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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米尔,我的西行梦(上篇)

 草雨田yzjsqjtx 2017-12-05

  年轻时,电影《冰山上的来客》插曲《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深深镌刻在脑纹波里已大半辈子,从此怀揣帕米尔之梦,期待某天能够拥抱它……

从2003年至今,我依照自定义的“走边境轮廓”计划,先后完成行走祖国东部、北部、西北部、西南部陆地边境线的区域,到了北极、东极……祖国版图上的角角落落留下了我无数脚印,从此独具魅力的“走边境轮廓”成了我生活中不可缺失的一部分。

这种“走边境轮廓”并非仅仅指地图上那条细细的国界线,而是中国陆地边境线内侧具有一定宽度的区域。

十月深秋,我走上了新疆国境线上的帕米尔高原,去探寻中国西极那片土地。

新疆的边境线占全国陆地边境线总长度约四分之一,我走的是西昆仑山脉、天山山脉段的帕米尔一带。

从喀什出发,越野车带着我走上世界海拔最高的喀喇昆仑公路,那是中国通往巴基斯坦唯一的陆路公路也叫中巴友谊公路,国道314。

为了踏上梦想的境地,要去的地方都不是旅游开放区域需要特殊手续,我早早地在本地公安局办理了边境通行证。

走在昆仑山与天山之间的河谷,两边的山赤红色的就像吐鲁番的火焰山,我去探访地理意义上中国最后一缕夕阳消失的地方,感觉真的很奇妙。

我的坐标:新疆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阿克陶县木吉乡,我西行的第一站。

  帕米尔,古称不周山。中国人都知道“共公头触不周山,使得天塌地陷,女娲采石补天”的故事。到了汉代,帕米尔有了一个新名字叫“葱岭”,《汉书·西域传》记载:”出阳关.逾若羌.乃葱岭”,并解释了葱岭乃是“因山中遍生野葱而名”。到了唐代它又出现了新名字叫帕米尔,最早见于史籍《大唐西域记》。唐代高僧玄奘从印度求法返回途中路经此地,越葱岭时称那里的群山为“波谜罗”,称那里的峡谷为“波谜罗川”,这种音译已与现代帕米尔的发音十分接近了。

听着那样的名字就让我产生一种痴迷。

巍巍的昆仑山脉、天山山脉交汇的地质地貌山结里承载着的神话串连起连绵逶迤的雪山轮廓和线条,像首古老动听的乐曲不断弹拨起我的心弦,那里的一切都让我对帕米尔有了许多幻想。 

  眼前的景色扑朔迷离,逶迤连绵的昆仑山脉和层叠高耸的天山山脉挾持着喀喇昆仑公路伸向无尽的远处。

恰克拉克,在昆仑山深处。

这个名字翻译成汉语就是白沙湖,位于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阿克陶县境内,距离喀什169公里。

一路上我思忖着恰克拉克的发音,有趣的名字究竟是突厥语还是维族语或是更古老的叶尼塞语?为什么还叫布伦口湖呢?问号带着充满好奇心的我急切地走近它,仿佛靠近了它就能听到湖水私语的秘密。

  大约午后3点多钟我到达了湖岸。

帕米尔纯净的阳光下,恰克拉克湖水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湖南岸的雪山嵯峨一直延伸到天际,似帕米尔冷峻的眼神注视着我。湖北岸就是著名的白沙山,山体表面贴附着经过数万年风化的白沙,似白银一样金属感极强。多种元素的集合造就了恰克拉克独具特质的地貌奇观,这样的景观于我来说既陌生又幻象,张大了眼睛凝视着水中倒影,沙山和天空在湖水中安静地互牵着手。我久久不能自拔于如梦随行的景色,直到同学喊我给大家拍照才回过神来。

我站着的湖边是恰克拉克的上游,宝石般晶莹的湖水平如明镜,它一路缓缓流淌,慷慨地成就了吐曼河和克孜勒苏河的风光,最后无声消失在沙漠中……美丽湖水的最后归宿竟是那样,不免平添了几分不舍和惆怅。

