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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路撒冷:拥有上帝形象的城市

 爱之方舟 2017-12-06

据外媒报道称,当地时间12月5日傍晚,美国白宫召开新闻发布会,称特朗普将于当地时间6日发布两项声明,美国政府将承认耶路撒冷为以色列首都,并将把美驻特拉维夫大使馆搬迁至耶路撒冷。耶路撒冷作为一个圣城,再次牵起人们的神经。今天为大家介绍的这篇文章摘选由山东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院长,清华大学哲学系与苏世民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贝淡宁主编的《城市的精神:全球化时代,城市何以安顿我们》。该书新版近期由重庆大学出版社出版。


耶路撒冷很容易被刻画为一神教的中心。对穆斯林来说,它被称为“圣地”(阿拉伯语是Al-Quds)。按照穆斯林的传统,在一次著名的、迷人的晚间旅行中,穆罕默德参观了耶路撒冷,就是在这里他登上天国,看到了上帝的迹象。奥马尔在638年从基督徒手中抢走这个城市,命人在圣殿山建造了一座朴素的清真寺——如今被称为圆顶清真寺,这座美丽无比的清真寺是伊斯兰世界现有的最古老的清真寺,可以追溯到691年,其创建者是哈里发阿卜杜拉·马里克。好几个历史学家宣称,马里克建造这个清真寺不是出于宗教信仰而是因为政治和经济因素的考虑。统治麦加的竞争者挑战阿卜杜拉·马里克的合法性。作为穆罕默德的出生地,麦加吸引了许多朝圣者,因而修建清真寺从经济上说也有好处。为了吸引民众到耶路撒冷来,阿卜杜拉·马里克建造了这个巨大而漂亮的清真寺,他宣称位于圆顶中心的石头就是穆罕默德登上天国与上帝见面的地点。其他历史学家则指出,建造清真寺是为了与当时为基督徒服务的优美建筑竞争。他们指出,实际上,新建筑复制了圣墓教堂的规格。圆顶清真寺的直径是20.20米,高度是20.48米,而圣墓教堂穹顶的直径是20.90米,高度是21.05米。

20世纪90年代初期,我们大学接待了一位来自加拿大的教授,学校安排我为他预定旅馆房间。因为从前没有见过面,我在本市的五星级酒店为他订了一个房间,这酒店和地球上任何其他的五星级酒店一样。我看到了他到宾馆后非常失望的表情,就问:“您不喜欢这个宾馆吗?”他非常礼貌地回答说:“啊,你知道,这是耶路撒冷。我没有想到依然会住在一个五星级酒店。”我马上知道他心中想的是什么,于是开车送他到基督教青年会旅馆,并说:“这实际上是个宾馆,虽然非常简朴。”看到这个建筑,他的脸色就明朗起来。

位于大卫王街上的耶路撒冷基督教青年会旅馆被称作世界上最漂亮的基督教青年会馆,在1926年建造时,多亏有100万美元的捐款,现在它的对面是以色列最豪华的酒店——大卫王饭店。当年建造这座旅馆时,它的对面是老城的城墙。基督教青年会聘请阿瑟·路易斯·哈蒙做建筑师,请他设计耶路撒冷的建筑——创造一个犹太人、基督徒和穆斯林的文化和社会互助中心。五年后,他还设计了纽约的帝国大厦。犹太人社区最初对此疑虑重重,但渐渐地这个建筑确实成为了交流活动的中心。如果耶路撒冷有一个建筑抓住了宗教的思想,那就是这座旅馆了。它有三个翅膀,代表了基督教三位一体的模式——圣父、圣子、圣灵,但三个翅膀也代表了思想、精神和身体的统一,自然也代表三个一神教。在北边翅膀的顶端铭刻着犹太人的信仰宣言:“以色列啊,你要听,主是我们的神,主是唯一。”南面翅膀的顶端铭刻着穆斯林对上帝唯一的宣言:“除了安拉,没有上帝”。(上帝)花园中有12棵柏树,代表12个部落(犹太教),12个门徒(基督教)和穆罕默德的12个继承人(伊斯兰教)。象征性的数字12再次出现在音乐厅的12个窗户上,因为那里的音响效果超级好,我常常能享受独奏会。外面的走廊有40根柱子,代表了以色列人出埃及后前往以色列的过程中在沙漠流浪的40年和撒旦试图诱惑耶稣的40天。一个妇女头顶一罐水的雕像描述了在井边和耶稣交谈的撒玛利亚妇女。大门入口处立着一个圣坛的雕像,用没有形状的不规则石头建成,这代表了雅各在耶路撒冷北边伯特利建造的圣坛,这些石头实际上就是建筑师从伯特利运来的。耶路撒冷基督教青年会旅馆还有其他具有高度象征性的作品点缀其间,使之成为建筑师的说教而不是作品。当你参观这座建筑物时,你不可能忽略这座城市传递的信息:这是上帝之城,这座城市的故事是信仰,更准确地说,它是三个一神教共同的信仰,即上帝只有一个。

