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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蝉鸣是夏日的灵魂

 昵称29750502 2017-12-03


梅雨已过,气温攀升,如果说在这骄阳似火的盛夏,热浪与凉风煎熬着我们的触感,冰镇西瓜解救了炙热的口腔,十里红莲占据着我们的视线,栀子花香萦绕在我们的鼻端,那么承包了听觉的就是这绵绵不绝的蝉鸣。

 

你是在哪一刻感受到了真正的夏天?静坐时流下第一滴汗水,迫不及待咬下第一口冰棍,还是池塘里绽放第一朵荷花?

 

我的话,是在不久前的一个周末上午,悠悠醒转时,没有手机闹铃催我去为梦想奋斗,没有正在装修的邻居家恼人的电钻声,却落入一片铺天盖地的蝉鸣。

 


露涤清音远,风吹数叶齐。

声声似相接,各在一枝栖。

(唐·薛涛《蝉》)

 

细听如有实质,此起彼伏地躁动在耳边,连胸腔都随之共鸣;一不留神又被风吹散,清脆的余音缥缈似远在天边。从床上坐起,摸一把脖子上的薄汗,望着隐隐透过窗帘的日光,恍然——盛夏来临了啊。

 

蝉鸣是夏日的灵魂。庄子说:“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有人惋惜夏虫的生命太短暂,被时间所禁锢,只拥有一季的绚烂,有人鄙夷夏虫的世界太狭隘,被季节所局限,不知春有百花冬有雪。

 

但在我看来,正是因为“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在经历了几年甚至十几年地底的蛰伏之后,才能倾尽全力地破土而出,在仅剩的这一季肆意地享受生命,以每秒上百次的频率振动鼓膜,用最尖锐最嘹亮的声音把自己印刻进夏天的灵魂深处。



荷香清露坠,柳动好风生。微月初三夜,

新蝉第一声。 

乍闻愁北客,静听忆东京。我有竹林宅,

别来蝉再鸣。 

不知池上月,谁拨小船行。

(唐·白居易《六月三日夜闻蝉》)

 

初夏夜的第一声蝉鸣,叫醒了水里的荷花,风中的柳叶,唤醒了人们的夏日回忆。儿时的暑假总在乡间伴着蝉鸣蛙声度过,如今,不知老房子门口的柳树是否还茁壮依旧,树上的蝉声是否还清脆有力?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

听取蛙声一片。 

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

路转溪桥忽见。

(宋·辛弃疾《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

 

蝉的体力似乎无穷无尽,叫声和着清风昼夜不停,惊飞了林间栖息的鸟雀,为连夜赶路的行人振奋了精神。

 


林断山明竹隐墙。乱蝉衰草小池塘。

翻空白鸟时时见,照水红蕖细细香。
村舍外,古城旁。杖藜徐步转斜阳。

殷勤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凉。

(宋·苏轼《鹧鸪天》)

 

池岛清阴里,无人泛酒船。山蜩金奏响,荷露水精圆。 
静胜朝还暮,幽观白已玄。家林正如此,何事赋归田。

(唐·羊士谔《林馆避暑》)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池塘,树荫,蝉鸣,每个人的夏日回忆里都少不了它们的身影。


白天,烈日的炙烤让路旁的花草蔫蔫地抬不起头,小池塘里被风吹起的细细的波澜,像是害怕被烤干而瑟瑟发抖的肩膀,只有刚刚脱壳而出的金蝉,不惧高温,不知疲倦,在这边的榕树上鸣唱生命的欢愉,在那边的柳荫里奏响夏日的喧嚣。

 

“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嘈杂的背景音乐将人们端坐的一方天地衬托得愈发清静,闹中取静,有时候只需要一杯茶,一卷书。

 


竹下忘言对紫茶,全胜羽客醉流霞。
尘心洗尽兴难尽,一树蝉声片影斜。

(唐·钱起《与赵莒茶宴》)

 

一壶热茶是三伏天里最好的消暑饮品,激出一身热汗之后,惟余清凉。伴着高亢的蝉声静坐品茗,茶香净心,茶韵醉人,此时无声胜有声。不知不觉已日影西斜,只盼望这夏日同蝉声一样,绵长不绝。



新竹压檐桑四围,小斋幽敞明朱曦。

昼长吟罢蝉鸣树,夜深烬落萤入帏。
北窗高卧羲皇侣,只因素稔读书趣。
读书之乐乐无穷,瑶琴一曲来薰风。

(宋·翁森《四时读书乐》) 

 

夏天读书有不一样的乐趣,口中吟诵,有蝉鸣为你打着节拍;心中默念,有蝉声作陪,艰深难懂的文字也带上了三分趣味——自然之趣,便是读书之乐。

 


散发披襟乐醉乡,从朝笑语到斜阳。

坐来一片蝉声久,未信人间有此凉。

(宋·白玉蟾《次韵王将仕二首其一》)

 

将高高束起的头发放下,把闷热束缚的衣襟敞开,和友人坐着谈天说地,笑语嫣然,从朝霞初生到余晖满天,再聒噪的蝉声也没能激起一丝燥热,亲身示范了什么叫“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蝉是夏日的灵魂歌者,蝉鸣是夏季的开端,是生命力的象征,有人在蝉鸣中听见美好的回忆,享受惬意的生活,也有人在蝉鸣中听见了人生之苦,勾起了愁肠百结。

 


一声清溽暑,几处促流身。

志士心偏苦,初闻独泫然。

(唐·雍裕之《早蝉》)


怡然自得时的蝉声是生活的点缀,是夏日的乐趣,而在羁旅独居的人们耳中,却是声声催泪。

 


高树蝉声入晚云,不唯愁我亦愁君。 
何时各得身无事,每到闻时似不闻。

(唐·雍陶《蝉》)

 

蝉声入夜,更为凄切,“金蝉”变“寒蝉”,时断时续的鸣叫,伴着满怀心事的人熬过一个有一个不眠之夜。

 

“夏日熏风暑坐台,蛙鸣蝉噪袭尘埃。”蝉本无知,只会拼了命地叫喊,努力在短短几个月的生命中多留下一点存在过的痕迹。当蝉鸣和树荫、熏风、荷香等等并列在一起,成为夏日记忆中的经典,它便无可避免地染上了人们复杂多变的情绪色彩,它是响彻云霄的生命之歌,是潺潺流淌的安魂曲,也是声嘶力竭的悲鸣。

 


杨万里说:“蝉声无一添烦恼,自是愁人在断肠”,心中有烦恼,耳朵听见的自然也是烦恼。夏天已经热得让人无法思考,又何苦再去纠结那些烦心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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