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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每个班上都会有一个胖子，一个瘦子，一个娘娘腔，一个不爱读书的小混混，一个死读书的眼镜男，一个爱打扮爱吃零食爱漂亮成绩又差的女生，一个爱跟老师打小报告成绩好的女生........当然,还会有一个被孤立,被嘲笑,被嫌弃,卑微如尘的小人物。她叫小玲。
小玲是我的高中同学，高二的时候从镇上的一所高中转入我们所在的市里的高中。我们班上有很多跟她是初中同学，知道她要来，已经有好事者说起她的“陈年旧事”。头上长虱子，不讲卫生，诸如此类。据说有一次正上着课，她是感冒还是怎么着，鼻涕糊啦的，她擤鼻涕的声音大不说，还用作业本的纸把鼻涕给包起来，过了几天，做卫生的同学发现，包鼻涕的纸还在她的课桌里。自此“鼻涕虫”的称呼就被好事者叫起来了。这样一个人物转到班上，班上莫名兴奋起来。她的座位被安排在一个男生的旁边，男生听说她的“事迹”后，在大家的哄笑中，把自己的座位和她的拉开。
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已经忘记了。只记得她留短发，皮肤白皙，整个人白胖白胖的，因了这白皙的皮肤，我没觉着她有多邋遢。看见她单人独桌，她也安然的坐下，没有多大反应。在高考的大棒下，大家都忙于学习，很快她到来所引起的兴奋劲儿就过了。只是有时候她站起来回答老师的问题，莫名的大家就笑起来。课间男生女生一堆堆，她总是一个人。某一天体育课结束，男生率先跑向教室，突然在教室门口停住，然后一阵哄笑，其中一个男生被推向在教室里的小玲，两人撞到一起。不知是因为男生们的哄笑，还是因为被男孩撞到的少女的羞怯，她推了一把撞她的男生，外面的笑声变成了起哄声。男生顺嘴就来了一句：鼻涕虫，拽什么拽，谁还喜欢你不成……事后听同学说，她当时捂住耳朵趴在桌子上一节课。 她一直隐忍不说话，双手捂住耳朵，头发垂下来，所以看不见她是否在哭。围着她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像是借机要去惹她，她终于爆发，猛站起来抓住离她最近，起哄得最凶那个男孩头发往桌上一按，头磕破了。 最后受处分的是小玲。男孩的父亲好像当了个小官，天天在学校闹，最后小玲被学校勒令退学，家长求情，回家反省一月，换来她继续留在我们学校。
青春有时候不尽美好，有时候还很残酷，没人管你的过往，没人去倾听，无法去诉说，更何谈去理解。生命力强的，破茧而出，还能淌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生命力弱的，会一直被世俗所淹没。小玲显然属于后者。 这件事后，小玲更无所谓了，一个人呆着就一个人呆着。青春期的横向发展，让她像个发起的馒头，愈发白胖，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发福了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的绰号不胫而走。某一天晚上，下着雨，小玲来上自习课，穿着雨衣直接走到座位上坐下，雨衣一直不脱。水滴滴答答，旁边的同学把桌子搬离，以示抗议，她也毫无动容！同学问她，她说。，穿着暖和。那一天晚上的自习，她如一个庞然大物一般，突兀的坐在教室里。这样的她更加的“有名”了。课间经常有外班的同学在窗口对她指指点点或突然轰然一笑。 某一天的体育课，跑完八百米，我们女生都在一旁休息，闲聊。小玲凑过来，问我，认识某某吗？那个名字正是我小姨的名字。原来她家和我小姨家住一起！不知是跑步的余热，还是终于在这个班上找到一个“知己”的兴奋，她的脸红扑扑的！看的出来她有些兴奋。而我，说了两句就仓皇而逃了！从内心里，我不讨厌她，可是我却不想其他同学看到我和她走的很近。此后，她看到我，总有热切的目光，欲言还止的话语，而我总是回避她的热切，逃避她的攀谈。是啊，在那样的年纪，我已经懂得趋利避祸了！ 放月假，大家都收拾行李回家！小玲急急跑过来，“你小姨让你去她家，我们一起回吧' 在她的期盼的眼神下。我含糊的应了一声。