有关宗教在耶路撒冷给人的概念中的作用,我们可以从它的地图中学到很多东西。地理历史学家雷弗·鲁宾(Rehav Rubin)相信在现代以前,耶路撒冷地图确实类似于一个观点,体现的是一种态度,而非对现实生活中城市的描述。实际上,耶路撒冷的许多地图都是由从来没有亲眼看过这个城市的人绘制出来的。虽然地图的通常目的是用图的形式描绘真实世界,但这不是绘制耶路撒冷地图的人真正想做的事,对他们来说,耶路撒冷的观点比真实的城市更重要。就在反思这个问题时,我不由自主地认为,耶路撒冷对许多人来说就是一个梦、一种观点,或一个理想的实现。多数耶路撒冷地图是被用来指导人们思考自己对这个城市的信仰和观念的经验,而不是帮助他们在这个城市游走的。因此,有些耶路撒冷地图显示它是欧洲、亚洲和非洲三大洲的中心。另一方面,在十字军东征时期绘制的地图往往非常详细,但常常把城市画成一个圈,就好像在显示它的圆满、完整和不可分割。在14世纪的地图中,有些细节被夸大,如几乎总是干涸的汲沦溪被显示成一条大河,城市还有城墙,而实际上这些城墙在1219年就已经遭到破坏了。

前文已经提到马克·吐温在1867年到这个城市参观,描述了他作为朝圣者在接近耶路撒冷的路上(从北方)远远地看到这个城市时非常典型的激动心情。

最后,在遥远的天边出现了古代城墙的残垣断壁和破碎的拱门,我们艰难地爬上另一座山,每个朝圣者和罪人都在高处拼命挥舞帽子:啊,耶路撒冷!栖息在其永远的高山上,白色、圆顶、坚固,用高高的灰色围墙聚集在一起的这个娇弱的城市,在太阳下闪闪发光,这么小,啊,简直就像一个美国村庄那么大,里面只有4000个居民。我们一边往山下走,一边默默地抬头越过宽广的山谷向远处张望,就这样走了一个多小时。我觉得这个群体每个人的头脑中,都充满着被眼前这个娇弱的城市的宏大历史所激发的思考、想象和记忆。没有对眼泪的召唤,这里没有眼泪,耶路撒冷引发的思考充满了诗意、崇高和尊严,这种想法在托儿所的感情中是找不到合适的表现的。中午过后,我们从著名的古代大马士革大门进入狭隘的、弯弯曲曲的街道。在数小时的时间里,我一直在试图让自己明白我确实已经站在所罗门曾经居住过的辉煌古城,亚伯拉罕曾经在这里和诸神对话,见证了耶稣被钉上十字架的场面的城墙依旧巍然挺立。