看过白沙山的天光云影,我作别了恰克拉克,越野车离开了喀喇昆仑公路,在离布伦口不远处右拐进入通向木吉乡的小路。我的第一晚将是夜宿木吉。
  木吉乡属边境地区,与吉尔吉斯斯坦和塔吉克斯坦接壤,近300公里的边境线上有42个边境山口,有“新疆边境第一乡”“中国西极第一乡”之称,著名的乌孜别里山口和阿拉木图山口就在木吉乡,中国地图上最西边的那个角都有标注。木吉乡地域又很大,据说有两个上海的面积总和。
想去木吉不容易,当地柯尔克孜人用一句谚语道出了木吉的遥远和艰难:“九十九道彎,九个戈壁滩,屁股磨不破,到不了木吉滩”。从中巴公路分路驶上小路,前往木吉的砂石小路,坑坑洼洼坡地一个接一个,越野车像跳芭蕾一样又踮又翘,短短的80公里路程却走了近4个小时,真切感受到了木吉的遥远。
前几年,塔吉克斯坦还给中国的一块领土与木吉乡连在一起,那里惊叹地发现了矿藏,让本就是边境区域的木吉由此更加强了边防部队极其严格的管理,凡个人名义进木吉的一律不予放行。我到达的时候正值党的十九大即将召开之际,各方面都在紧张地预期中 ,给人一种超乎寻常的严厉气氛。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坐在越野车里,望着不远处的武警边防检查站的动静,等候司机找关系设法进入木吉乡。一个多小时的等待,武警边防站的战士严格审查扫描登记了身份证与边防证,终于同意放行了,我如释重负扬眉吐气!
南疆的夜来的迟,暮色降临中到达了木吉乡里,此时北京时间已晚上九点多了。  
木吉是克孜勒苏柯尔克孜州最偏远最西部最艰苦的乡,99%的柯尔克孜人聚居在那里,在中国版图上可以看到最西边的那个尖角就是木吉所在的地理位置。据称,数亿年前,欧亚地理板块大碰撞是世界地质史上最重要的事件之一,由此形成的大断层就在乌孜别里山口,据说地下的裂痕远及黄海海底。
火山喷发形成的木吉非常贫困。它虽然有着丰富的稀有金属矿产资源,还有宝石矿产和野生动物资源,由于这些矿产都藏于雪山冰川之下不易开采发现,因此大部分都在原始状态。
夜色里我看到一条窄窄的土路,政府建造给柯尔克孜人的安居房组成的小小居民点连同周围星星点点散落的民房,安静地立在辽阔空旷的大地上,浅黄色调的河滩与简陋的土木房子在天穹星空下显得孤零零的,我不免诧异:还是偌大的乡?!
柯尔克孜人非常感谢共产党,家家户户门前挂着鲜红的国旗,在昏暗的灯光下很抢眼。因为那里不是旅游地自然没有任何歇脚吃饭的地方,司机通过乡政府的协助安排,我住进了一户柯尔克孜人的家里,简陋的令人发呆的住宿让我不由得想起曾经在滇西北怒江大峡谷尽头的秋那桶,夜宿怒族司机家猪栏牛号隔壁的“板床”,相比之下还是“豪华”多了。
那个夜晚我久久没有入眠,闭目养神进入了幻想的长廊。曾经无数次幻想帕米尔,幻想那里有一处异于风花雪月的南国,异于阡陌纵横的桃源村落,异于海市蜃楼的空中幻境……有那么美妙的地方么?也许我身处的木吉会有这样的风光,会让我驻足停留乐不思归?迷糊中我等待着天明。

  木吉乡境内的昆盖山有个奇景“十八雪罗汉”和喀日铁米尔火山群。阳光下,我们这群远道而来的不速之客迫不及待地奔到它们的面前。

秋已深,草原的色泽一片土黄色系。整齐列队的十八罗汉雪峰婀娜多姿,雪山下,一个铁红色火山锥犹如天外来客遗落在草原上,几户仿佛从土里冒出来的房屋围绕着火山锥和火山口,惟妙惟肖。浑然天成的一幅画卷将我吸附到它的调色盘里,原始、纯净、简单、静美,令我陶醉。

木吉火山群是1500多年前远古留下的遗迹,它是新疆境内海拔最高的火山口,是世界上很典型的火山口,大大小小有十几处。

费力爬上火山锥,我看到干涸无水却地表复杂裸露的火山口,绕着口子走一圈从不同角度往口内仔细看,光怪陆离的矿物质元素感还是很明显的。站得高了就四下眺望,年代久远的石建筑残迹落寞,木吉河曲曲弯弯细又长绕过草原流向远处,好一派迤逦独特的西域风光。我又去找寻其他火山口,忽听司机师傅在远处招呼我,“快到这边来啊,这儿有水”,原来他们找到了更漂亮的火山口了!

踩过一大段湿润的淤泥石堆地,跳过断断续续的沟壑,一个椭圆形的火山口跃入眼前,碧绿透明的水中长着水藻与水草,探头望水里会照出清晰的脸庞。人影与碧水蓝天融合在一起的水中倒影,我情不自禁地喊道:“太美啦”!

大小不等,形状不一,高低错落,火山口保留得非常完整。坐在火山口边缘,我数着面前的雪罗汉,其实有二十几个呢,只是形似酷似的是十八个。空中,偶尔飞过一两只老鹰掠过空旷的天际,将我的思绪带向远方。我环视四周,雪山绵延银光闪烁,木吉河水流舒缓,大地五彩斑斓。栩栩如生的雪罗汉在天空下凝视着我,我祝愿十八雪罗汉护佑木吉的柯尔克孜人吉祥如意!祝愿木吉变化得更好,只是希望无论怎样变化,多年以后,火山、湖泊、冰川、雪山,该有的都还在!

这就是我梦幻中的世外桃源,我还会来的。

祖国最后一缕夕阳的余晖点缀在几座雪罗汉的头上即将消失,那微弱的几点金色让我赶紧按下相机快门,拍下地理意义上的中国西极第一乡的影像。此时的思绪放空了,只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你真正站在了中国西极的土地上!


