等水产。旁边石桥上，一白发红衣的老画家，正在聚精会神地画那桥下的水与桥边的屋。桥边的水上零乱地停着些破旧的渔船，那是一种既可用来捕鱼也可用来住宿的“船屋”。船、屋、桥、水组成了一幅绝美的艺术图景，最贫俗的生活有时往往便是最高雅的艺术。在那些画家们笔下，西塘人似乎便是生活在这样的艺术之中，生活在诗一般画一般的意境之中。 沿着阳光、春芽与鸡鸭一同欢笑的河边堤岸，再向北行，然后向西过卧龙桥南回，那是一条叫做北栅街的长廊，一直到大名鼎鼎的永宁桥西折，便是那诗意洋溢的烟雨长廊了。两条各具特色的长廊成直角相连，恰像古镇水边两行主题诗，其悠深的意境与绵长的内蕴牵动了人们无限的春思。廊是一种长条形，有顶无壁的中国传统建筑。西塘的街廊一边是民居的门口，一边是河的堤岸，河边上撑着廊棚的一律是大小相似的木柱子，整齐而疏朗地排列着，极像律诗的韵脚，意味十足。廊檐则一律缀着各种各样精致的瓦当，仔细看，这些瓦当全有着不同的形状与纹花，据说，它是中国传统建筑文化的精华之一。我对此不大懂，我只想像着，如果在下雨的日子里，雨线顺着瓦当有规律地垂到河面上，珠帘一般，此时街廊便成了一管缱绻的洞箫，瓦当下的雨线便是一张多情的古琴，琴箫相谐，那该是一种何等美丽而蕴藉的诗情画意啊。 而眼下，除了暖和的阳光，哪里有诗意的雨呢！趁这阳光还明媚的时刻，你是不能不去那阳光与垂柳相互嬉戏的烧香港的。烧香港是在塘东街鲁家桥的右手边，一般情况下，游人从塘东街进入时，沿古街便前行了，其实美丽多情的烧香港就隐在你的身边。人总是在不经意间忽视一些眼前的美丽，而烧香港却无论如何不可错过。沿着迥异于古街、长廊的河边堤岸，阳光在微风中的柳枝上跳跃着，给柔情万般的柳枝镀上了一层赏心悦目的鹅黄。河面上潋艳婀娜的倒影，那一定是柳丝羞涩的诗篇在河水心中波起的一纹纹爱情的颤栗。且慢陶醉！看那柳枝丛中的五福桥头，一妙龄青春少女正痴痴地凝望着河水，久久不肯离去。阳光正调皮地将一朵笑靥贴到那神采飞扬的少女脸庞，那一定是有一件温馨且甜蜜的往事泛着柔柔的涟漪轻轻荡过那鲜活的心河。
轻轻荡在那柔柔河面的当然还有石桥的倒影，敦厚与灵动揉和在柔情而寂静中，石桥与河水组成了静与动，刚与柔，实与虚，有形与无形互相映衬的美丽。一位专门研究古镇的学者说得好：“高山上的石头，经过无数的坎坷，终于在西塘水乡的河面上找到了自己的倒影”“石与水千里相会在西塘”。依我看，古镇桥与水的百般缠绵，正好折射出了古镇生活的全部意蕴。“小桥流水人家”是中国人骨子深处对家对温暖的诗意追求，在中国，无论是位居显要的官宦，还是富可敌国的商贾，抑或是满腹诗书的儒子，无不在意识的最底层有意无意地藏着这么一幅温情脉脉的图景。西塘的根无疑便是中国人的这种“小桥流水人家”情结，这里头已包含了中国人所有的生活与哲学。 假如再深入一些地追究进去，我们不难发现，这种情结的核心之核心，其实就是那柔情万般的水，中华民族那种温良敦厚，外柔内刚的秉性显然即来自于对水的亲近。沐浴在西塘石桥与河水缠绵的旋律中，我终于明白，现代生活的大遗憾之一竟然就是现代人对水的任意污染与疏离。古镇的美丽与柔情之所以吸引了那么多寻梦的现代人，正是因为美如西塘的一座座江南古镇对水之柔情的执着守望，对中国人内心深处的美好与想往的执著守望。 离开西塘的时候，古镇早已沉浸在一片古老的夜色之中了。街廊与河堤上挂着一排排红灯笼，使古老的夜显出了几分更加悠远的富丽。天穹中小小的一弯弦月，像一只痴痴守望在夜空的柔情眼睛。西塘放低了白日里欢快的话语，与沉默着的石桥和河水窃窃私语着，那一定又是在讲述着那些永远不会老去的话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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