不过,进入城市之后的马克·吐温对它的渺小并没有留下深刻印象,他只是从有点幻灭的角度描述这个城市,注意到了它狭窄和不方便的街道。在他眼中,这个城市不是神圣和庄严的,而是贫困和肮脏的。“随处可见麻风病患者、瘸子、瞎子、白痴,他们随时可能来到你面前,他们显然只知道一种语言的一个单词,那就是永远的‘赏钱’。”7他有些玩世不恭:“看到这么多残疾的、畸形的、患病的人拥挤在这个圣地,堵塞城门,人们可能认为时光倒流,重新回到了古代,人们期待上帝的天使随时下凡来搅动毕士大的池水(Bethesda,基督教《圣经·约翰书》中所载耶路撒冷一池塘的名字,池水能治病。——译注)。耶路撒冷显得悲凉、乏味、了无生机。我可不愿意生活在这里。”

其实,不仅马克·吐温不喜欢生活在耶路撒冷,我敢肯定许多耶路撒冷人也不喜欢它。不过,依然有人移居到圣城来,而且并不感到后悔。

贝淡宁和我遇见了我的博士生——耶路撒冷专家奥利。她认识这个城市的很多人,带我们拜访了马里奥·奥斯卡牧师——一个在7年前从意大利一所大学毕业后决定迁移到耶路撒冷的圣方济会修道士。我们通过珈法门进入老城,向左拐来到基督教区,在这里我们和奥斯卡牧师见面。200年前,一群托钵修会修士在锡安山建造了修道院,据说最后的晚餐就发生在这里。20世纪初期,该修道院被搬迁到现在的地方。奥斯卡牧师在这里只有7年时间,不过当他解释此地的历史时总说“我们”,“我们是从佐治亚修道士那里购买了这个地方。”奥斯卡牧师是令你一见钟情的人,他温柔、礼貌、幽默,偶尔自嘲一番,富有个人魅力。在描述修道院的吃饭情景时,他说:“你知道,吃饭时你应该不出声。但对我这个意大利人来说,这是违背天性的。我们吃饭时不可能保持安静。”奥斯卡牧师解释说,耶路撒冷的基督徒是少数派,这里有两层意思:首先,像阿拉伯人一样,与犹太人相比他们是少数,在多数是穆斯林的非犹太人社区中,他们依然是少数。那么,他在这里有家的感觉吗?奥斯卡牧师在那不勒斯获得政治学学位时还不信教,但在皈依基督教以后,他认定自己必须到耶路撒冷来,现在他觉得这里就像家一样。他说:“在这座城市,即便你是无神论者也会有宗教情怀的。”温暖的笑容再次在他脸上绽放。

奥斯卡牧师带领我们参观修道院的附属教堂。路上,我们问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应该到这里来。他的回答令我们措手不及,他严肃地说:“人人都生在耶路撒冷。”这句话令我印象深刻,虽然我出生在离特拉维夫不远的小镇雷霍沃特,并在15岁之前一直生活在那里,后来我们全家才来到耶路撒冷,不过我一直觉得我就是在耶路撒冷出生的。我告诉他这些,期待他可能笑出来。但奥斯卡牧师把我的话当真了,他从字面上理解我的话,而我只是用比喻性的说法。

与马克·吐温夹杂着喜悦和惊讶的描述不同,英国人往往透过浪漫的光环来看待耶路撒冷,把这个城市及其宗教光环理想化。多年来,在英国“绿色而幸福的土地上”重建耶路撒冷的梦想,是英国文化的一部分,许多人拥有耶路撒冷的宗教身份认同。实际上,这个理想影响了维多利亚时代的人对现实的耶路撒冷的反应,虽然当时这里是中东干旱而肮脏的城市。历史学家伊坦·巴·约塞夫(Eitan Bar Yoset)认为“圣地”和“耶路撒冷”等比喻性修饰语,比城市本身在英国文化的想象力中发挥了更大作用。

贝淡宁到耶路撒冷后,我们自然而然地去看了篮球比赛。耶路撒冷队落后,只剩下最后1.7秒时,球员从八米之外连看都不看一眼就投篮,居然神奇地落入篮中。耶路撒冷队赢了。我们旁边的人高喊:“看到了吧!真的有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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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城市的精神:全球化时代,城市何以安顿我们》

作者:[加]贝淡宁  [以]艾维纳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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