  带着对木吉的不舍我又重新回到了喀喇昆仑公路上,朝冰山之父慕士塔格峰奔去。帕米尔高原刚还阳光干净好清澈,天空却轻轻飘起了雪花,眨眼功夫昆仑山披上了银装。群山安静肃穆地瞧着兴奋得手舞足蹈不停摇下车窗拍照的我,用雪迎接我的到来。

  位于亚欧大陆交界处的帕米尔高原让我领略了它独具特质的华彩。稀薄的空气,连绵数百公里海拔7000米以上的山脉,冰原覆盖的巨大雪山像一幅幅宏大画卷在眼前一一展开。从地理资料上看,昆仑山脉、喜马拉雅山山脉、唐古拉、冈底斯、喀喇昆仑山山脉就像带子互相环扭穿套在此被扎成了一个巨大的山结,地质学上称为“帕米尔山结”,车在山结里穿行,很久都转不出山结的丰富与壮阔,近距离看昆仑山的岩壁纹理狰狞,如精工细作雕过一样。

  如果从地理意义上诠释“走上了帕米尔高原”其涵义,我特意画了一张图,尽力张开手指,手指的方向分别就是五座亚洲最高的山脉,手掌下就是帕米尔高原。

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的阿克陶去往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的交界处,从奥依塔克---盖孜边防检查站---布伦口---海拔4270米观景点,四级台阶送我走上了帕米尔高原。看眼前的雪峰莲花般开放,我也成了缥缈的神仙下了凡。
喀拉库里湖海拔3500米,我到达喀拉库里湖时,慕士塔格的山顶在云团里躲藏着。慕士塔格被约瑟夫·洛克命名为“冰山之父”。塔吉克语里,慕士塔格是“蒙着面纱的女人”,大意为这座山大部分时候云雾缭绕很难看见它的全貌。也有人说在塔吉克人心里,慕士塔格峰前挂着条条冰川似银色的胡须像父亲一样,故有了“冰山之父”的美称。
站上4270米的观景台从卡拉库里湖欣赏慕士塔格峰是最好的角度。寒风萧瑟,吹皱了雪峰下的卡拉库里湖,湖水波澜不惊,那个著名的湖光山色倒影幻影幻现游移不定,很难将它拍摄,据说卡拉库里湖的湖水极少有风平浪静的时候。
与慕士塔格峰(7546)遥相对望的是昆仑山最高峰和次高峰公格尔峰(7719)和公格尔九别峰(7595),三山雄伟屹立在帕米尔高原上,是帕米尔高原的标志和代表。
原本计划在卡拉库里湖前夜宿,等待第二天清晨观赏拍摄卡湖的风光,天公真不作美,风雪飘摇,寒意侵袭,我只好抓紧时间赶往塔什库尔干县城。  
  新疆人说,不到喀什就不算到新疆。喀什人说,不到老城就不算到喀什。而我说,到了喀什不到红其拉甫就不算到了中国最西部。我还要说,不到中国西极点斯姆哈那,就不算到了中国西极。  
  绕过雪山下的卡拉库里湖,道路沿着慕士塔格峰转了180度。车翻过了4000多米海拔的苏巴什达坂就进入了塔什库尔干的地界。塔什库尔干的意思是“石头城”,那座废弃的石头城堡是塔吉克族先民所建,“去曷盘陀国”的都城,距今已有1300多年的历史,也是古代丝绸之路上的要塞。它是中国最西部的县城,与巴基斯坦、阿富汗、塔吉克斯坦接壤。  
深秋的白杨树一片金黄,途中热烈的斑斓色彩褪去了一路的疲惫。从夕阳西下直到暮色降临,一路风尘仆仆,到达了塔什库尔干边陲小城。

  塔县的夜晚富有诗意。雪山环抱着边陲小城,县城人口只有5000的小城显得非常袖珍,安静又神秘。那里是中国唯一的白种人塔吉克族居住的地方。没有商品房的概念只有两个政府所建的安居房小区。

雪山吹过阴冷的风,灯光影影绰绰下,几个轻声细语说着波斯语的妇女曼妙而过,她们的着装都是裹着头巾穿着裙子脚蹬靴子异国风情的打扮,我就像身临国外的境地。

塔什库尔干县城广场上有一座鹰的雕像,是塔吉克人最古老的图腾,也是塔吉克人的精神标识。

住在酒店里,偶遇两塔吉克儿童实在让我喜爱。高鼻梁蓝眼睛白皮肤,清澈的眼神都是童真的目光,我赶紧分发每人两块北海道带回来的巧克力,给他俩拍照,真心想以后再去时能找到他们把相片带给他俩。

来到塔什库尔干,就走到了我国西极的边境。我终于站在这里将自己的理想与现实结合在一起。记得有人曾说:当历史与神话纠结不清时,我更愿意置身在神话里。我赞同此话!
  神话,先历史而存在,不是诗歌散文。帕米尔的本身就是造物主留在地球上的神话。走进西昆仑,就走进了我一生,距离最远的地方,关于这个距离,既有地理的,也有精神的。
  愿我在塔什库尔干的夜晚做个好梦,明天我将走向帕米尔高原的最高处,探访心中的红其拉甫哨所,探访瓦罕走廊中国一方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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