“那我去校门口等你”。那一天我磨蹭了好久，期盼着她不要在校门口。正好有一骑自行车的同学叫我上车。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我跳上了那个同学的车后座，我低着头，希望她没看到我，我催着同学快骑..........可我分明看到她起抬起又放下的手，还有失望的眼神。 假期来后，她再没看过我一眼，我心里很愧疚，几次跟在她身后，想说点什么。一直到高考前夕，我悄悄递给她同学录，她沉默的接过去，大慨过了两节课的时间 还给了我，上面只写了“谢谢”两个字。 毕业后，我们有的上了大学，有的早早进入了社会，间或会听到说，某某同学如何如何，但从来没有小玲的消息。 又过了几年，碰到小姨，问起 。小姨叹了口气说，这丫头也是蛮命苦。小玲的妈妈在很多人看来是有些不着三四的：不顾家，不爱收拾，家里稀巴烂还爱打牌，爱串门，说话大大咧咧。女儿初潮还是别人告诉她，女儿青春期发育起来，还不知道给女儿买胸衣。这样的女人被周围的人看不起，也招致了自己男人，小玲爸爸的轻待，三天两头吵架，一吵架，就追着满巷子跑。。。。这样习惯性的吵，四周的邻居也懒得劝架了，乐得去看热闹。。。。可是吵了之后，两个大人都四散着几天不着家，苦了小玲一个人守着个破败的家。那后来呢，我急切的问小姨。企业改制后，小玲爸妈双双下岗，她爸爸带着一笔钱不知去了哪里。小玲妈妈找了个清扫的活，有时候干不了，小玲毕业没工作，就顶着帮妈妈干。小姨讲完后，看一眼，说，那一年我让她跟你带信儿，来我这里，你为什么不来。我无言以对.......小姨还说，下次来我家，说不定还能见到呢,她问过你几次，知道你当老师，那丫头很是羡慕呢。 那一次终是没有见着，见着又说什么呢。 又过了几年，某一年回家过年，我和妹妹去工商银行取钱，工商银行的那一带是我们那个小县城最繁华的中心地带。工商银行对面是一个广场，小商小贩很多 。我看到两个搽皮鞋的女人，依稀两个女人的眉眼有些相似。不其然中我看到了小玲，我躲在人群中，我看她娴熟的去污，上油，擦鞋，抛光。依然白皙的皮肤，但已经不复当年的白胖，而更让我吃惊的是她背后绑着的小孩儿，在小玲一起一伏的工作中，小孩儿也随着一上一下咯咯的笑，不知道为什么我眼睛有些湿润，我又像当年一样逃一般的走掉。。。。。还是从小姨口中知道她这几年的境况。小玲的妈妈还是不改好逸恶劳的本色，扫大街的工作也不干了，打起了小玲的主意，从乡下找了一小伙子入赘进来！靠着小两口在老街做点生意过日子。开始一年，日子还风平浪静。后来，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闲话传进了女婿的耳朵，女婿对小玲母女不那么好，经常还动手打小玲。最后小女婿找个借口，竟然一去不回了。听说小女婿在深圳打工，小玲大着胆子去了灯红酒绿的深圳。半年后，小玲独自回来，却不见小女婿，而此时，小玲的肚子却日渐大起来！对于孩子是谁的，小玲却三缄其口。大家都说，母女两都是一个命，看不住男人！孩子生下后，小玲妈似有些醒悟，觉得愧对女儿。在街坊邻居的建议下，擦起皮鞋。孩子大了后，小玲也加入了擦皮鞋的行列！也就是我看到的广场的一幕。
最近看了我们湖北女诗人余秀华的一篇散文《感谢着倾国倾城的孤独》其中写到:'没有没有根源的热爱和依恋，没有没有理由的埋怨和疼痛。当然，也一定会有一座城把你捧起来再摔碎，一定会有一座城让你成长，放肆，幸福，悲哀，将来也会给你一阵风包裹你，埋葬你。'振聋发聩的一段话。我想，我的城给了小玲什么，我们一起的青葱岁月给了她什么。我有悔，有愧，直到今天，我都欠她一声“对不起”我想，年少时，如果我能拉她一把，温暖以待，她是不是会好很多 ？如果父母亲能和平相处，如果。。。。。索性，一切还不太糟糕，她安然的在熟悉的小城里生活，有新的小生命等待她去抚养照顾，这足以让她不会懈怠，失去生活的勇气。希望老天把之前吝于给她的快乐，都还给她吧。生命本来就是一场肆意的挥霍。谨小慎微的生命不可爱。余下的时光，愿她被岁月温柔以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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