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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联中读 | 冬雨

 圆角望 2017-12-05

对冬雨初的印象是台北,并非旅行时的痕迹,是年少时伫立在灯火辉煌的街头听过的歌,孟庭苇甜润如水地吟唱《冬季到台北来看雨》,只听她唱的第一句足矣。未泯童心的世界,似懂非懂的一曲歌可以是相思迢递,今日海岛近在咫尺,儿时却是天涯。

在京畿的北方,落雨止于深秋,阵阵秋雨过后凉意越来越浓,直至气温跌破冰点,西北朔风凛凛冽冽,再降水就是漫天飞雪,冬季怎么会有雨,所以曾长久地怀疑冬雨是个诗意的错误。年少时节迷离地听歌却吃不透曲里唱的是思念,只是想过要在冬季看到雨,只有去一个叫做台北的地方。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秋雨凉,冬雨更凉,冬雨是冰,如刘德华唱过的《冰雨》。孟庭苇的歌,是女性的婉约,失意时还至少独自撑伞避雨,而刘天王总要表现粗犷豪放些,直接是“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拍,暖暖的眼泪跟寒雨混成一块。”听这曲歌时,脚步已踏足过江南与岭南,切身感受过冰雨淅沥中南国透彻身心的寒意。

天寒,词也寒,但曲到高潮时人心会澎湃,在音乐会现场观看舞台上喷淋效果更让歌迷癫狂沸腾,冰雨甘愿当配角,默默作烘托,陪衬歌者情感。香港的纬度比台北还南,两座城都属于亚热带气候,冬季温度最低时降水也难凝成雪,在歌中的台北,“我”的伞下不再有你,在歌中的香港,“我”在等待一个女孩,在等待沉沦苦海。歌里冬季,雨冷袭人,风彻骨,失恋最寒心的季节,不是在此时,不知在何时,大约都是在冬季。

异于流行乐的离愁滥觞,在文人眼中,冬雨是另一番气象与情趣。

北国过冬,在郁达夫的文字里是躲在屋里过活两三月的生活,围炉煮茗,饮酒啖肉,是一年中有劲的蛰居异境。

郁达夫也怀恋家乡冬景的情调,钟情在江南的寒郊里散步,并将其定义为“江南居住者一种特异的恩惠”,他特别提到“到得冬天,不时也会下着微雨,而这微雨寒村里的冬霖景象,又是一种说不出的悠闲境界”。

循其笔触试想江南冬雨中的村落,映入眼的是吴冠中黑白灰色调的水乡,门对长桥,窗临远阜,杂木树林,白雨似粉,一层淡不成墨的背景,再添些悠闲景致,乌篷泊船,喧哗酒客,昏暗灯光,一副“暮雨潇潇江上村”的迷人冬景。

苏东坡也熟谙雨中观景的趣味,读其《饮湖上初晴后雨二首》,也就晓得西湖也宜于在冬季雨中观览,“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上半诗恰如古人云“雨余观山色,景象觉新妍”,而下半诗“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更是赞誉钱塘湖光山色的神来之笔,被后人称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西湖定评。

冬季下江南,西湖不失为怡情去处,难得是遇雪,湖山一夜须发皆白,不辜负奔波之行,胜览十景之一的断桥残雪,其次是逢雨,路上人影稀疏,也无车马喧嚣,漫步苏白二堤,氤氲萧瑟中静看水波涟漪,或守一池残叶,留得枯荷听雨声,也是四季轮换,生命回环之间的静寂。

张心斋总结“冬雨宜饮酒”,而陈眉公推崇“雨夜联榻,把臂促膝,相知几人,谑语雄谈,快心千古”,两者的心意正如白诗所叙,“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又如楹联题“莫放春秋佳日过,最难风雨故人来。”冬季窗外冷风瑟瑟,雨雪纷飞,天寒地冻,惬意快意之事便是能呼朋唤友,共聚一室,围炉取暖,叙谈欢言,温酒同酌,这情这景在寒冬季节显得多么温馨炽热,其乐融融。

除了听歌,漫步,饮酒,关于“冬雨”,还要提及一事,便是董遇言过“读书当以三余”,即是鼓励学子多多利用空闲时间来读书。董遇的“三余”为“冬者岁之余,夜者日之余,阴雨者时之余也”,“冬季阴雨”恰巧占据“三余”中之两者,足见冬雨时刻又正是读书的大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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